第三百九十六章:備戰
忙碌的秋收,轉瞬即過。
當最後一批糧食入庫之後,聯合會上上下下一大幫子人,一顆懸著的心也終於落到了肚子里。
大家倒不是怕打仗,而是真擔心仗突然爆發的話,秋收就會出大問題。
這時間的黔州,天氣實在是神鬼莫測,快要收穫的糧食要是壞在了田地里,那大家可就真是欲哭無淚了。
梯田的開墾,各種各樣水利設施的助陣,使得黔州今年迎來了一個大的豐收年。
看著滿倉金燦燦的穀子,即便是一向沉穩不動如山的蕭誠,也是忍不住眉開眼笑。
糧是人的膽呢!
要是沒有糧食,喂不飽所有人的肚子,其它的任何事情,都是狗屁,大概敢就只能在夢中想想而已。
而現在,就不同了。
整個黔州的糧食收入,比預計的還要多出了近五十萬斤。
田易抱著帳薄子,緊跟在蕭誠的身後,一邊走一邊彙報著秋收的細節。
黔州今年開墾了數十萬畝的梯田,其中有八成,是蕭誠動員了軍隊、各衙門的官員們,與老百姓們一齊開墾的,而這些適宜開墾的山地基本上也都歸屬了官府,實際上也就是屬於聯合會了。
因為這些山地的原主人,要麼已經掉了腦袋,要麼就很是配合地以極低的價格將這些山地賣給了聯合會。
田開出來了,還需要有人種。
聯合會與當地的老百姓簽定了契約。
第一年,三七分成。官府七,百姓三。
第二年,五五分成。
從第三年開始,這些梯田便歸老百姓所有,但也要正式地繳納賦稅了,實際上也就是倒三七,收入的三成,要拿來繳納稅賦。
在聯合會的治理之下,黔州的農夫比起大宋其它地方的人來說,顯然要幸福得多。因為他們的要負擔的稅賦極其簡單。
一共就只有兩種。
土地稅,每年土地收入的三成要上交。而聯合會為了更具體的量化這個東西,根據過往三年這塊土地的收成的平均數來固定要上交的稅費。
當然,在這其中,高一點或者低一點,也足夠下頭那些胥吏們上下其手撈上一番了。不過這要的事情,你根本無法禁絕,也就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只要官府的利益沒有受到大的損失,而百姓也能接受,那就只能當作沒看見。
這樣的勾當,蕭誠其實很熟悉。不過在他的計劃之中,這種稅費,五年到十年左右才會變更一次,下頭的這些差吏,也就能在這個時間段搞搞鬼罷了。
第二個大的稅收,就是人頭稅了。
蕭誠更看重的是商稅。
其實在整個大宋,商稅都是一個被極其看重的東西。
從去年開始,黔州開始統計各項經濟數據,第一年的數據,自然是慘不忍睹。那個時候,蕭誠剛剛過來,大部分羈縻州才被制服,還有少數冥頑不化者尚在拚死抵抗。但到了今年,各種數據都是飛速上揚,與去年相比,當真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地下。
用蕭誠的話說,今年,整個黔州,不至於在餓死人了。
不餓死人,便是蕭誠治理黔州第一步的目標。
看起來很低,但真要做到,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過往的那些年份,在這片土地之上,春荒時節抑或是隆冬時分,路邊的餓殍那是一點兒也不稀罕。
今年,沒有了。
接下來,當然是能吃飽啦。
要做到這一點,蕭誠估計需要三年左右的時間。
至於吃好,富起來,一時之間蕭誠覺得還沒有必要去考虛這樣奢侈的問題。
總是有人不想他過上平靜的好日子嘛。
當然,他自己也不是一個安份守己的人。
他本人就在打著大理的主意嘛。
所以,當羅氏鬼國在某些人的慫恿和支持下要打他的主意的時候,蕭誠也很平靜地接受了這樣的一個現實,同時,心中未免有幾分竅喜。
我不來打你,是怕聲勢弄得太大了,讓朝廷下不了台,到時候卯足了勁兒要收拾我,雖然不怕,但也麻煩多多。畢竟羅氏鬼國是依附於大宋的,不像羅殿國是大理的傀儡,自己打就打了。
但你羅氏鬼國來惹我,那就怪不得我下死手了。
黔州是大宋正兒八經的疆域,你羅氏鬼國侵犯大宋疆域想幹嘛,你這是赤裸裸地挑起邊釁啊!大宋軍民,是可忍孰不可忍。
黔州軍民,上下一心,平定羅氏鬼國的叛亂,同時將遊離於大宋版圖之外凡數百年的地域納入囊中,這在大宋屢戰屢敗的當下,該當是大功啊!
到時候打下了羅氏鬼國之後,該當讓夔州路轉運使李防上一道摺子,好好地給黔州知州魯澤表表功勞,雖然說想把魯澤往上拱一拱去夔州路任職不太可能,但也能把那傢伙頂在腦袋上的那個權知黔州府的權字給去掉。
魯澤現在死心塌地的跟著自己幹了,自己當然也要給人家多想一想。
彙報完了,田易還不讓位子,仍然跟在蕭誠屁股後頭欲言又止。
蕭誠心知肚明,乾脆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看著他:「有話就說,吞吞吐吐幹什麼?」
看了一眼四周,田易有些尷尬地道:「這一次羅氏鬼國來犯,思州那邊,那邊.……」
蕭誠嘿嘿一笑:「田易,我記得你早就破門出家,與思州田氏毫無瓜葛了!」
田易嘆氣:「話是這麼說,可打斷骨頭連著筋嘛,說是完全置之不顧又怎麼可能,我就這麼說了,您也不信,我真這麼幹了,你還要瞧不起我。」
「罷了!」蕭誠道:「這件事了了,你回去一趟。告訴你大哥,就說我很生氣,後果很嚴重,讓他看著辦吧!」
田易眉開眼笑,雖然蕭誠說得很嚴重,但既然是讓他回去處理,本身就已經是說要網開一面了。
黔州的秋收結束了,羅氏鬼國的秋收也結束了。
戰爭,便也在秋收之後的農閑時分,被提上了日程。
兩邊的氣氛,其實一天比一天緊張了起來。
羅氏鬼國幾乎是絲毫不加掩飾地流露出了他們要對黔州動手的意思。
邦州聯合會總部,一場軍事會議正在召開之中。
這一次來的人很少。
四位常任委員,來了兩個,蕭誠與楊慶。播州這一次態度堅決讓蕭誠頗為意外,本來以為他們要跟思州田氏一樣,要坐山觀虎鬥,袖手坐壁上觀呢!沒有想到楊慶直接就到了邦州,向蕭誠表明了態度。
這也使得楊泉在田易面前很是得意,每天借故都要頂著一張眉開眼笑的臉在田易面前晃來晃去好幾趟。
播州決定加入對於蕭誠來說自然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因為這讓他在兵力之上更加充足。
岑重現在是實在幫不了忙,他現在正努力地將廣南西道掌握在手中,這本身就是一件極不容易的事情,蕭誠也沒有指望他。
但這位大師兄倒也還差人送來了二十萬貫錢,大約是抄的廣南西道某位曾經的大碗兒的家吧!反正現在大師兄在那裡廣南西道,錢兒估計是不差。他差得是能邦襯他的人,光靠一個雷州王家,顯然是不夠的。
能送錢來,已經讓蕭誠很是感動了。
而二十餘位大商人的表現就差次不齊了。秋收過後,本來應當是商人們最忙碌的時候了,但現在,卻是一支大型商隊也沒有,很顯然,這些人都受到了極大的壓力而不敢再向黔州輸入相關物資了。
即便如此,還是有好幾個商人,偷偷摸摸地派人送來了銀錢,向鄭則仕,一次性就差人送來了五十萬貫,蕭誠估計這位大海盜又在那裡做了一筆大買賣了,要不然不可能拿得出這麼大一筆錢來。而羅為先差人送來了十萬貫,則是讓蕭誠險些驚掉了下巴,在他的映象之中,這位胖子商人,從來都不是一個義氣為先的傢伙。
看起來,還真是人不可貌相,至少這位在看人下注方面,實在是有著非常的過人之處。
他賭自己能贏。
敢於在自己身上下重注,蕭誠覺得以後要好好地給他一番報答才是。
偌大的會議廳里,顯得很是空曠。
天南軍副統制李信,廂軍統領韓錟,天武軍統制楊萬福,關岒廂軍統領王柱,再加上蕭誠與楊慶,這便是現在黔州整個能拿得出手的全部武力力量了。
眾人圍站在沙盤周圍,敵我雙方力量對比,一目了然。
黔州這邊,天南軍天武軍各自二千五百人,兩支廂軍都是三千人,加在一起,一萬一千人的可以投入戰鬥的正規部隊,如果算上給他們運送補給後勤的民夫的,五六萬人那是綽綽有餘的。
而在羅氏鬼國那邊,人數就要更多了。
兩路兵馬,一路由普貴的兒子濟火統帶一萬餘人直逼普定,他們的目標,應當是攫取整個前羅殿鬼國,而另一種則是由唐怒統率的聯軍,也約為一萬人左右,直奔矩州,而他們的最終目標,應當是邦州,聯合會的總部所在地。
「敵人並不弱。」蕭誠道:「特別是矩州一帶,唐怒所率領的部隊之中,應當有二到三千人來自梓州路的禁軍,他們的裝備,比起羅氏鬼國的可要上了好幾個檔次。」
楊萬富舔了舔舌頭,呵呵笑著:「聽說這一次他們從朝廷那裡弄到了好些新裝備,我麾下兒郎們的盔甲也都有些舊了,正好換上一換。」
「矩州方向上,天武軍,天南軍一齊迎敵,由楊萬富統一指揮。」蕭誠的目光盯在李信身上,李信趕緊道:「末將遵命,一定唯楊將軍之命是從,不敢有絲毫怠慢。」
蕭誠點了點頭:「嗯,楊將軍是沙場老將,你多學著一點兒。」
「不敢!」楊萬富連連擺手。李信可是蕭誠的書僮出身,正兒八經的心腹。
「普定方向,由王柱統一指揮,韓錟所部,調入關嶺。」
韓錟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楊公,播州軍隊這一次的任務,就是牽制遵義軍,假如他們有參戰的意圖,您就要震懾住他們,讓他們不敢稍有妄動。」蕭誠接著道:「對手不會忘了這支軍隊的,雖然這支軍隊戰鬥力有限,可是一旦雙方進入僵持階段,任何一支意外的力量加入,都會破壞平衡的。」
「好!」楊慶點頭,這是蕭誠特意對他的照顧了,不讓他播州直接參加,便是特意給自己留下後路。
「另外,各部挑選一部分精銳,到息烽集結,每支部隊要那些人,我都已經開了單子了!」蕭誠道:「這一部分人,集結起來之後,大約是一千人,再加上我的親衛兩百人,一共一千二百人,將由我親自指揮。」
楊慶微愕:「二郎這是要幹什麼?」
「這場戰事,不能打得太久!」蕭誠道:「一個月內,我們要結束戰爭。因為一旦拖得久了,大理只怕也會介入其中。與羅氏鬼國比起來,大理可就要強出太多了,再加上羅殿國本來就是依附於大理的,被我們拿下之後,大理一直便有收回的聲音,一旦我們久戰不下,陷入僵持,大理高穎德必然會動這個心思,眼下他取段氏而代之的心思正切,武勛是他孜孜以求的。」
「一月拿下?」楊慶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可有些難。」
「所以我要出其不意,直搗腹心!」蕭誠道。
楊萬富突然明白過來,「您要直接去攻擊大方城?」
「數萬大軍集結於邊境作戰,大方城必然空虛之極。」蕭誠道:「而且普貴怎麼也不會想到,我們在面對如此大規模的攻擊之下還能突襲大方城。只要拿下大方城,抓住普貴,那麼戰爭就結束了。」
「可是這太冒險了!」楊萬富道:「一千餘人深入敵人後方,一旦戰事不順,連撤都撤不回來。」
「該冒的險,還是要冒的。」蕭誠笑道:「你們如果在前頭打得更狠一些,打得對手只能從後方調更多的兵馬支援,我就能更輕鬆一些,這件事情,就這麼定了。真擔心我,把你們最好的兵,就給我派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