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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二十四章:新策

  忙碌的時光,總是顯得那麼的飛快,似乎什麼事情都還沒有做到位,居然就快要陽春三月了。


  整個貴州路上都忙碌了起來。


  每年的春季,上至撫台衙門,下到田間農夫,其實差不多都在忙一件事情。


  那就是春耕。


  你誤田一時, 田誤你一年。


  特別是像貴州路這般七山二水一分田的地方,那當真是一點兒也耽擱不起的。


  在往年,要是稍微碰上天災,老天爺不賞面兒的話,那差不多也就要打飢荒了。


  窮,是外面對這裡最直觀的一個感受。


  所以, 大宋不管是官家還是都堂,對這片地方, 基本上都不大感興趣, 只是以羈縻的形式進行一個鬆散的管理。


  說白了,就是這裡的人自生自滅罷了。


  但現在,蕭誠卻把這裡變成了貴州路,變成了六府三州,名義上受朝廷直接管轄的地域了。


  當然,也不要指望朝廷會對這裡伸出援手,指不定他們私下裡狠不得這裡出點亂子,好讓蕭誠跌上重重的一跤。


  了不起這片地方再回到過去的模樣嘛,也沒有什麼大不了。


  相反,蕭誠真要是把這裡經營好了,他們反而要擔驚受怕了。


  站在不同的地立場之上,大家對一件事情自然是有著不同的認識。


  且不管這件事,對於這片土地上千千萬萬的百姓究竟是好還是壞。


  他們看到的,只不過是對自己的好或者壞而已。


  這兩年, 蕭誠一直在主導著因地制宜開墾梯田, 投入人力、財力來建設水利、改良種子,想各種樣的法子來蓄積肥料, 目的就只有一個,增產增收,盡量地減少對外部糧食的依賴。


  應當說,幾年下來,效果還是很顯著的。


  整個貴州路,多出來了幾十萬畝土地,去年秋天,已經收穫了第一波糧食,雖然產量還較低,一畝地,好的不過三百斤,差一些的便只有一兩百斤的模樣,但對於蕭誠來說,已經是很大的驚喜了。


  畢竟是第一年的生田,以後產量,自然會慢慢地提高一些。


  蕭誠已經準備把大量的官田,白送給本地百姓了。雖然這件事情,不僅是撫台衙門反對, 便連下頭各府各縣的官員們基本都持反對意見, 但蕭誠並不准備改變主意。當然, 與之配套的還有一系列的相應的政策、賦稅等的改革。


  只有是自己的田,老百姓才會小心伺候,才會像愛自家的寶寶一樣去精心管理、種植。


  要讓老百姓嘗到好處,得到甜頭,他們才會更加的努力,更加的愛護。


  當然,這件事要做下來,也是一個浩大的工程。光是一個預防在分田的過程之中,被大戶侵吞,被豪強巧取豪奪,被官吏貪污,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蕭誠準備先在畢節試點。


  畢節知府是羅綱,這是他的死黨,而且在過去多年的合作之中,對蕭誠形成了絕對的信任和依賴,因為羅綱還沒有看到蕭誠失敗過。


  有了地方上的絕對配合,試點工作便能順利展開,只要在畢節取得成功,其它各地,自然便會蜂湧而上,都用不著蕭誠再去摧促了。


  榜樣的力量,向來都是無窮的。


  土地改革,包產到戶!

  這便是蕭誠給羅綱交的底兒。


  「也就是說,這些土地實際之上還是官田,老百姓說白了還是租用,只不過這個租期特別的長,三十年的時間,差不多可以延續兩代人了。」聽著蕭誠的講述,羅綱若有所思地道:「而且租賦特別低,用你的說法,就叫做多勞多得了。」


  「就是這個道理!」蕭誠笑道:「一畝地,官府用平價收購一百斤,這個價錢,只有市價的一半甚至更低一些,這便相當於老百姓向我們交了稅了。剩下的,便是你自個兒的了。你得二百斤也好,還是七八百斤也好,都不關官府的事情。」


  「一畝地怎麼可能有上千斤的產量,這是做夢了,交了一百斤,還能有個兩三百斤的節餘,那農戶做夢都得笑醒了!」羅綱不以為然地道。


  「這可說不準哦!」蕭誠笑道:「這個法子實施之後,老百姓便會想法設法地提高農作物的產量,雨亭,我給你說,百姓的智慧是無窮的,到時候,肯定會有無數的新搞法出來,指不定什麼時候,產量就嘩嘩地提上來了呢!」


  「我自然是盼著呢!」羅綱笑道:「百姓糧食多了,自然就要拿出來賣,他們有了錢,官府有了糧,那日子可就輕鬆了,你可知道,現在我就正發愁呢!春荒春荒啊,撫台一張嘴,說一句那裡要是餓死了人,就要懲罰官員,可苦得不是我們這些人嗎,愁得很呢!」


  「我知道這個要求,現在對於你們來說,還是很高的,但我只能把要求定得高高的,你們才會多努力一些,你們多努力一些,不定就能少死許多人。」蕭誠嘆口氣道:「我要是要求低了,你們自然就會更低。這話啊,我也就跟你說說。」


  「說句實話,以前在汴梁的時候,我是真想不到這天下,還真有如此窮的人。」羅綱搖頭道:「在西北橫山的時候,也沒有如此凄慘。崇文,我跟你說,我的治下,真有一家人窮得只有一條褲子的家庭。我上門去,那家只有家主兩口子出來見人,剩下的都躲在屋裡呢,實在讓人不忍目睹。」


  蕭誠拍了拍羅綱的肩膀:「這些事情,汴梁的那些人永遠是看不到的。他們都說,現在是盛世呢!」


  「為了讓我治下這些人,能光明正大地走在路上,能堂堂正正的出來見人,我也會一力支持你的這個布置。」羅綱道。


  「要當心貪腐,要更擔心有些損人不利己的破壞。」蕭誠道:「這樣的一件事情,必然會觸動一些人的利益的,肯定會有反彈,但我們貴州路有一樣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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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綱笑了起來:「我知道,咱們更多的是用拳頭說話,我們的拳頭硬,嗓門自然就高,真有人想趁著這個機會鬧事,那就正好再處理一批。」


  蕭誠大笑起來:「我說的好處不是這個,我說的好處是,咱們現在有大量的官田,而且本地的那些地主豪強們也遠遠沒有外邊那些州路勢力那麼強大,那麼盤根錯節,所以很多事情就好辦。同樣的一件事,我們在貴州路能做,你要是在兩浙或者荊湖路試試看,保證能讓你死得很難看。」


  羅綱深深地看著蕭誠:「所以最開始,你選擇了橫山、西北,然後又選擇了來西南,這兩個地方,都是傳統的那些統治勢力極其薄弱的地方,在這些地方,你能更加輕鬆地施展你的抱負,按照你的想法來治理一個地方?」


  「對!」蕭誠在這個好友面前,毫不隱瞞:「不說別的地方,便是在河北路這樣我們蕭家起家的地方,我照樣施展不開,因為一個人,是無法與一個階層戰鬥的。真要斗,那隻能是死路一條。」


  「現在我們不是一個人了!」


  「我們只要在貴州路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便能慢慢地將其推廣出去。」蕭誠眯起了眼睛:「我們要積蓄足夠的力量,當有一天,這天下因為某些事情而山河變色的話,我們能走出去,重振旗鼓,再塑山河。」


  羅綱有些被蕭誠的話嚇著了,好半晌沒有做聲。


  蕭誠離開了畢節,他這一次出來巡視各地春耕,畢節,只是他的第一站,接下來,還有四府三州要去跑。


  特別是遵義府,黔東南等地,這兩個地方,一個楊家的勢力,一個是田家的勢力都異常雄厚,雖然名義之上他們已經融入到了貴州路上,但真正具體到了最基層,實際上所有權力還是掌握在楊田二家人手中。


  想要徹底改變這一切,顯然不是短時間內能辦到的。


  但現在,蕭誠要讓這些地方的人首先明白一件事,在這片土地上,最高的首領,已經不再是姓楊的或者是姓田的。


  現在這片土地上,只有一個首領,那就是姓蕭,是他蕭誠。


  摧毀一股頑固守舊的勢力,首要的自然便是將他們從高高的雲台之上打落下來,讓他們的真面目也暴露在所有人的視野之中,讓眾人明白,原來他們也不過就是那麼一回事而已。


  沒有了過去的那種神秘感,那自然就會有人開始重新審視他們。


  馬隊在石板上敲擊出清脆的得得聲,蕭誠回頭招了招手,跟在他身後的羅信立即摧動馬匹跟了上去,與蕭誠並轡而行。


  「昨天晚上我們夜宿的那個村子,青壯極少,多是老人,孩子,婦孺,可以說,如果不施援手,那麼,他們的窮,基本上無法改變。」蕭誠道:「昨日你晚上出去給了那個村老幾十兩銀票,你覺得這幾十兩銀子,能讓他們改變目前的窘境嗎?」


  羅信一怔,低頭道:「原來撫台都看在了眼裡?」


  蕭誠一笑:「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冷血,在那裡吃了,住了,走的時候,居然就只給了一些吃住的費用,沒有多給一文錢?」


  「不敢!」羅信的聲音更低了。


  「羅信,救急不救窮,你這幾十兩銀子就算那村老不貪污,分到每一個人頭上,這百多人又能分到多少?又能管多長時間?然後呢?」


  羅信沉默了一會兒,「在下明白了,撫台是說,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對了,你的確很聰明!」蕭誠笑道:「這些人,幹不了重活,便是有田,他們也種不出多少糧食。所以,我已經安排下去了,接下來會有人來教他們如何種植木耳,菌菇等一些東西不需要費多少力氣的經濟作物,這些東西一年四季都有出產,而且也能賣出比糧食更高的價格。」


  「是在下膚淺了。」


  「另外我不給他們錢,是因為我不想讓他們認為,錢可以很輕易的獲得。」蕭誠認真地道:「只有勞動,只有付出,才能獲得相對應的報酬,這一點,我們便須要讓所有人明白,太輕易得到的東西,沒有誰會去珍惜,因為他們會認為,還會輕易地得到。」


  「受教了。」羅信的臉更紅了一些。


  蕭誠笑道:「你叔叔說你很聰明,也很有手腕,這幾個月你跟在我身邊,我也看到了。你叔叔呢,是我們聯合會的重要人物,他的面子,我無論如何也是要給的。現在有兩條路,看看你選那條吧?」


  蕭誠勒住了馬匹停了下來。


  「不敢請教撫台,是那兩條路?」


  「第一條,跟在我身邊,替我參贊事務,出謀劃策,貴州路新立,諸事繁雜,你也的確是一個有本事的,幹上幾年,便可以出去坐鎮一方。」蕭誠道。


  「撫台,那第二條呢,莫非還有捷徑嗎?」


  蕭誠笑出了聲:「你果然是猜到了,當然會有捷徑,不過也有危險,一旦成功,你立馬便能在貴州路上有一席之地,甚至於聯合會中,也會有你一席之地。」


  「我選第二條!」羅信毫不猶豫地道。


  「你還沒有聽第二條路是什麼!」


  羅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大致能猜到。」


  「說說看!」


  「撫台是想讓我去對付敘州三蠻吧?南广部、石門蕃部、馬湖部,這幾個部落一向都是大理與我大宋的緩衝地帶,現在撫台已經吞併了羅殿國、羅氏鬼國,接下來自然便是要將這敘州三蠻握在手中,如此一來,既可以斷了大理一根臂膀,又能完成對大理在戰略之上的包圍。」羅通道。


  「正是如此。而且這敘州三蠻是梓州路下羈縻部落,我們越界下手,風險不小,但如果成功,收穫也大,羅信,你當真選這條路嗎?」


  「是!」羅信肯定地道。「我希望在撫台以後大展身手的時候,我能站在您的身前為您爪牙,而不是躲在您身後的陰影里。」


  蕭誠大笑起來:「如此,回貴陽之後,你便可以著手準備此事了。人、物、錢都隨你調用,情報方面也會提供足夠的支持。大概需要多長時間讓此事有個眉目呢?」


  「一到兩年,絕不會給撫台拖後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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