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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四章:民生

  孫靖是蕭誠極為看重的一位屬下。


  在宋國其他的任何一塊地方,孫靖都不可能有今天的地位。


  他原本只是一名醫師,連秀才都沒有中過。


  但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孫靖行醫,走遍了西南諸地,也為了提高醫術, 遊歷過大宋其它地方。


  這讓他對於百姓苦難,官府弊政,施政優劣,有著極為清醒的認知。


  而他運氣更好的是,碰到了蕭誠這樣一個人。


  在蕭誠麾下為官是一件極舒服的事情。


  因為你只需要竭心儘力做好事情便是了,至於其它的一些不必要的麻煩,蕭誠會替你處理得妥妥噹噹。


  所謂士為知己者死, 孫靖是真的拼盡了全部的力氣和心思, 在做好他這個一地知府。


  把孫靖放在黔南, 也是蕭誠深思熟慮的結果。


  黔南有著關係到整個貴州路生命線的鋼鐵產業一條龍。


  之所以有貴州路,最基礎的原因,不是因為蕭誠治理地方是一把好手,而是因為他麾下強悍的武裝力量,不但讓地方膺服,也讓朝廷無可奈何。


  槍杆子裡面出政權,蕭誠對這句話是有著深刻的理會的。


  在絕對的力量面前,任何的道德說教都顯得是如此的蒼白無力。


  想要說教,想要以德服人,第一步,就得先把人打倒在地,問一聲服了沒有?

  服了,咱們再來德治,法治。


  不服, 那就再揍一遍,外加踩上幾腳之後,再問。


  軍隊的建設,向來都是蕭誠的重中之重。


  貴州路被蕭誠劃分為六府三州, 當然,現在六盤水還沒有拿回來。


  蕭誠計劃是每個府州,都要有能力養一支軍伍。


  而現在,蕭誠已經有了天南軍、天武軍、天狼軍、天平軍、天義軍,以及韓錟統率的安撫使親兵。距離蕭誠的要求,還差了三支軍隊。


  如果當真按照這個想法配齊了,那貴州路上就會有超過三萬裝備精良,戰鬥力強悍的軍隊,在大宋,除了河北路,基本上就沒有其它任何一路有如此多的軍隊了。


  而河北路上的軍隊,當初也是靠著中央財政撐著軍隊的開銷,而不是河北本地養活的。


  而且,如今貴州路上的任何一支軍隊,拖出來都可以與過去河北路上的邊軍較個高下,濫竽充數的軍隊,蕭誠是絕對不要的。那種軍隊,除了消耗糧餉之外,屁用不頂。


  在貴州路上,蕭誠已經取消了廂軍編製, 地方武裝由地方團練充任。而地方團練並不是常設部隊,他們只是在農閑季節,由官府組織起來進行訓練的一些普通百姓,類似於民兵組織。


  一般情況之下,他們是作為後備部隊使用,一旦貴州路爆發了大規模的戰爭,他們將被組織起來作為民夫或者後勤運輸部隊使用。


  經過正規軍事訓練的民夫,與沒有經過訓練的民夫,在戰爭真正發生的時候,完全是兩碼事情。


  取消廂軍,免得徒耗糧餉,以及避免地方官吏把廂軍當自家僕役使用。


  訓練地方團練,又使得真正有事的時候,地方之上不至於手足無措。


  事實上,一些地方之上訓練得較好的團練,甚至可以保一方平安。


  貴州路上到如今也並不是就天下太平,大山裡流匪仍然很多,想要剿滅他們基本不可能。你大軍進山,他們逃得無影無蹤,小股部隊去剿滅,一個不好反而為他們所趁。


  現在貴州路對於這些山匪的方針就是封鎖。封鎖各關卡要道,設立警戒哨卡,同時依靠地方團練武裝來對抗他們。


  前兩年地方團練還不成形的時候,著實吃了不少虧,但到了去年,情況便已經完全倒轉了過來,山匪已經不敢輕易下山了。


  有幾支不信邪的下山攻打地方村子,遇上了地方團練,攻打不順,然後被周邊聞訊而來的其它地方團練部隊包圍,最後被本地駐紮的禁軍徹底消滅。


  但這些山匪在如此嚴密的封鎖這下依然頑強的生存著,這裡頭的文章,用屁股想也能明白是怎麼一回事。


  有人在暗中支持著這些人。


  而支持這些山匪的,自然便是貴州路周邊那些虎視眈眈的傢伙。


  朝廷對於貴州路的戰略包圍依然存在著。


  不過蕭誠並不將他們放在眼裡而已。


  對於這些山匪,貴州路已經開始啟用新的計劃由統計司負責實施。


  這一次蕭誠到黔南來,第一是視察黔南的鋼鐵產業,第二,是看一看孫靖在黔南正在搞的醫館普及。


  孫靖是個大夫,而且還是一個醫術相當高明的大夫。


  就算是現在當了大官兒了,他仍然沒有忘了他的本行。


  所以他在黔南建了第一所專門培養醫師的學館,由經驗豐富的醫師來傳授醫術,而他,只要有閑暇,便親自授課。


  與其它很多行業一樣,有著自家獨到技術的大夫,其實還是相當的敝帚自珍的,傳子不傳女,傳媳不傳女的傳統大量存在。


  醫生本身就是一個受人尊敬的職業。


  而且在貴州路,有個一技之長的人,收入更是比普通人高出不知多少。


  不知多少想學門手藝而沒有門路拜師的,眼下孫靖大開方便之門,自然便引起了鬨動。


  蕭誠先去看了孫靖的醫學館。


  條件還是很簡陋。


  醫學館位於城西一大塊荒地之上,兩排土坯房蓋著茅草,一間充作授課的地方,另一間則似乎是伙房,還用幾間,則是大家休息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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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為沒有預算,所以現在還是下官自己拿錢,另外一些本地商紳們出了一些錢,下官來講官是不用錢的,但聘請的講課的其他醫師,還是要給報酬的。」孫靖有些赫然,不好意思地道:「招的都是些十幾歲的娃娃,半大小子,吃窮老子,每月的花銷,還真是不少。」


  「的確是簡陋了一些!」蕭誠道:「現在主要講些什麼呢?還是培養的全科嗎?」


  「基本上什麼都教!」孫靖道:「其實咱貴州路上,醫師太少了,什麼都會一點兒,然後再在以後的行醫過程之中,慢慢地就會形成自己的強項,這也是應對我們當前形式最有效的方法了。也不要求他們學得多精深,準備學個兩三年,就放出去。」


  蕭誠默默點頭,眼下有大夫比什麼都重要。那怕這個大夫只是一個三腳貓。


  不過蕭誠當然不會滿足於眼下這種狀況。


  「擴大規模吧,所需資金,列一個清單給田易,讓他給你!」蕭誠道:「至少要擴大個兩到三倍,招收更多的學生。」


  「只要有錢,那當然好辦!」孫靖笑逐顏開。


  說起來現在雖然不算窮,但每一文錢,都有一文錢的用處,像這樣額外的開辦學校,還真是擠不出來更多的錢,畢竟,這不是當務之急。


  「除了你剛剛所說的什麼都要學之外,還要開設一些專科。」蕭誠道。「比方說專擅外傷的,比方說專精接生、婦科的。每年因為生孩子死得婦人,還有一些娃娃,數量可真是有些驚人。」


  「撫台是要為軍中培養大夫嗎?」


  蕭誠點了點頭:「軍中需要大量的大夫。你這裡開了一個好頭,把這件事情做好,回頭便能引起各地仿效,到時候我們可用的人,就多了。」


  「下官明白了。」


  醫師,不僅是在貴州路,便是在全天下,也是一個人才稀缺的行業,而普通老百姓們,基本上都是小病靠熬,大病看命,因為一個小病而死人的情況簡直不要太多。現在貴州路上,百姓的日子是一日好過一日,但看病,可不僅僅是有錢就行的,沒有人,還是白搭,別說是小鄉村了,便是縣上,又能有幾個醫師呢?


  「聘請來的那些醫師,願意傾囊相授嗎?」


  「現在當然還不行。」孫靖笑道:「都擔心教會學生,餓死師傅呢!現在肯來,也是因為懼怕官府,留兩手是很正常的,慢慢來吧!」


  大宋朝廷其實還是相當重視醫學的,不僅有專門的醫官制度,也有專門的醫學教育,太醫官三舍法,採用分級,分科,分齋教育,可以說,這個時候的醫官制度,已經開始向著專業化,制度化方向發展了,醫官的教育,提拔,授官都有著嚴格的規章制度,也對醫官有著嚴厲的考核制度。


  但人數,實在太少,而且這些得以授官的醫生們,又有幾個願意到田間舍頭為普通百姓看病呢?


  經濟發達的地方都是如此,更別說此前被宋人視為蠻夷之地的貴州路了。


  要知道現在即便是蕭誠已經當了貴州路安撫使三年了,貴州路上仍然有大量的巫醫存在。


  不能說這些巫醫一點常識也沒有,但那種以一些古老的傳承外加跳大神般的治療方法,蕭誠委實不感冒。


  但在沒有大量的醫生填充進去的時候,這些跳大神的傢伙,便仍然有大量的市場。


  這不是短時間內就能改變的。


  現在孫靖願意開辦學校來解決這個問題,自然是一件大大的好事,必須要大力的支持。


  醫官制度,醫藥制度這些,大宋都是現成的,拿來就可以用,但要想在貴州路上完全推廣開來,還需要時間,真正想要達到蕭誠夢想中的模樣,那就更不知何時才能完成了。


  所有的一切,最後終究還是要交給時間來解決。


  到了午飯時分,便服的兩人隨意地在街上找了一家路邊攤,蕭誠的護衛們無聲無息的佔據了周邊的一些要害之地,衛護著兩人的安全。


  「老闆,來兩份黃粑,兩份角角魚!」孫靖揚聲喊道。


  路邊攤沒有桌子,大家都是買了東西,一些人站在原地吃完了才走,另一些人卻是邊吃邊走,一個個顯得忙忙碌碌的。


  「來了來了!」攤販笑咪咪地答應著。


  「黃粑是本地美食,以糯米為原料,加以黃豆、紅豆、綠茶,糖等,再以竹葉包裹,甜甜軟糯,不過最好的黃粑當加入冰糖,這攤子,只怕用不起冰糖!」孫靖笑著解釋。


  那攤販聽到這話笑道:「用得起冰糖的那都在大店,咱這兒敢用冰糖,也沒人相信呀,不過我這用得是上好的紅沙糖,雖然比不得冰糖,但也很好了。」


  「你倒是實誠!」孫靖笑道。


  「我倒是敢吹,但也沒有相信啊!」攤販笑著遞過來兩份黃粑,然後把那角角魚放在一邊的鹽水碗中洗了一遍,再在另一個碗里蘸了一些粗鹽,都用竹葉包好了,遞給了兩人。


  剝開竹葉,蕭誠咬了一口黃粑,果然另有一番風味,再嘗嘗那角角魚,不由得大聲稱讚起來,各地小吃,各有風味,最是能體現一地風采的好東西。蕭誠以前在黔南也呆過不短時間,但還真沒有吃過這路邊攤上的小吃。


  兩人也不走,就站在攤子邊,一邊吃著黃粑,一邊看著那攤販做生意。


  生意還真是不錯。


  蕭誠一個黃粑沒有吃完,便看到老闆已經賣了十餘份出去。


  一個黃粑兩文錢,一份角角魚三文錢,一般來說,五文錢便能解決一頓飯,這糯米吃了之後,經餓。


  但更讓蕭誠開心的是,他看到來往的人,用得都是由聯全錢莊發行的交子。


  只有極少數的人使用的是銅錢,而且這些人,看起來應當都是外地來的。


  而攤販收銅錢的時候,明顯有些不願意。


  蕭誠卻是知道這裡頭原因的。最開始的時候,為了促進交子的流通,但凡用交子去兌銅錢的,百文之下,是不收手續費的。


  但現在交子在貴州路已經佔據了統治地位,銅錢反而沒多少人用了,你收了銅錢,便要去錢莊里兌換成交子,但這個,錢莊卻是要收手續費的。而且達到了一吊錢才給你兌換成交子,而兌一吊錢,又要收你二十文的手續費,對於這個小攤販來說,這便等於是十個黃粑。


  所以,但凡是用銅錢的,黃粑便要三文錢一個。


  這樣的搞法,現在在貴州路上司空見慣,算是變相漲價,不過對於官府來說,樂見其成。


  交子流通得越多越快,官府賺得錢也就越多。


  蕭誠最喜歡做的事情的就是蹲在路邊,看著繁華的街道,看著忙碌的百姓,看著那些不再瘦弱,不再臉露菜色的治下百姓。


  但凡有時間出來溜達,這便是他必然要做的事情。


  雖然這樣的空閑時間實在很少。


  這是一種成就感。


  民生,從來都是一地官府的最基本的支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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