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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五章:我也是要面子的

  山巔之上,有一座小型的軍寨,駐紮著一個都的士兵。


  站在軍寨之外的一塊巨石鑿成的平台之上,便可以清楚地看到整個礦區的情況。


  從鐵礦的開採,到洗選,再到被送到鐵廠冶鍊,最後成為生鐵然後沿著唯一的一條道路送到隔山相望的另一片廠區之中。


  這個軍寨是用來監視整個礦區的。


  一旦礦區生亂, 這裡便能夠第一時間發覺。


  接下來軍隊便會封鎖整個礦區的出口,使得亂子不致於延伸到礦區之外,而這片礦區除了這一條路之外,再想出去,便只能翻越崇山峻岭,單個的人問題不大, 但想要成規模的出去, 就不可能了。


  礦區都是一些身強力壯的傢伙,而且歷來礦區也都是最易生亂子的地方,不做好相應的防備,誰都不會放心。


  孫靖不僅是黔南的知府,他在安撫使衙門還有另外一個職務,負責著整個鋼鐵產業。而韓鍾,則是這條鋼鐵產業的技術主官。


  事實上,整個黔南的鋼鐵產業的技術官員,基本上都出自於過去的天工鐵藝。


  站在平台之上,俯視著下方層比迭次的廠房,猶如螞蟻一般辛勤工作的工人,以及廠房之中好高高伸向天空的煙囪以及冒出來的滾滾濃煙,蕭誠感慨地道:「這是我們的生存之基,萬萬是出不得亂子的。」


  孫靖點頭:「撫台儘管放心,這些年來,雖然不敢說沒有糾紛, 但整體上來說,礦區還是很平靜的, 當初您制定的那些制度,都得到了徹底的貫徹,沒有誰敢敷衍塞責。在這裡的官員,升遷比別處的官員快得多,薪餉也拿得更多,但要是出了事,懲罰也嚴厲得多。」


  「總是會有一些人想要虎口拔牙。」蕭誠道:「監察制度一定要做實做細,有時候看起來是一些小事,但天長日久的累積下來,指不定便會變成大事。」


  「是。」孫靖道:「不管有多忙,每個季度,下官都會來礦區坐衙一天,整個礦區上萬礦工,數百官員,上千各級管工,不敢說沒有弊情,但應當都還在可以容忍的範圍之內。有出格的,也馬上就被殺雞儆猴了。」


  蕭誠微微一笑,統計司在整個礦區里也是安插了不少人手的,稍有風吹草動, 他指不定比孫靖還要知道得更早一些。


  從現在的狀況來看, 整個礦區還是欣欣向榮的。


  拿力氣換錢的礦工, 還是能養活一家人的。


  受了傷,各類撫恤也還是到位的。


  山的另一邊的產區,屬於精鍊廠,生鐵運到這裡,經過進一步的提煉之後,然後再輸送到各類需求不同的兵器作坊。


  這裡,就屬於貴州路的核心機密了,能在這片廠區工作的人,基本上都屬於技術人員,拿的薪餉都要高得多,而且向上的路徑是完全打開的。


  所以在這片廠區的管理,相比起礦區,反而要簡單得多,並不擔心出什麼群體性事情,官府更多的心思,反而是用在保密之上。


  在貴州路上,除了神臂弓等弓弩的兵器作坊設在貴陽府城之內,剩下的刀槍劍戟盔甲之內的,都在黔南。


  黔南的兵工產業,拋開礦區的那些礦工不說,也有上萬的從業人員。


  貴州路上的那些精兵悍將之所以能威震西南,除了本身素質的確過硬之外,他們充足的兵甲武器的供應,以及武器的質量,也是有著極大的影響。


  今日的平台之上,還有另外一個人,此刻的他,看著山下那壯觀的景象,嘴巴微張,顯然有些被震懾到了,臉上甚至還有些沮喪的感覺。


  這個人,真要說起來,也算不上外人,他亦是聯合會的常任理事之一,如今廣南西道的安撫使岑重。


  蕭誠到岑南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便是與岑重會晤,如今兩人想要見一面倒是更加的難了,畢竟都是位高權重,不知有多少人在盯著他們。


  「大師兄怎麼不說話?」蕭誠笑問岑重。


  「看了你這黔南,岑某人心下沮喪。」岑重嘆息道:「一葉而知秋,貴州路所轄區域,以前比起廣南西路可是要差上許多,但如今,卻是遠遠將廣南西路甩開了。」


  「土地承包在廣南西路還是沒有打開局面嗎?」蕭誠問道。


  岑重點了點頭。


  「畢竟兩地實際情況不一樣,我們貴州路在遵義,黔東西一樣舉步維艱!」蕭誠笑著請了岑重坐下,道。


  「小師弟,我也不瞞你說,這一次聽說你來黔南,我專門找了過來,是有幾件事情,要與你商討!」岑重道。


  「大師兄請言,你我兄弟,不必客氣。」


  岑重翻了一個白眼:「第一件事,就是你們貴州路必須停止吸納我們廣南西路的人丁,這一年多來,你自己說說,有多少我廣南西路的人跑到你們那裡去了。」


  「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蕭誠笑道:「這實在是怪不得我們,好了好了,既然大師兄都發話了,接下來我會讓他們加強管理,再有人跑過來,便給你送回去好不好?」


  岑重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貴州路這邊更好討生活,兩家相鄰地區的廣南西路的百姓,幾乎都跑光了。又因為貴州路這邊鼓勵人員自由流動,並不需要丁藉戶口,使得廣南西路這邊的人想法設法往那邊跑,更有不法分子開始從其他地方組織人偷偷地跑過去,這都快要成為一個產業了。


  一兩年來,廣南西路往貴州路上盡流入了上萬人,這還是官面之上的統計數字,實際上的數字,只怕是這個數字的幾輩。


  要是災年,荒年,岑重巴不得他們跑。


  但現在可不一樣,這些人跑了,便代表著田地的荒蕪,代表著人力的流失,代表著稅賦的減少。


  更重要的是,這要是成為了一個趨勢,以後可怎麼得了?


  「第二件事嘛,你也知道,我剛剛組建了第三支新軍,我需要更好的武器、盔甲,但我沒有錢!」岑重一攤手,「我這一次可不想空手而歸,你得給我準備三千人的裝備我帶回去。」


  孫靖在一邊扁嘴,這是想空手套白狼啊!

  「大師兄,這些武器,也是要成本的。」蕭誠笑道:「沒錢不要緊,你可以拿別的東西來換嘛,比方說拿生鐵,各類我們需要的礦石以及其它一些物資來換,都行,孫知府,你給咱大師兄打個大大的折扣如何?」


  孫靖微笑著點頭示意。


  岑重嘆了一口氣:「你接下來不是要對大理動手了嗎?到時候這三支新軍,兩支交給你魏武帶到邊境去配合你行動,如何?」


  「拿下了大理,大師兄你也是要分潤利益的,所以廣南西道出軍可不能拿來做交易的條件,這也是聯合會上大師兄承諾過的!」蕭誠有些不滿地道。


  「拿下大理之後,我只要錢和物資,其它的都歸你!」岑重揮揮手道:「那麼大一塊地盤,對於現在的我來說,就是負擔。」


  「這麼說來,我倒是可以為大師兄你免費裝備兩支新軍!」蕭誠卻是大喜:「大師兄,要不要我派一些官員到你那邊兒去給你幫忙,他們都是熟手,而且在廣南西道沒有牽絆,到時候做起事來,沒有你麾下那些官員有著這樣那樣的顧忌,說不定就能打開局面了。」


  岑重搖頭:「你小子不要打這個主意,現在我雖然推進得慢,但終歸是在慢慢推進,你的人去了,廣南西道還是岑某人的廣南西道嗎?」


  得,話到這個地步,也就不能再往下探討了。


  看著蕭誠欲言又止的模樣,岑重嘆道:「小師弟,我知道你想要說些什麼,我也知道,但你大師兄也還是要臉面的是不是。且再給我一點點時間吧,等到拿下大理之後,你把大理這地界治理好了,我還沒有趕上你的貴州路,到時候,我二話不講,你說啥就是啥,如何?」


  「好,一言為定!」蕭誠笑道:「其實我是真希望大師兄能趕緊讓廣南西路發展得蒸蒸日上,這樣我們便能有更強的實力向南開疆拓土,大理,安南以外,還有無數的地方,等著我們呢!」


  岑重點了點頭。


  「既然你已經決心對大理動手了,想必敘州那邊,也已經有了眉目了?」岑重換了一個話題。


  「三年下來,南廣盛祿,馬湖馬歇對我們的依賴越來越緊密,而我們對他們的滲透,也無一日停止。」蕭誠笑道:「到了現下,他們除了完全投靠我們外,已經沒有了其它的選擇了,要不然,我們就換一個頭領再來談。等我回去之後,便會與他們好生談一談敘州接下來的處置以及他們的未來,然後便會將敘州的蠻軍進行正式改編,他們的騎兵還是很不錯的。」


  「梓州路那邊只怕會找些麻煩,不管怎麼說,敘州是他們的地盤呢!」岑重笑道:「這個問題你怎麼解決?」


  蕭誠不屑地道:「我才懶得理會他們,想要談,他們來跟我談啊!」


  「好一個霸蠻的蕭撫台!」岑重連連搖頭:「我猜著在都堂里甚至於在萬歲宮中,參你的摺子堆得比你的個頭都要高了!」


  蕭誠大笑:「大師兄你與我沆瀣一氣,參你的摺子不會比我更少,說不定更多。因為他們都知道,參我沒用,但參你,沒準真把你拿下,你屁股下可是正三品的安撫使位子呢?」


  岑重哼了一聲道:「真敢拿我,那我便辭官不幹,賴在桂州不走,我看誰敢來上任?橫山有狼的故事,我也會做的。」


  橫山有狼!


  蕭誠哈哈大笑,這是當年他大哥蕭定對付朝廷的辦法。


  「那你在朝廷眼中,差不多也是叛逆了。」


  「既與你沆瀣一氣,早就成了官家眼中的叛逆了。」岑重卻是毫不在意,「所以,他們也不敢把我怎麼樣的,生怕把我惹急了,與你一起造反呢!」


  「咱們兩個開了一個壞頭。」蕭誠道:「眼下各路安撫使,但凡有些真本事的,都悄悄地在往我們這條路上走呢!朝廷對於地方上的控制力,在進一步的下滑了。」


  「這樣的一個官家,這樣的一個朝廷,自然便會有這樣的一個結果!」岑重笑道:「我們的確是開先河者,但我們與那些人可不一樣,他們是為了自己的權勢,為了謀更多的財富,而我們,可真是在盡心竭力為我中華不衰!岑某人至今身無餘財,自問上對得起天,下對得起地,中對得起父老鄉親!」


  蕭誠乾咳了一聲道:「這一點我可比不上你,我可是家財萬貫。」


  岑重一笑:「誰讓你有一個商界奇才的夫人呢?對了,你與弟妹成婚一年有餘了,怎麼還沒有聽到喜訊啊?還沒有動靜?說好了,有了孩子,乾爹可是我的,羅綱敢於我爭,我就打破他的腦袋。」


  蕭誠一攤手:「我已經很努力了,但還是沒有什麼動靜,不過這種事情,終是要順其自然的。」


  服喪三年之後,去年蕭誠迎娶了江映雪為妻。


  而汴梁的朝廷不管心中做如何想法,還是按照規矩給予了江映雪三品誥命的敕封。


  身為安撫使夫人的江映雪自然不能再向過去那樣滿地轉悠地替蕭誠圈錢拉人脈了,現在的她,也只能呆在貴陽府。


  不過天香閣下龐大的生意網路,卻仍然由江映雪掌握著。用日進斗金來形容如今的天香閣亦不為過。


  所以蕭誠說自己可是家財萬貫。


  「說到生兒子,本人可是有不少秘訣,要不要我向你傳授一二?」岑重開著玩笑。


  「那今晚我置酒,你我二人邊喝邊談?」蕭誠笑道。


  開了一陣子玩笑,兩人全都放鬆了下來。


  「大理終究是一個大國,你有切實的把握了嗎?」將話題又拉了回來,岑重認真地問道。「小師弟,我們可是失敗不起的。」


  「說起來已經經營了四年之久了!」蕭誠眯起了眼睛,「里裡外外,各類條件都已經差不多了,等到敘州蠻軍改編完成,就將正式發動,這幾年,看起來還是強盛無比的大理,早就已經是千瘡百孔了,就像那些外表光鮮的大柱子,內里早就被白蟻駐空了,只消輕輕一推,他便會轟然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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