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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五章:你好壞哦

  對於蕭誠在大理喊出的這種口號,岑重很是擔心,要不然也不會巴巴地專門跑過來一趟。


  打土豪!

  分田地!

  下面是不是還要來一句均貧富啊?

  這問題可就嚴重了。


  就算是在蕭誠有著絕對控制力的貴州路上,蕭誠的手下,也聚集著大量的在岑重看來就是地主豪紳的傢伙,那怕是那些做生意的商人,誰家裡沒有大量的土地呢?


  只不過在貴州路上, 這些傢伙們在蕭誠鷹一樣的眼睛之下,無法隱瞞土地的實際數量而不得不照章納稅而已。


  但到底有沒有變著法兒的偷逃土地稅的事情,便是蕭誠也不敢說完全沒有吧!

  而在廣南西路之上,這種情況就更加嚴重了。


  說句實在的話,不管是蕭誠,還是岑重,現在他們的統治,實實在在的還真就是建立在這些地主豪強們的支持之上的。


  他們手下的官員, 九成九以上,都出自這樣的家庭。


  你不可能指望那些真正的貧苦人家裡會出幾個讀書人才吧?他們連吃飯都成問題,那有餘錢來讀書?

  但凡能供子弟讀書的,家裡再貧寒,也貧寒不到那裡去。


  所以岑重擔心啊!


  要是這口號在大宋境內喊出來,只怕是要翻天!

  這是自己撬自己的撬牆角。


  首先不幹的,就是他們自己的那些麾下吧!

  岑重知道蕭誠現在正在貴州路上推行免費的教書育人之策,他的老爹,正在幹這一行,七老八十了,一天天的累得跟條狗似的,偏生還心裡美滋滋,說什麼有教無類,他現在正走在成聖面賢的道路之上, 連岑重挖空心思給老子送的那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美妾都不大感興趣了。


  很顯然,在岑老夫子的心目中,立德立言立功,比聲色犬馬什麼的可重要得多了。


  但這套政策真要見成效,真要出人才, 沒人十年二十年的,那是想也別想的。


  如今確認這套政策只會在大理境內實施,岑重這才放下心來。


  這才對嘛!


  大理國,現在是敵國嘛。


  雙方正在大打出手,什麼樣的招數使出來,都不意外。


  「大理立國數百年,比大宋還要長久一些。」給大師兄倒了一杯茶,蕭誠道:「段氏統治,說句實話,還真是深入人心,人家就認段氏是正統啊!我費盡心機把大理國給弄得亂糟糟的,就是想著咱們自己去收拾人心,如此,才能一舉奠定我們在那裡統治的合法性,要不然,今天這裡要造反,明天那裡不服氣,多麻煩啊!」


  岑重連連點頭:「是這個理兒。歷來打下一地容易,真要一個地方達到治理, 可就難上加難了。」


  說到這裡,他瞟了一眼蕭誠:「不過你似乎是一個意外,不管是在西北党項人那裡,還是在黔州之時面對那些羈縻州,你好像都遊刃有餘!」


  「大師兄謬讚了!」蕭誠笑道:「怎麼樣能讓我們迅速地達成自己統治的合法性呢?第一個,當然是徹底摧毀本地原有的統治階層和既得利益者。」


  「大理國的統治基礎其實與我們大宋差不多,都是士紳豪族為根系的。」岑重恍然大悟:「所以,你要斬底斬斷這些根系。」


  「不錯,從根本上來說,普通百姓基本上都是依附這些士紳豪族的,打殺了這些人,而且是讓普通百姓們自己動手摧毀這個階層,那麼在以後,他們害怕這些人的反撲,就必然會抵制舊有的統治,而選擇純粹的依附我們。」蕭誠眯起了眼睛。


  「而且,你真會把地分給他們!」岑重感觸地道:「這樣,他們又實實在在的得到了好處,怎麼會不真心擁護你呢?不管從那頭講,他們都沒有走回頭路的道理。」


  蕭誠拍手道:「如此,我們便能迅速地將大理國這種歷史久遠的國度徹底吃進肚子里而不會消化不良!也能讓我們在以後有事的時候,能迅速地動員起這裡的力量,是其真正成為我們的助力。」


  「你總是如此深謀遠慮!」岑重搖頭嘆息:「高迎祥你準備怎麼安置他?」


  「這一次我任命高迎祥為雲南行軍總管,總攬指揮全軍進攻大理國事宜,便是把這件事情交給他來做。」蕭誠道:「他有著充足的理由和動機。」


  「如此一來,即便將來大理國還有些殘渣餘孽,他們痛恨的也就只是高迎祥而已,我們反而要退居第二了。」蕭誠道:「這樣再輔之以其它一些手段,這些人中的有識之士也就能拉攏進來成為我們的助力,畢竟如此大的一塊土地,也還是需要人來管理,我們夾袋裡的人,終究是差得太多啊!」


  「關鍵是這些人有極大的可能因為仇視高迎祥,從而又成為牽制高迎祥的一枚棋子,如此一來,高迎祥即便這一次立下潑天大功,將來也有的是人牽制他,讓他無法擺脫我們。」岑重抿著茶,若有所思,「說起來像他這樣的傢伙,渡過了這一次的危機,將來不見得就沒有重立門戶,再創輝煌,讓高家再度君臨大理的想法。」


  「不過有了那些極度仇視這個傢伙的人在大理為官的話,高迎祥想重起灶爐那就難了!」蕭誠笑咪咪地道。


  岑重搖了搖頭:「你好壞哦!」


  「嗯?」蕭誠瞪起了眼睛。


  「不過我好喜歡!」岑重趕緊補上一句。


  蕭誠大笑:「這還差不多,別忘了,你心愛的幼崽,現在可是跟在我身邊啟蒙呢!」


  「那是你的女婿!」岑重道:「於我而言,他是幼子,於你而言,他可是長婿!」


  「你這是不負責任的甩鍋啊!」蕭誠怒道:「意思就是說,這傢伙將來要是沒出息,肯定是我這個岳父兼老師的責任,你啥責任也不用負是吧?」


  「自然!」岑重坐得四平入穩,臉上波瀾不驚,兩根手指拈著茶盅蓋子,輕輕地刮著杯中浮浮,不過細看眼睛,內里得意之色卻是隱隱浮現。


  這是他做得最得意的一樁生意。


  眼下,自家小兒子跟在蕭誠身邊,一來也是由蕭誠來給他啟蒙,二來同時敢是給趙安當個伴讀小書童。


  趙安如今對於他們而言,可是典型的奇貨可居,這局勢當真如蕭誠私下裡跟他講過的那般的話,那麼趙安的未來可期。


  自家小兒子從小便與趙安生活在一起,將來前途自然也是不愁的。


  不過想想蕭誠對於大宋未來的預測,岑重還是覺得有些不寒而慄,裡頭也包含著有些不敢相信,真會走到這一天嗎?


  興慶府蕭定,

  遼國中京蕭旖,也就是蕭綽,


  貴陽府蕭誠,

  蕭家二子一女,如今卻是盤踞三地,而且一個個的都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他們的未來,到底會怎麼樣呢?


  以岑重的見識,現在他委實是看不透,看不穿。


  他們到底想要做些什麼呢?


  蕭誠到是不知道這一瞬間,岑重的腦子已經轉了好幾個圈圈,從他身上一路便想到了自家大哥,小妹的身上去了。


  「大的戰役,今年應當差不就能結束,摧毀大理的有組織的抵抗力量,也就是幾個月的事情,但接下來的那些沒有組織的抵抗力量,反倒是最棘手的。估計要一到兩年。不過既然沒有組織,也就成不了大氣候。」蕭誠道。


  「誰來主政大理,哦,不對,是雲南,彩雲之南!」岑重笑道:「想來你心中早有定見吧?」


  大理一旦被收歸,必然要有一得力的人物去鎮守。


  當然不可能讓朝廷插手這一事情。


  這是兩個人的共識。


  大家辛辛苦苦好幾年才收穫的果實,怎麼可能讓別人來品嘗甘甜呢?真讓朝廷插手派人來了,還不是給二人添堵啊。


  這個,可以參考一下胡屹胡公,此君毅力非常,專心在貴州為蕭誠添堵多年,雖然屢遭敗抓績但卻一片痴心不改。


  哪怕現在跟著岑夫子去搞有教無類,為貴陽路的事業添磚加瓦去了,但也並不妨礙他通過多種手段來噁心噁心蕭誠。


  在他看來,幫岑夫子教書育人,那是他作為一個讀書人的義夫,是聖人門徒不可推御的職責,而噁心蕭誠,是他作為大宋忠臣該有的素養。


  到現在,胡屹也明白了,除了噁心蕭誠,別的他也做不到,便是說他的行為是為難蕭誠,也是勉強的。


  最起初,貴陽路上上下下對於胡屹的行為是非常憤怒的,許多蕭誠的下屬,都恨不得把胡屹抽筋扒皮方痛快,面胡屹卻也是笑吟吟的挺身迎上。


  如果不是蕭誠還專門派了知秋院的人保護著這位的安全,胡屹還真就有可能不明不白地翹了辮子。


  不得不說,蕭誠對胡屹的這一容忍之舉動,在全天下還是贏得了讚譽和名聲的。


  當然,這是正面的。


  而負面的呢,那就是外頭的罵聲更大了一些。


  反正你蕭誠不會把反對你的人咋樣嘛!


  正是這樣的感覺,使得聯合理事會內每次會議討論一件事情的時候,爭論的聲音也更大了。一言而決,在聯合理事會內基本是不存在的。


  便是蕭誠也不行。


  而這,也正是蕭誠想要求得的結果。


  他需要為聯合理事會的議事樹立一個榜樣,他想要大家明白聯合理事會是一個集體決策的場所,是一個相互妥協的場所。


  他絕不能容忍以後,在聯合理事會內,出現一個如同皇帝那樣金口玉葉能一言而決任何事情的人物。


  簡單多數,這是目前聯合理事會議事的規則。


  只要常任理事沒有一人反對,此事便可以推行。


  如果有反對,那就是新一輪的磋商以及說服。


  「你猜?」


  蕭誠悠悠然地看著岑重。


  岑重的臉色頓時變得有些猙獰了起來。


  看到對方有些氣急敗壞的模樣,蕭誠終於從內心裡找回了一些平衡的感覺。


  「羅綱!」


  岑重一怔,但馬上便又反應了過來,鼓掌贊道:「好,這個人選是極妙的,便是朝廷,也無話可說。唯一的缺點,就是羅綱太年輕了一些。」


  蕭誠冷哼一聲。


  岑重迅速反應了過來。


  真要說年輕,眼前這一位才年輕好吧?羅綱比起蕭誠來,還要大上一些呢!


  羅綱之所以是眼下最為合適的人選,首先便是他的身份。


  他的老子羅頌,現在可還是都堂的相公呢!


  本來想要退下去不在淌這趟渾水的羅頌,本強留了下來,官家也好,夏誡也好,都不指准羅頌告老還鄉的奏章,一來,是羅頌雖然有這樣那樣的問題,但他是一個真能做事的。二來,羅頌的小兒子,可在貴陽路上擔任要職,與蕭誠相交莫逆,這是一個雙方交流勾通的有效的渠道。


  要是放羅頌走了,羅綱豈不是就再敢沒有人制約了!


  因此,這個人選報上去,即便汴梁心裡再不舒服,也只能認了。


  二來,羅綱這些年來長進極快,不管是在關嶺之時還是後來治理畢節,在各個方面的表現都是異常出色,在貴陽路如今的六府三州之地中,毫無爭議的排名第一。


  要知道畢節府的起步,可比其它幾個府州的起點都是要低一些的。


  第三,當然也是最為重要的一點,羅綱是蕭誠的死黨,對蕭誠是言聽計從,決無二心。


  「大宋安撫使,又要出現一個三十歲以下的年輕人了!」岑重摸了摸臉上的鬍子,慨嘆道:「一比較,我可就老了!」


  「你去年才過的四十歲大壽,老什麼老?」蕭誠笑道:「無病呻吟,是想我也贊你幾句嗎?」


  「那倒還真不是,人比人,氣死人嘛!在你們年這個年紀,我還在上官面前卑躬屈膝地討好以求能向上攀爬一步呢!」岑重道。


  「時勢造英雄!」蕭誠淡淡地道:「我聽說過一句話,便是一頭豬站在風口之上,也能飛上天,所以大師兄,不必妄自菲薄,在如今的大宋官場之上,你是少有的幾個我能看入眼的能官!」


  「那可真是受寵若驚了!」岑重大笑拱手,說真的,對於蕭誠的這個評價,他是打心眼兒里開心的。


  對面的這個人,眼高過頂,看起來對人都彬彬有禮,其實瞧得起的沒有幾個。


  那份深深隱藏在骨子裡的驕傲,你要不是與他相交甚深的話,壓根兒就看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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