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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五章:不戰而降

  張誠在河中府大敗的消息很快便傳回到了京兆府。


  陝西路大部分地區頓時便驚慌失措,人心惶惶。


  之所以說是大部分,是因為飯知綏德地區、環慶地區因為前期與西軍作戰時的大敗,已經被張誠下令放棄,此刻,已經盡數被西揮控制。


  京兆府知府、陝西路轉運使呂中愁眉不展。


  連續兩場失利,綏德、環慶地區的失陷,使得陝西路元氣大喪,而現在,張誠又傳信回來,要求呂中儘可能地徵發青壯,籌集糧草,他準備撤回到臨潼,據險而守,以據河東以及遼軍。


  糧草還能弄得到。


  畢竟當初朝廷攻打西軍之時,屯集了大量的糧草在京兆府。


  但青壯,委實是不多了。


  這一次張誠帶去河中府的數萬兒郎,可全都是陝西禁軍呢!

  而且,現在這個狀況,西軍蕭定,還會遵守與羅頌的約定,從現有控制線上不越雷池一步嗎?


  就算是個白痴,也不會再遵守這個約定了吧?

  作為陝西大族藍田呂氏的呂中,現在不得不認真地思考接下來陝西路的未來了。


  嚴格意義上來說,現在陝西路,應當是以他為首。


  蘭四新走後,崔昂兼任了陝西路安撫使,然後崔昂跑了,西軍來了,戰事危急,小張太尉主導了整個陝西路的事務,呂中也默默地認了下來。後來陝西路戰事平息,遼國人卻又開始進攻河北,羅頌又急匆匆地到了陝西路。


  於是剛剛接手陝西路的呂中,又不得不退居二線,讓羅頌來作主。


  現在,羅頌渺無音訊,張誠大敗虧輸,呂中覺得,他再不站出來,只怕整個陝西路都要玩完了。


  問題是,他能有什麼辦法呢?


  大量的募集青壯,編練團練、義勇,這是當務之急的事情,但真要派去給張誠嗎?


  遼軍要來了,叛變的河東軍要來了,可是西軍難道不會來嗎?


  潼關可以抵禦遼人,抵禦河東叛軍,可是西軍怎麼辦呢?


  真可謂是怕什麼,來什麼!

  不出十天功夫,壞消息終於接鍾而至。


  先是環慶方向,西軍長驅直入。


  接著綏延方向,西軍也開始大規模地挺進,三川口不多的守軍,在面對著強大的西軍的壓迫之下,連象徵性的抵抗一下也沒有做,直接便一鬨而散了。


  延安府旋即失守。


  接下來,西軍的動向就很詭異了,他們跳過了仍然準備堅守的麟州、坊州,大隊騎兵繞過了這兩個區域,以一種絲毫不顧後路的架式,直撲陝西路的首府京兆府。


  當然,蕭定並不是崔昂。


  他之所以跟以這種蛙跳的戰術展開攻略,是因為不管是麟州還是坊州,那點微薄的力量,壓根兒就不會對他們構成任何威脅。


  之所以懶得打他們,主要是不想耽擱時間。


  說句不好聽的話,麟州坊州現在的力量,連西軍的保護糧草後勤輜重的隊伍都不見得打得過,只能龜縮在城中,每日眼睜睜地看著西軍的斥候在城下掠過。


  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得過且過的日子。


  下頭的士兵巴不得不出去以頭撞鐵自求死路,而上頭的官員呢,現在卻是抱著一種既不投降也不抵抗的態度。


  從西軍開始發動,不過十天功夫,他們的先鋒騎兵就出現在京兆府城下。


  而接下來,他們的大部隊又甩開了京兆府,直撲臨潼地區。


  到了此時,西軍的戰略戰術已經很清楚了。


  那就是拿下臨潼地區,將整個陝西路封閉起來,再來一個翁中捉鱉。


  要不要派兵出城去援救臨潼,這上想法剛剛提出來,就被本來在京兆府中已經退休養老的一批老將給批駁的體無完膚。


  以京兆府現在城內這點可憐的力量,即便是守城,都不見得守得住,真要出城,立時就會被西軍嚼巴得連渣滓都不會剩下一點。


  援救臨潼?


  還是省省吧,臨潼還不如期待張誠快點回去來得更現實一點。


  而京兆府,看起來也是要選擇躺平的。


  因為即便張誠在永濟重新整頓了兵馬,甚至搶在西軍之前佔據了潼關,但他也絕對沒有辦法同時應對兩方面的敵人。


  真到了這個時候,西軍只需放出一部兵馬扼守住臨潼地區,然後便可以好整以遐地回來拿下京兆府。


  而失去了整個陝西路在後方的支援,張誠即便擁有潼關又如何?


  一支沒有外援的軍隊,即便是佔據天險之地,照樣是不可能長久堅守的。


  聽了這些話,呂中更加的絕望。


  因為沒有一條路,是能讓他又義又有節地活著的。


  就在這個糾節的心態之中,蕭定的那面名震西北的九尾白狼旗大駕光臨到了京兆府城之下。


  一名使者帶來了蕭誠的邀請。


  蕭大總管誠邀陝西路轉運使呂中暨城內一眾德高望重之名流前往城外大營之中宴飲,共商陝西路未來發展之大計。


  說得很客氣,但使者卻不是大家喜聞樂見的那種文質彬彬舌燦蓮花的文人雅士,而是一個只在頭頂正中心留了一撮毛,周圍被剃得光禿禿的党項人。


  「我家總管說了,大家好說好商量嘛,沒必要打得你死我活的,這些年來,雙方交鋒,彼此底細也都清清楚楚了,就不繞彎子說話了。」


  光頭使者兇狠的語調和囂張的態度,讓京兆府內所有人都很憤怒,但憤怒歸憤怒,卻還是不敢翻臉,蕭定的意思很明白,不投降,那就打。


  縱有高牆險城,沒有人,還不是白搭?


  更重要的是,連勢也沒有了。


  以前敵人來攻,背後還靠著大宋,有棵大樹好乘涼,現在這棵大樹,自己都已經要倒了。


  樹倒猢猻散啊!

  使者帶回去了呂中等人會按時赴宴的消息,城外的蕭定和張元也都鬆了一口氣。


  生怕這呂中也和宋國有些一根筋的文人一般無二,會頭鐵到底呢!


  反正到最後,這些人一般情況之下也不會被勝利者宰掉。


  因為他們的名望,足以讓勝利者在殺死他或者把他養起來之間的得失好生衡一番。


  呂中帶著十數名鄉賢,忐忑不安地抵達了蕭定大營。


  與使者的無禮不同,到了蕭定大營,他們反而得到了隆重的招待。


  那些驕兵悍將一個都不見了。


  讓呂中眼前一亮的是,接待他們的蕭定,身上穿著的,卻仍然在大宋一品武官的官袍。


  那是他受封西部行軍大總管之時,朝廷專門為他送來的官袍。


  看著仍然很新。


  而名聲早就傳遍了大宋的西軍長史張元,這個實際上的西軍二號人物,因為沒有得到過宋廷的正式任命,所以名義上還是一介白身,所以今天,也就是一身素衣青袍出現在眾人的面前。


  作為世家子弟出身的蕭定,在禮儀方面認真起來,也是不會出半分紕露的,與一眾大德高賢互相見落座之後,作為武將的蕭定乾淨利落的一面,也就表現了出來。


  「先說事,說完了,如果皆大歡喜,我們再把酒言歡!」蕭定道:「以後那就是一家人了,如果談不攏,自然是也沒得飯吃沒得酒喝,相信大家也沒心思喝。只能各回各家,各顯本事了。」


  「蕭總管請言!」呂中拱手道。


  「依靠張誠如今的實力,根本就無法再守住陝西路了!」蕭定道:「一旦讓遼軍進攻陝西路,諸位,那麻煩可就大了。即便是我們,也無法在正面與遼軍相抗衡。所以,我們必須搶得先手,整合陝西路的力量,將遼軍與河東叛軍拒之於臨潼之外。」


  眾人默然。


  這一點,大家當然也想得當,所以,他們才會來吃這頓飯。


  「做完了這一點,我們才能談得上做第二點!」蕭定接著道:「整合我西軍與陝西路的力量,同時聯結秦風路李淳,整頓大軍,勤王汴梁,如果汴梁還能堅持到那個時間的話。」


  聽到這裡,呂中的眼睛亮了起來,聲音有些顫抖:「蕭總管,你還願意勤王東京嗎?」


  「我想要援救東京,不是為了那個昏君!」蕭定厲聲道:「只是蕭某人生於東京,長於東京,那裡的百萬百姓實在無辜,一旦城破,只怕是天大的浩劫。再者,宋國都城若破,這天下,只怕便也要破碎無比了,像柳全義、高要這類人,便已經迫不及待地跳出來稱孤道寡了。哼哼,他們算什麼東西?」


  的確,比起蕭定來,柳全義高要的確不算什麼東西,蕭定早就實際上稱霸一方了,控制下的區域,甚至比國朝還要廣闊,都沒有稱王呢!


  「蕭總管願意放下過往仇怨,出兵勤王保駕,呂某佩服無比,也難怪當初羅頌羅相公願意為您作保,實在是相信您的人品,總管,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呂中與在場的一幫人迅速地交換了一下意見,然後問道。


  「怎麼辦?當然是很清楚的。陝西路從現在開始,由我西軍總管府統一指揮!」蕭定道:「不管是軍隊,還是政務!呂府尊,號令若不統一,則什麼事都做不成,這一點,我相信你一定很明白。」


  名正則言順,現在的陝西路上宋國最高官員,就是呂中了,如果由他領頭,則整個陝西路大體上都會向西軍投降,最大限度地避免內部的損耗,使得重新整合后的雙方力量才會呈些正方向上升。


  當然,保證呂中這些人的利益,也是談判的一個重要方面。


  蕭定願意出兵勤王保駕的承諾,使得呂中等人最後一絲道德之上的羞愧感也消失了,他們甚至有了一種為了大道而獻身的崇高感覺。


  談判進行到了深夜,以至於不得不專門派人去告知城中,呂中等人並不是被扣留,而是談判有了實質性的進展。


  當第二天凌晨,呂中等人走出大營回城的時候,已經有人攜帶著呂中等人的聯名親筆信,由信使專程送往潼關守將折謙那裡。


  意思很簡單,就是要求折謙向西軍投降。


  然後與西軍聯合整頓潼關守備,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遼軍與河東叛軍的進攻。


  數天過後,潼關守將折謙大開城門,將抵達這裡的西軍鐵鷂子統領辛漸迎進了潼關之內。


  辛漸可不是無名之輩。


  或許在中原甚至南方知道他名字的甚少,但在西北地區以及遼國人那裡,這可也是一個如雷貫耳的名字。


  「封鎖所有關內的消息!」這是辛漸抵達潼關之後的第一句話。


  「讓我們給耶律珍他們一個驚喜!」


  折謙遲疑了一下,道:「眼下小張太尉已經在渭南地區休整,要不要通知他?」


  辛漸思索了一下,道:「你給他寫一封信吧,請他配合我們演一齣戲,將遼軍以及河東叛軍引入咱們設下的陷阱。相信小張太尉不會拒絕我們的這一要求的。」


  「那小張太尉以後呢?」


  辛漸笑了笑:「如果小張太尉願意加入我們,那麼我們總管必定倒履相迎,不過在我看來,這個可能性很小。」


  折謙默默點頭。


  殺父之仇,豈是能輕易化解的?

  來兵戈相,能在國家大事之上合作,已經算是高風亮節了,還指望一方向另一方屈膝,那是強人所難了。


  渭南,赤水鎮,張誠駐地。


  甘泉等人已經在屋外等了張誠足足一個時辰了。


  京兆府呂中和潼關折謙的來信,將張誠徹底擊倒。


  現在那兩封信,還在甘泉等人手中,在傳閱了這封信之後,所有人都沉默了。


  選擇並不如何艱難,但對於張誠來說,的確是一個痛苦的決擇。


  吱呀一聲,門開了,張誠神色平靜地走了出來。


  「太尉!」甘泉上前一步。


  張誠舉起手,擺了擺:「召集所有將領,就按信中所說,我們配全潼關軍隊,來打一個漂亮的殲滅戰吧!」


  「可是太尉,此戰過後……」


  「我是絕不會投奔蕭定的!」張誠笑道:「這一戰,會重創河東叛軍,但對遼軍不會有太大傷害,所以,接下來還有的仗打,在哪裡不是抗遼呢,我準備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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