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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六章:不甘受死

  陳璟和戴煒兩人在朝廷發動征西之戰前,還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隊將,帶了百把人而已,但到了現在偽趙時代,兩人已經一躍而成為統帶一個戰營的營將了,升遷不可謂不快。這要在過往時節,沒有後台的話,想要從隊將爬到營將這個位置,沒有個十年奮鬥,想也不用想。


  而現在,還不到兩年功夫。


  而這,對於崔昂來說,也屬於無奈之舉。


  這幾年來,朝廷的兵員損失太過於慘重了。


  有經驗的軍隊,不是折損在對遼戰爭之中,便是折損在西北戰場之上。


  而且,還有一個能不能信任的問題。


  相比起後來歸降的那些禁軍軍官而言,崔昂父子最信任的是他們從滑州帶出來的武勝軍。


  接下來,便是像陳璟與戴煒這些從陝西路上便一直跟著他們逃亡的兵將了。


  好歹也是同生過死的,有一份香火情。


  這也是兩人在東京城破之後,便翻著跟頭地往上升的原因所在。


  而陳璟和戴煒兩人,只不過是東京城中原數十萬禁軍中最普通的一員而已。


  他們當兵,可不是為了什麼宏偉的理想,


  對他們而言,這隻不過是一份職業而已。


  幾年之前,上四軍的這份職業,還是讓人羨慕的,


  收入高,有面子,而且還算是清閑。


  但這兩年,上四軍可就變成高危職業了。


  去河北邊境幾萬人,回來的沒幾個。


  去西北戰場上近十萬人,回來的不到一成。


  而遼軍圍東京的時候,東京城內並不缺士兵,加上青壯,幾十萬人還是妥妥的,


  可惜的是,這些人其實算不得真正的軍人,

  他們缺乏一個軍人最不該缺的血性。


  他們愛生命,愛家人,愛生活,


  他們更想好好地活著。


  所以,當有人牽頭的時候,這些人毫不猶豫地便投降了。


  對於他們來說,趙宋也好,現在的趙國也罷,只不過是城頭換了一面大旗罷了,他們一樣還是當兵吃糧嘛。


  能在這樣的亂世之中,維護住家人不受到傷害,能安安穩穩地活著一家人聚在一起,便比什麼都好了。


  別跟他們談什麼家國大義,漢夷之別,


  他們不懂,也不想懂。


  對於他們來說,

  大宋也好,遼人也好,他們反正就是那些最底層的,即便不當兵了去當老百姓,都一樣是要繳納賦稅的,遼人凶,他也得吃飯啊!總是也離不得他們這些人的。


  所以,當他們發現,背後崔昂這株大樹有可能在馬上就要來的狂風暴雨之中折斷,再也無法倚靠的時候,他們沒有一丁點心理負擔的便準備要給這株搖搖晃晃的大樹再狠狠地來一斧頭,


  無關乎忠誠,只為了自己能活著。


  背叛,只有第一次和無數次。


  當你跨過了第一次這道關口之後,再往後,就不會再有一點點心理壓力了。


  就像吃飯喝水那麼平常和容易。


  而這樣的人,在現在的東京城中簡直不要太多。


  趙國現在的軍隊少嗎?

  一點兒也不少。


  崔昂收攏了倖存下來的絕大部分上四軍,光這一撥人,就多達十數萬。


  然後為了穩定統治區內的治安和穩定,又大量地收攏青壯難民,將其編為軍隊,這也是以前趙宋維持國內穩定的一個通常的做法,軍隊的戰鬥力先不論,但至少將這些不穩定因素給暫時化解了。


  所以現在趙國整個的軍隊數量,多達三十餘萬人。


  這對於趙國的財政來說,是一個巨大的負擔。


  與劉豫的齊國和柳全義的晉國都大不相同。


  劉豫見機很早,投降極快,所以整個河東路,也就是現在所謂的齊國轄區,並沒有遭到太大的破壞,只不過是向當初主持進攻的耶律敏敬獻了一大筆財富,便算是保全了地方。當地的農業、工商業並沒有遭到太大的破壞。


  而晉國,也就是河東路,一向便是富庶的區域,而且一直在柳氏的掌控之中,雖然現在面臨著西軍的虎視眈眈,但基本上也能過。


  趙國就大不一樣了。


  遼軍如狼似虎,破了東京之後,順勢掃蕩周邊地區,趙國的大部分地方,如今都殘破無比,生產生活遭受到了極大的破壞。


  田地摞荒,工商業停滯,人口被擄掠,財富被掠奪,宋人幾輩人積累下來的財富,短短的幾個月便化為了泡影。


  以前的東京以及周邊有多富有,現在就有多麼的凄滲。


  崔昂,接手的就是這麼一個亂攤子。


  而為了讓麾下這幾十萬軍隊不造反不亂來,崔昂還必須每月支付大筆的款項。


  錢從哪裡來?

  錢不會從天上掉下來。


  於是,便只能向麾下的百姓再次勒索。


  趙國境內,很多地方,已經不能用窮這個字來形容了。


  崔昂必竟也是進過政事堂,當過相公的,也作為封疆大吏主政過一方,當然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


  恢復生產和穩定的工商業,是當務之急。


  本來還指望著今年的秋收之後,能稍微穩定一下形式,然後再以屯墾的形式來安置麾下這幾十萬打仗不行,吃飯倒是杠杠的傢伙的。


  可是現在,一切都得往後推了。


  遼國上京政爭落幕,蕭綽的全面勝利,讓崔昂面臨著生死危機。


  崔昂心裡苦。


  他實在是沒辦法啊!


  他能怎麼辦?

  選擇當帝黨,成為林平的跟班,是他唯一的出路。


  即便他想去舔皇后的腳丫子,人家也不要他啊。


  蕭綽成了承天皇太后並垂簾聽政的消息傳到了東京,崔昂便已經聽到了喪鐘的鳴響。


  「這個消息,必須要嚴密封鎖,能瞞幾天是幾天!」崔昂臉色青紫,看起來就好像是幾天沒有睡過覺一般,雖然穿著王袍,戴著紫金冠,但整個人卻顯得有些句僂。


  站在他對面的是他的長子,也是如今的趙國世子崔博。


  「阿父,只怕瞞不住,他們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現在恐怕這個消息便已經在到處傳播了,關鍵是南陽的曲珍和耶律敏,一定會大肆宣揚這個消息的。」崔博神色慌張,有些手足無措。


  崔昂嘆了一口氣。


  長子崔博比起次子崔瑾,實在是差了不止一星半點。


  可惜的是,現在次子對自己只怕是恨到了骨頭裡吧!

  說起來,作為父親,他已經出賣了自己的次子兩次了。


  一次,讓崔瑾毀容瘸腿,第二次,直接把崔瑾陷在了橫山以北,落在了蕭定手中。


  蕭定沒有殺他倒是讓崔昂有些意外是。


  自己成為了趙王之後,崔瑾寫了一篇文章廣傳於世,將自己痛罵了一番之餘,也宣稱與自己徹底斷絕了父子關係。


  崔昂倒也是寫了一篇文章還擊,但與其說是痛罵這個不孝子,倒還不如說是幫著崔瑾撇清關係。


  這樣一來,不管自己將來下場如何,世人對於崔瑾,總會寬容一二。


  如果自己真敗了,將來崔氏總不至於斷絕香火。


  可是崔昂真沒有想到,危機會來得如此之快。


  曾經想過,只要林平獲得勝利,鬥倒了蕭綽,那自己便從此高枕無憂,這是最理想的結果。


  可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太骨感了。


  恰恰相反的結果,讓自己陷入到了絕境。


  環顧天下,自己竟然沒有立錐之地。


  遼國,蕭綽與耶律敏容不下自己。


  西軍那邊,蕭定只怕再見到自己,絕對不會再像前兩次那樣釋放自己了,他只會一刀砍了自己的腦殼。


  而南方新宋呢?


  自己的腦袋值一個候爺的封誥。


  蕭二郎比他的哥哥可歹毒得多,蕭定最多是殺了自己,蕭二郎不但會殺自己,還會殺人誅心,會讓自己遺臭萬年。


  茫茫天下,能去哪裡?

  「只能拼上一拼!」崔昂握緊了拳頭,道:「耶律敏不可能公然攻打東京城,我們可是奉大遼為主的,他要敢這樣做,即便他是皇后的心腹,也無法承受這樣的後果,所以,他只會隱身幕後,來操縱曲珍完成這一切。」


  「您的意思是?」


  「耶律敏奉詔回國的這段時間,我們封鎖東京城,嚴陣以待,他不可能呆太久的。只要屬珊軍不參與攻打,曲珍豈有這個本事打破東京城?」


  「可是東京城內的軍隊,不見得都聽我們的命令啊,我們能想到的事情,曲珍豈有想不到的?」


  崔昂臉上露出了一絲冷笑:「把軍中所有隊將以上的家屬,全都集中起來。」


  「扣押這些人的家屬?」崔博驚呆了。


  「不錯,這件事越快越好,嗯,需要找一個借口能做這件事,先把營將以上的家屬誑騙進來,然後再讓這些營將去收拾他自己麾下的隊將,如此,方能妥當!」


  「阿父,中元節!」崔博出主意:「嬢嬢不是七月十六生辰嗎,七月十五又是中元節,不若以嬢嬢的名義,先將這些人的家卷召到王宮中,一來是說慶壽之事,二來說是要一起縫製燈籠,製作燈山以慶大趙第一個中元節,只要他們進了宮,後頭就是我們說了算了。」


  「好,就如此辦,這兩件事,都是實實在在的,不會引起別人的懷疑。」崔昂道:「只要把軍隊牢牢地掌握在手中,我們便還有一拼之力。熬到耶律敏歸了國,我們再作其他打算。蕭定能獨霸一方,我崔昂過的橋比他走的路還多,難不成就做不到這一點嗎?只要我們的實力上來了,便是蕭綽再恨我們,也只能幹看著,還得想法子拉攏我們。」


  崔博連連點頭,現在,除了超強的實力能夠保住他們之外,實在是看到第二條路。


  只是這件事,怎麼看都有些玄乎。


  南陽,屬珊軍已經開始準備行囊準備回程了。


  所有人都很興奮。


  一年多的征戰,屬珊軍上上下下,可謂是賺得盆滿缽滿,其實每一個人早就在盼望著能回家了。


  這可是錦衣歸鄉。


  而且蕭綽的全面勝利,也代表著屬珊軍在未來的很多年中的榮耀,


  皮室軍將來再是大遼勇士們最高榮耀了,

  屬珊軍才是。


  「恭喜大統領啊,聽說這一次太后要大賞天下,特別是要封四位鎮國王,以大統領的功績,這一次絕對是這四人之一啊!」曲珍滿臉堆笑,小心地奉承著。


  這可是他曲珍必須要抱住的大腿啊!

  「我不在乎這個!」耶律敏轉著手裡的刀子,道:「我更在意,怎麼抓到崔昂!」


  「大統領,這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耶律敏搖頭,「不是這麼簡單的。曲珍,太后在信中說得很清楚,她不阻我報仇,我怎麼弄死崔昂都行,但有一條,趙國不能亂,不能讓新宋或者西軍有可乘之機。這,可就難了。」


  的確就難了。


  如此一來,屬珊軍用武力就不現實了。


  「所以曲珍,這件事,只能交給你來完成,要人我給人,要錢我給錢,而且只要你做好了這件事,把崔昂交到了我手中,我便認了你這個兄弟。」耶律敏奪的一聲,把刀子插在大桉之上。


  「末將一定把這件事情辦好!」曲珍連聲道。


  房門輕叩,解寶出現在門口。


  「解將軍,進來說話!」耶律敏召召手,「探頭探腦的,有什麼事找你家主將?」


  解寶不敢有半分隱瞞,躬身道:「回大統領,東京那邊有人找過來了,是曲大將軍的舊部,說起了東京方面的事些事情。」


  耶律敏看了曲珍一眼,放聲大笑起來。


  「看起來聰明人很多,曲大將軍,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必然不負大統領之期望,您便等著我把崔昂送到您的面前來吧!」曲珍也是喜出望外。


  「等到你把崔昂送到了我面前,我就會力推你坐上趙王這個位置,而且,我還會給你準備一些你急需要的東西,比方說糧食、錢帛,再讓劉豫支援你一部分,必然能讓你渡過眼前的難關。到了明年,一切便會好起來不是嗎?」


  「多謝大統領!」曲珍一揖到地。


  翌日,蹄聲隆隆,數萬屬珊軍拔營啟程,而曲珍也以護送的名義,帶了三千步騎,與屬珊軍一起啟程。


  南陽,暫時由曲珍副將解寶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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