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一章:以德服人的前提
拍了拍蕭靖的肩膀,蕭誠道:「西北之地,比起當時的黔州及下屬四十九羈縻州還是有很大的區別的,真要說起來,難度反而要大得多。」
「現在我們在西北的力量,應當比當初二叔在黔州時的勢力要大得多吧?」蕭靖笑道。
「那些羈縻州,雖然自行其是,但在總體之上,他們還是承認大宋是他們的宗主國的。」蕭誠敲了敲桌子道:「所以我以一個區區六品簽判,便能在黔州縱橫馳騁,便連思州田氏,播州楊氏這樣的實力派,也願意與我合作。但在西北,是這樣嗎?」
蕭靖不由啞然。
西北之地,不少族裔現在都在謀划著獨立建國,想把他蕭氏推上皇位,而他蕭靖,以前可也是有這般想法的呢!
對於大宋,他們何曾有過半分的認可呢?
橫山党項對大宋都談不上半分尊敬,更何況青塘之上的吐蕃以及遠離中原多年的西域各族各國呢?
在西北,蕭氏之所以能穩坐頭把交椅,在於鐵鷂子和步跋子的超卓戰力,在於聯結了各族勢力。
可利近則合,利遠則散,這並不是一個穩固的聯盟。
「那我們應當從那裡開始?」
「首先,你們需要的是一個強有力的後盾,而毫無疑問,這個後盾便是我們大宋!」蕭誠直接道:「拓拔揚威這一次為什麼要來看一看,他就是想知道大宋如今的實力,所以,我也告訴下面的人,他想看什麼,就給他看什麼,在他面前,我們不但不需要藏著掖著,而是要大大方方地讓他看到我們的實力。」
蕭靖微微點頭。
「對於橫山以北,對於西域,對於青塘,現在我們首先要做的便是以威服之,讓他們看到我們強大的實力,則可以震懾他們不敢亂來。如此,你便可以徐徐圖之,一步一步地穩打穩紮地開始教化之力!」蕭誠微笑著道。
「大宋如果能在邊境之上持續不斷地擊敗敵人,則侄兒想必在西北便會更加地順手!」
「戰場之上的事情,誰也說不準,進進退退,勝勝敗敗都是可以想得到的。兩國相爭,有時候並不在一地一隅,這必然會是一場曠日持久的對峙。」
「有曠日持久這四個字,便足夠了!」蕭靖笑道:「以二叔您治政的能力,即便是在戰爭之中,也必然能讓大宋仍然一步一個腳印的往前走,但遼國,就不見得是這樣了。師傅說,大遼正在涸澤而漁,承天皇太后在壓榨遼國所有的潛力,似乎想要以泰山壓頂之勢,一舉擊敗大宋,如若不成,則大宋的反擊便可以預期了。」
「你師傅還是有眼光的!」蕭誠點頭道。「當然接下來,便是第二步了,現在李淳被滅,我們拿回了秦鳳路和陝西路的大部分區域,如此一來,西北之地便與我大宋毫無障礙地聯結在一起了,沒有了這些阻隔,在經濟之上我們便能更充分地聯結在一起,所以接下來,要做的便是做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侄兒有此擔心張誠張子明,能不能真正的做到以國事為重!」蕭靖有些擔心:「二叔,老張太尉可是死在阿父手中的,雖然阿父說那個時候,老張太尉已是一心求死,他只不過是完成老張太尉的心愿,與其讓老張太尉死在一個無名之輩的手中,倒不如死在他手裡,如此一來,對於張誠的未來,反而還能助一臂之力。但這樣的事情,又如何能說與張子明聽呢?」
說起這件事,蕭誠也是有些苦惱。
不管怎麼說,張家與蕭家,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張子明不會是公私不分之人!」蕭誠擺擺手:「在公事之上,他不會設下障礙的。」
「卻行卻看吧!」蕭靖道:「二叔,就不能將那張誠調走嗎?」
蕭誠瞅了蕭靖一眼,「把張誠弄走了,現在誰能鎮得住陝西路與秦鳳路?誰又有這個資格能壓張子明一頭?張子明在短短的時間內,能讓秦鳳路上上下下對他服氣,便已經證明了他的價值。現在陝西路與秦風路也都窮得嗷嗷叫,成為連接西域與與我們南方的中轉站,我想張子明一定會很高興地做這件事情的,因為他可以跟著沾光。而且,我們在那邊也不是沒有布置,張子明是集軍政大權於一身,但下面的重要位置,卻是我們派去的人。張子明在秦嶺之中當了好些年的土匪,武力倒是不缺,但治政,可就沒什麼人了。」
說到這裡,蕭誠不由得笑了起來:「張子明要在陝西路以及秦風路上做出一番成績來,他也就離不得朝廷的扶持。他已經準備在這兩處地方全面實施朝廷的政改,包括青苗法、募兵法、勞役等等,如果這些政策能在兩地真正落地得到落實,那麼,這兩地,也就算真正的融入新宋這個大家庭了。」
蕭靖聽明白了蕭誠話里隱藏著的沒有明說的意思。
他從小就把蕭誠當成自己的偶像,所以對這位二叔的行為一向是不憚於仔細的分析的。
別看蕭誠把以德服人掛在嘴上,事實上,他從來都是先以力服人。
一頓大棍先把人打得半死不活之後,再用蜜糖來勾引你,用利益來綁架你,當這兩者完成之後,才開始所謂的以德服人。
當年在西北如是,後來去了西南亦如是,即便是在陝西路秦鳳路,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以德服人,向來是要以實力作保障,作後盾的。
一個孤單的孱弱書生跟一個彪形大漢講以德服人,多半會被揍得滿地找牙。
但當這個孱弱書生身後站著一群彪形大漢的時候,那他的以德服人的理論,就會變得非常的吸引人了。
蕭誠最喜歡乾的就是這一套。
黔州下屬四十九個羈縻州,如今已經有十好幾個地頭蛇不見了。
那裡去了?
不就是在蕭誠以德服人的過程之中不服氣,所以就此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了嗎?
西北之地,向來畏威而不服德。
西軍統治西北廣袤區域的過程,靠的其實便是拳頭和刀子。
所以,當江寧新宋展現出來的實力,讓西北之地的那些勢力一個個望而生畏的話,那獨立建國的想法,自然就會被他們扔到犄角旮旯了。
抱上粗壯的大腿才會有一個更好的活法。
西域之地,青塘這地,這麼多年,就是這樣過來的。
拓拔揚威,韓宏以及使團中的那些人,都沉默地看著歸來的西軍少主蕭靖在他們的面前,用一把被稱為轉輪手槍的武器,輕而易舉地將穿著甲胃的假人擊翻在地。
轉輪手槍就放在桌上,幽藍的光芒似乎灼燒了所有人的眼睛。
「這世間,居然有這樣的武器?」韓宏想要伸手去撫摸這把槍,手伸到一半,卻又收了回來。
「九叔,您拿著這把槍,能輕而易舉地殺了團練使!」蕭靖笑道。
拓拔揚威看起來文盾彬彬,與一般的党項人有著極大的區別,但他的武力值在西軍之中也是赫赫有名的,而韓宏作為信陽韓家的後人,當真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拓拔揚威一支手可以把韓宏提起來耍著玩,韓宏便是竭盡全力,也休想摸到拓拔揚威的邊兒,更別說殺死他了。
但藉助於眼前這件器械,則一切都有了可能。
「這樣的武器,什麼時候能夠量產?」拓拔揚威提起了這件頗有些份量的武器,傢伙並不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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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靖搖頭:「二叔說了,這是專門送給我的禮物,全手工打造,現在根本就還不具備量產的條件。但二叔也說了,這樣的槍械,必然是以後發展的方向,也許五年十年,也許更長,但也不是沒有可能在很短的時間內完成。」
「只要有了第一件,其它的,便不會遠了。」拓拔揚威喃喃地道:「既然已經證明了他的可能性,那麼接下來總是有辦法生產出來的。」
看起來他的心情很是沉重。
「我們一個武士成長起來,最少也需要十好幾年,但如果有人拿著這種武器,頃刻之間便能讓十幾年的心血付之流水。就如同靖安所說的那樣,韓兄也可以輕而易舉地弄死我!」拓拔揚威看著諸人,道:「戰爭的模式,在接下來的歲月之中,必然會有一個讓我們瞠目結舌地改變。」
「是的!」蕭靖道:「這樣的槍,江寧的確還無法大規模的生產,但他們卻已經能大規模地生產火繩槍了。這種火繩槍的射速比不上弓箭,但威力卻並不差。而我們最強的弓箭手,連射五箭,臂力便已經是極限,可拿這種火繩槍的,卻可以一直發射。」
拓拔揚威坐了下來,苦笑道:「鴻臚寺明天安排了一場演武參觀,估計就是向我們展示這些東西吧!」
「應當是的!」蕭靖道。
「靖安,看起來我們西軍的選擇並不多啊!」拓拔揚威道:「你師傅的估計這一回可不太准了。我們其實並沒有在宋遼之間搖擺的本錢了。如果江寧當真已經具備了這樣的技術的話,那麼在接下來的幾年之中,他們必然會在戰爭之中佔據優勢,而遼國掀起的波瀾也就在頭幾波,你覺得他們能打破宋人的防線嗎?」
「或者在局部會有所突破,但在整體之上,只怕無法撼動大局。」蕭靖肯定地道。
「只要大宋守住江淮,然後在身後以長江為紐帶,靈活調集兵馬,物資,便能將戰事拖延下來。如果我所猜不錯的話,二叔是準備江淮弄成一個血肉磨盤,在那裡,不斷地消耗遼國的人力、物力,直到雙方力量出現反轉。」
「南方本來就水網縱橫,將地域切割得七七八八,不利於大規模的騎兵機動,在水軍之上,又是大宋佔據上風,現在又有了如此多的火藥武器,只要宋人不犯錯,遼人想要攻破這條防線,幾無可能。」
「有二叔在朝廷坐鎮,只怕大宋不可能在重大的問題之上犯錯。」
「所以,我們的選擇也就很清楚了!」
演武場,江寧守備軍一個全部裝備了火器的戰營正在做著演練的最後的準備,兵部左侍郎楊萬富,江寧守備軍都指揮使韓錟都親臨現場,他們倒不全是為了陪伴蕭靖、拓拔揚威等人,而是也想要檢驗一下全火藥武器在戰場之上的能力。
在蕭靖手裡拿著的那種燧發的轉輪手槍類似的武器出現之前,火藥武器在很多時候的表現,甚至還不如弓箭等冷兵器,這也讓許多人並不看好大規模地裝備。
當然,對於楊萬富等人在見識到了下一代的火藥武器之後,對於發展火藥武器的決心,早就不可更改了。
只要能夠大規模地量產了,那麼以現在新宋的人口基礎,輕而易舉地便能組織起大量的部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想要練出一支能與遼人對抗的強軍是如此的艱難。
這個戰營被命名為神機營。
全營裝備了十門青銅炮,兩百桿火繩槍,另外還有一百名騎兵,手持著另外一種火藥武器,四眼銃。
這種四眼銃比起火繩槍可就野蠻多了,通體用鑌鐵打就,整體重量達到了十數斤,作戰之時,騎兵手持四眼銃開始衝鋒,在一定距離之上,點燃火繩,四眼銃便能連續四次發射彈丸,四槍打完之後,這玩意兒掄起來,又可以當作鐵鎚使用。管你什麼盔甲,被十幾斤重的鐵傢伙砸在身上,都是不好受的,這四眼銃,倒算是火藥武器與冷兵器的一種完美結合。
而除了這些之外,神機營還裝備了大量的手炮。
在每名士兵腰間的皮帶扣上,大都別著兩到三枚手炮。
台下一名軍官龍行虎步而來,走到近前,叉手行禮:「江寧守備軍神機營已經準備完畢,請求演練開始!」
韓錟看了一眼楊萬富,楊萬富點了點頭,韓錟厲聲道:「開始演練!」
「遵命!」軍官轉身,一路小跑著到了軍陣之前。
鼓聲驟然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