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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四十四章:戴罪立功

  吳可很是遺憾。


  原本通過在遼人這邊的情報,已經是確認了遼國的帝黨耶律隆緒等人,已經準備對耶律珍下手的。


  遼國起了內訌,這當然是絕妙的好事情。


  不管一邊是出於多麼崇高偉大的目的,但內訌、暗殺一起來,都必然會成為一個污點,會讓另一邊的人義憤填膺從而與之不共戴天。


  裂痕一旦產生,即便修修補補,但那道印子卻始終會存在。


  不過沒有想到的是,耶律隆緒這些人行事如此不密,居然讓校事府知曉,派出去的刺客被一網成擒,而更讓吳可不喜歡的是,耶律珍居然選擇了退讓。


  向一群準備謀殺他而且付諸了實際行動的傢伙,選擇了退讓。


  這些人,還曾經是他的朋友。


  他們能活到今天,能手握大權,全都得益於耶律珍的斡旋,


  可是現在,他們居然要謀殺他。


  而他,居然選擇了原諒,選擇了退讓。


  站在普通人的立場之上,這不可理解。


  站在吳可的立場之上,他很惱火。


  但站在一個國家的立場之上,站在一個政治家的角度之上,吳可卻是佩服之極。


  既然耶律隆緒他們放棄了這個舉動,

  而耶律珍又必須死的話,

  就只能是吳可來動手了。


  這自然沒有耶律隆緒他們動手的效果更好。


  雖然效果大差不差,


  但終究是白壁有暇,不那麼完美了。


  不過敵人高明,對己方可不是什麼好事。


  所以,高明的敵人,都得死。


  耶律珍便是帝黨與后黨之間的一個中間人,一副潤滑劑,這個人能有效地緩解雙方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


  他要是死在了東京城,對於掌控東京城的耶律隆緒等人而言,便是黃泥巴掉進了褲檔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耶律珍貴為遼國鎮南王,想要接近他,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遼人那邊,或者能猜到我們想要對他下手,防範必然會更加地嚴密。」屋裡,一人道:「我們這裡,沒有一個怕死的人,哪怕是身上綁著火藥包與他同歸一盡也沒有問題,可是怎麼接近他呢?」


  吳可擺了擺手道:「最後動手,由我帶來的人負責,你們要做的,就是打探清楚耶律珍什麼時候來到東京城,從那裡進城便可以了。剩下的事情,便不用管了!」


  「僅僅如此?」另一人訝然道:「耶律珍再怎麼低調,但他的身份擺在那裡,又在如今這樣的狀況之下,更是會戒備森嚴,他的行蹤,反而更容易能打探出來的。統領準備怎麼殺呢?機會只有一次。」


  吳可笑了笑,沒有做聲,那人尷尬地笑了笑,自覺失言,問了不該問的問題。


  分配了各自的任務,屋裡的人相繼告辭離去。


  與吳可走角門而入不同,這些人,卻是直接揭開了屋子裡的一塊地板,鑽進了下面的地道,進入到了東京城內那錯綜複雜的地下世界之中。


  而吳可,卻是搬了一個小板凳,坐到了院子里那個躺在竹躺椅老人的身邊,伸手從老人手中接過蒲扇,替那老人驅趕著蚊子。


  「大郎二郎他們還要多久才能回來?」老人問道。


  「快了,快了!」吳可笑道:「如今咱們大軍,離開封最近的一支,已經到了商丘。今年底,最遲明年,定然會收復東京,到時候朝廷肯定是要還都的,首輔他們自然也就回來了。」


  「大郎離開東京,快二十年了,二郎離開,也足足十八個年頭。」老人閉著眼睛,輕輕地道:「還有三姑娘……」


  說到蕭家三娘子,兩人都沉默了下來。


  「那年三娘子回來,您沒有讓她進來?」吳可問道。


  「蕭旖可以進來,蕭綽不行!」老人吐出一口濁氣:「除非她殺了我!」


  吳可點了點頭。


  「您老今年快八十了吧,身體還怎麼樣?」


  「放心,一定會挺到二郎他們回來的。」老人揮揮手:「你忙你的去,別管我。」


  「也沒什麼事,現在我啊,就是等待,沒啥可做的,跟您說說話,聊聊天,挺好的!」吳可笑嘻嘻地道。「外頭危險得很,您這裡可是世外桃園。」


  吳可這話倒是真沒有說錯,眼下的東京城,的確是危機重重。


  遼人正在對東京進行無差別的清洗、掠奪。


  對於他們來說,東京城已然是一座必須要放棄的城市。


  對於大宋朝廷來說,這座城市具有非同尋常的象徵意義,眼下挾大勝而來的宋軍,下一個目標,必然便會是收復故都,並且以此為象徵,提振全國上下的士氣,然後一鼓作氣,向遼軍發起反攻。


  宋軍中部行轅的大軍在王柱的指揮之下,再一次越過了方城山,目標直指開封府,而另一邊,白羽軍大將魏武開始反攻,打得耶律成材節節敗退,眼下雙方正在商丘附近爭奪。


  這兩支軍隊一左一右,目標都是收復東京城。


  耶律隆緒準備把東京城變成一片白地。


  什麼也不留給宋軍。


  「那些小的,你留著我還能理解,那些老頭老嫗,你也留著幹什麼?替他們養老送終嗎?」耶律隆緒敲著桌子,正在喝罵垂頭站在他面前的陳暻和戴煒兩人。


  這兩人,都是曲珍原本的手下,在曲珍帶著大軍配合耶律隆緒南征的時候,這兩人便留守東京,兩人都是土生土長的東京人。


  所以這一次,抓捕人丁這樣的臟活,也便落到了他們的身上。


  至於遼軍,是只管搶掠財物的。


  兩人垂著頭,大氣也不敢喘一聲。


  別看他們手裡各自還有五六千人,但現在城內聚集的遼軍越來越多,耶律隆緒要收拾他們,當真是易如反掌。


  連曲珍都被耶律隆緒玩死了,更何況是他們?

  「只要青壯,接下來一路之上,我們還需要這些人充當民夫。」耶律隆緒冷冷地道:「小的能跟上的就跟上,跟不上的是他們的命!你二人收起那些小心思,實心實意為大遼效力,榮華富貴總是少不了你們的。別看大遼眼下遇到了一些困境,但這隻不過是因為奸臣當道而已,等到陛下親政,我們終歸是要再打回來的。」


  「末將明白,一定實心辦差!」陳暻兩人深深地垂下頭顱。


  「趕緊去辦。青壯越多越好,河北路上,我們需要修建更多的城池,要塞,差得是人手!」耶律隆緒揮揮手,像趕蒼蠅一般趕走了兩人。


  前兩天,耶律珍派人給他送來了幾個人。


  這讓耶律隆緒很是尷尬。


  因為這些人,便是他派出去的,準備刺殺耶律珍的幾名死士。


  除了林仇,剩下的都全須全尾的給送了回來。


  有些事情可以做,但卻不能說破,說破了,便沒臉了。


  耶律珍此舉,就是讓耶律隆緒沒臉了,耶律隆緒覺得自己就是一個不折不扣地小人。


  特別是來人轉述了耶律珍的意思這后,耶律隆緒更覺得十分地沒意思。


  讓自己坐鎮析津府,讓耶律辯機坐鎮河北路,這是把軍權與財權一股腦地給了自己。


  耶律珍要親自來東京城與耶律隆緒談判,更是讓耶律隆緒很意外。


  自己可是起了殺心要殺他的。


  他居然還大刺刺的要來。


  這份心胸和膽識,讓耶律隆緒自愧不如。


  難怪多年以前,先帝便直接起用了耶律珍任南京道總督,那時的自己還頗不服氣,現在看起來,先帝法眼無差啊。


  如果耶律珍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權位,那麼在接下來逼迫承天皇太后還政皇帝的事情之上,他不但不會成為阻礙,還會成為助力。


  現在得出來的這個結論,讓耶律隆緒覺得自己真是小雞肚腸。


  可耶律珍竟然能放下這些,又有誰能想到呢?


  權力這東西,只要得到了,誰又想放下呢?


  反正自己是做不到的。


  耶律珍與承天皇太后的關係一向親近,在國內的影響力也大,有他居中,事情也許能辦得更容易一些。


  所以,耶律隆緒決定要用一個盛大的儀式來歡迎耶律珍的到來。


  一來,這是自己用實際行動向先前刺殺耶律珍的行為倒歉。


  二來,也是做給眼下便在析津府駐紮的承天皇太后等人看的。


  瞧瞧瞧瞧,我們已經與鎮南王達成一致了,太后您還不明白我們的意思嗎?趕緊歸政吧,不然皇太后您可就要眾叛親離了。


  與皇太后、耶律珍等人認為,時間愈長,大宋便會愈強,大遼肯定會沒有機會這樣的認知不同的是,耶律隆緒等一干人,大宋即便再強,也無法撼動大遼的根基。


  了不起,大家便又是回到了以前對峙的局面罷了。


  能不能一統天下,耶律隆緒並不是太過於熱衷,大遼的領土已經夠多得了,更何況現在鎮北王耶律敏,已經把花刺子模都打下來了。


  在南征擊敗宋國和太后歸政,大遼回歸正常兩件事情上,耶律隆緒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第二件事,他認為第二件事情更重要。


  以前太后勢大,自己不得不屈從以換取復出掌握權力的機會。


  現在南征大敗,太后威名大墜,國內矛盾集中爆發,正是反攻倒算的絕佳時機。


  所有的過錯,由太后一人背了去,皇帝親裝上陣,更有利於團結國內所有人,一齊共渡眼前的難關。


  難關過去了,皇帝的威望也就上來了,太后自然也就會被大家慢慢地澹忘。


  自己應當準備一些好酒,到時候向耶律珍好好地說一句抱歉。


  戴煒垂頭喪氣地回到了自己的家裡。


  家中亦是一片破敗景象。


  家裡的人,正在收拾著金銀細軟以及一些值錢的東西,他們也要跟著大軍一路往河北路上撤離了。


  要離開生活了幾十年的地方,去一個陌生的地方生活,即便是他們這樣的人家,也照樣的心中忐忑,一些人一邊收拾著東西,一邊暗自垂淚。


  徑直走進了書房之中,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看著一片狼藉的屋子,他不由得搖搖頭。


  不走不行啊,宋軍來了,必然是要清算他們這樣的人的。


  雖然他還不夠資格上那位大宋首輔的奸賊榜的名單,但好歹也是有名有姓的人。


  門輕輕被推開,一個與他面貌有幾分相像的人走了進來。


  「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吧!你和你嫂子侄兒們先走。河北路那邊,已經準備好了房屋,先住下再說!」戴煒道。


  進來的人卻不吭氣,一屁股坐在了戴煒的跟前。


  「我說得你沒有聽到嗎?」心情本來就不好的戴煒頓時便怒了。


  「大哥,什麼叫收拾得差不多了!」戴炲悶著聲音道:「咱們的祖墳能帶走嗎?我們這一走,以後誰來給爹娘燒紙上香!」


  一腔怒氣,頓時被弟弟這一句話全都給憋了回去。


  「能有什麼辦法?」戴煒嘆道:「現在不想死,就得替遼人辦事,將來不想死,就只能跟著遼人走。留在這裡,那裡還有活路?」


  「為什麼沒有活路?」戴炲抬頭,輕聲道:「大宋朝廷監察院少卿吳可親自給弟弟承諾,只要哥哥接下來能辦好幾件事情,他保您無事!」


  戴煒一下了跳了起來,看著在他眼中一向便是一事無成,沒啥才能的弟弟,「你,你怎麼跟這樣的人的交際?」


  戴炲澹澹地道:「大哥,五年以前,我便加入到了大宋監察院,這些年來,我一直從你這裡源源不斷地得到情報,然後報上去,現在我在大宋那邊,可是已經積功升到了六品監察使了。」


  嗆的一聲,戴煒腰刀出鞘半截,但看著盯著他嘴角似笑非笑的弟弟,他又無奈地還刀入鞘。


  「你居然瞞了我這麼久!」


  戴炲道:「大哥,遼人要輸了,這個時候,您還不趕緊想辦法戴罪立功,難不成真想跟著遼人退往河北,然後再一路退往幽燕,退往大漠嗎?只要你再立下功勞,再加上這些年我的功勞,總是能保咱們戴家無事的。」


  「你想要我做什麼?」戴煒緩緩地道。


  「兩件事!」戴炲道:「一,拖延遼軍後撤的速度,如此一來,咱們能最大程度地保全東京城的百姓,大宋軍隊一致,遼軍哪裡還顧得上擄掠青壯百姓!」


  「這個容易做到!」


  「第二,我要耶律珍抵達東京府的具體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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