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冬狩
見雨妃笑開了懷,荊軻的臉上也舒展開來,緊接著又問道:「雨妃,剛才跟我一桌的那三人,你看到了沒?」
「看到了呀!怎麼了?」雨妃歪著腦袋,一臉驚奇地回了一句。
「嘿嘿~~你覺得那幾個少年如何?那可都是秦國名門,更有宗室公子,你說你也老大不小了,在合信商會奔波了這幾年,一個看上眼的都沒有?你兄長我都替你著急。」說著說著,荊軻就有些入神,開始念叨起了雨妃的不是。
荊軻對面,雨妃鼓著嘴,氣嘟嘟地看著荊軻,心中暗罵了好幾句「豬頭」,實在是聽不下去,出聲打斷了荊軻的念叨:「兄長~~雨妃根本就不喜歡他們!」
說完一跺腳,恨恨地白了荊軻一眼,氣鼓鼓地看著荊軻,恨不得扒上去咬幾口解氣。
對此,荊軻挑眉不解,疑惑道:「不是吧雨妃,這三個可算是秦國頂層的權貴了~~而且這叫蒙恬的小伙,勤奮刻苦,心志頗高,日後定是一國之柱石,這樣的你都看不上??」
「不管此人如何出色,雨妃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雨妃現在不想這些事!」雨妃氣得雙手環抱,恨恨地補了一句:「再說了,兄長不也還沒成家嗎?兄長你都二十好幾的人了,你就不著急嗎??」
被雨妃提起這茬,荊軻一瞬間就想起了某個與自己一同掛了半天的人,頓時渾身一顫,直接打了個激靈,訕訕笑道:「為兄不急,江湖兒女四海為家,以後再談也不遲。」
「那雨妃也不想成家。」雨妃看著眼前的荊軻,賭氣似的甩出了這句話,同時心中輕輕念道:雨妃等兄長,不論多久,雨妃都等。
「……」見狀,荊軻一時有些自閉。
見雨妃好似在與自己賭氣,荊軻長嘆一聲,憂聲道:「雨妃,兄長是男人,有著自己應盡的責任,有沒有以後都不清楚。可你不同,你身為女子,豈能像個男人一樣四處飄蕩,連個倚靠都沒有?你讓為兄如何能放心呢?!」
這話,荊軻說得情深意切,字裡行間都是對雨妃的愛護與擔憂。
雨妃聽著,心裡只覺得暖洋洋的,上前一步來到荊軻身前,伸手環抱住荊軻的胳膊,嬌聲道:「兄長,誰說雨妃沒有倚靠?兄長就是雨妃的倚靠!」
「這能一樣嗎?為兄能照顧你一輩子嗎?」荊軻一翻白眼,滿心無語。
「兄長既是雨妃的兄長,那一輩子都是!」雨妃笑笑,心裡泛上一絲甜蜜。
「哎~~」對此,荊軻只當這是妹子對兄長的撒嬌,並未多想。
只是見到荊軻嘆氣,雨妃以為荊軻還憂心著呢,當下勸慰道:「兄長,你也別太憂心雨妃了。雨妃現在長大了,自己的事情自己能做主,兄長不必掛懷。況且,小姐也沒有選婿的意向,不照樣好好的嗎??」
雨妃本是好心安慰,但奈何一說起趙詩雨,荊軻腦海中警鈴大響,臉色猛地就變得肅穆,板著臉掰開雨妃緊抓自己胳膊的手,兩眼直勾勾盯著雨妃,還把雨妃嚇了一跳。
陰著臉看了半天,荊軻出聲了:「雨妃,你沒被趙詩雨帶壞吧??」
此言一出,雨妃的俏臉立馬變得通紅,心裡瞬間回想起了與小姐在一起的點點滴滴,頓時害羞得低下頭,不敢言說。
見此,荊軻頓時就有些生氣,惱聲道:「你不準跟趙詩雨學!她壓根就不是個正常女子,你跟著她混也不怕自個兒也變得不正常嗎??」
「兄長,不是你想的那樣~~其實小姐人很好的~~小姐根本就沒有欺負我和綠奴,反而教會了我們很多東西,兄長你誤會小姐了~~」雨妃這時為趙詩雨打抱不平了。
「哼!」荊軻冷哼一聲,不屑說道:「她能教給你什麼東西?!」
雨妃聞之俏臉緋紅,羞答答地望了眼荊軻,雙手捂著滾燙的小臉,心裡羞不可言。
小姐教的那些……真的好羞人啊~~!男人真的喜歡那樣嗎??兄長也喜歡……喜歡這樣的女子嗎??
「……」雨妃捂著血紅的小臉,時不時羞意滿滿地看看荊軻,又立馬縮下腦袋,悶頭思索。
「雨妃,你想什麼呢???」荊軻對此是一臉的問號,一臉懵逼當中。
「沒……沒什麼!」雨妃猛地抬起頭,紅著臉回了句,隨後又回到方才的模樣,羞答答地偷瞄著荊軻。
「……」荊軻。
庭院當中,兩人一個愣神發獃,一個陷入無盡的遐想,真是妙不可言。
…………
王宮,華陽殿。
「姐,如今我們跟王族撕破了臉,這子楚以後豈不是對我們恨之入骨了?」陽泉君羋宸看著台上的華陽太后,心裡有些沒底。
「看你那沒膽的德行!」華陽見此,忍不住斥了一句。
對此,羋宸努了努嘴,沒敢吭聲。
「哼!難道你今天順著子楚,他就看你順眼了?他就能放過我羋系了??動動你的腦子好好想想!」華陽見到羋宸的模樣,恨恨地將這些話說出。
「要想我羋系在秦國長青,歷代王后就必須是我羋系女子,歷代秦王也必須是羋系所出!!這樣才能保得我羋系經久不衰!」
「子楚想要擺脫我羋系,這不可能!!我羋系扶他上位,功勛卓絕,歷代羋系之人匡扶朝堂,歷代秦王大治皆有我羋系之功,我羋系又豈能就這樣被人踢至一旁?」
說到最後,華陽不禁憤然。
「可是,今日王上的表現,讓我這心裡很沒底啊!」說著,似是想起了今日子楚的表現,笑不達眼底,怒不浮於表象,真是令人膽寒。
「哼!」對此,華陽也只冷哼一聲,沒有再出聲斥責。
今日子楚的表現,也讓華陽心中一緊。這樣的子楚,以前從來沒有見到過。這還哪裡是剛來咸陽的那個性情溫順、逆來順受的儒雅公子??
從一個性子平平的公子,到現在這個威勢迫人的王,究竟是什麼給了他這個底氣?能讓他這麼跟我羋系叫板??要知道即便是宗室,也比羋系相差甚遠。
難道是那個姓呂的?華陽暗暗思忖,隨即又搖頭。不過是個外客,即便位至上卿,也沒什麼依仗。
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想通,華陽便不再理會,冷聲道:「不論如何,此次將趙姬壓下去,只要我羋系在秦國朝堂一日,她就休想登上王后之位!」
羋宸這時也奉迎了兩句:「這次多虧有姐姐籌謀,否則我羋系就要被子楚壓下了!姐姐真是我羋系的又一位『宣太后』啊!」
被羋宸這般誇讚,甚至將自己比作了宣太后,華陽心中竊喜,一臉得意地笑了起來。
見華陽臉色解凍,羋宸心裡也是一松,當下諂笑著臉,眼巴巴地望著華陽,問道:「姐姐,現如今趙姬已經名聲盡毀,根本無法作為立後人選。我們接下來,是不是該對付趙姬她兒子了?這野種可是被子楚立為了嫡公子啊!」
「啪~!」話音剛落,羋宸就被華陽甩了一巴掌,整個人瞬間就蒙了,捂著臉愣愣地看著華陽。
雖然扇得不重,只輕飄飄地打了一下,但是羋宸心裡還是有些委屈的,可憐巴巴地望著自家姐姐。
這時,彷彿感覺到來自弟弟的怨念,華陽冷哼一聲,喝道:「什麼野種,他是嬴政,是王上的子嗣。若他是野種,那蟜兒算什麼??」
「額……」羋宸見狀,愣愣看著華陽,無奈地點了點頭,同時心中腹誹:以前您不也不管的嗎~~怎麼現在……
想著,還揉了揉側臉,平復那觸手可及的灼燒感。
華陽沒有搭理羋宸的小動作,一想到嬴政,華陽的臉色逐漸變得凝重,復又說道:「嬴政,這孩子不簡單吶,我們對他可不能鬆懈。」
「不就是個臭小子嗎?有什麼不簡單的!」羋宸撇撇嘴,心裡很不以為然。
「愚蠢!」華陽呵斥一句,冷眼瞟了眼羋宸,哼道:「你懂什麼?當日趙姬月例拜謁之時,羋珠不過是口頭辱罵了一句,那嬴政就欲拔劍相向。」
「這次國宴,我們羋系這般羞辱趙姬,不惜污及對方出身,嬴政居然硬是忍了下來,你懂這是什麼意思嗎?」
聽到這兒,羋宸也是回想起了國宴之上,那個滿手血跡,目光冰寒,殺氣沁人心脾的少年。
想到這裡,羋宸無意識地咽了口唾沫,寒意頓生。
「一個心智成熟的人,自然懂得察言觀色,依自身處境而調整心態。」這時,華陽的聲音幽幽傳出。
「嬴政敢在華陽殿肆意放縱,當是知曉我羋系與王上的敵對,所以就連我他也敢頂撞。」
「但是國宴之上,面向秦國朝臣,他反而知道沉住氣,將這仇怨記在心裡。這等心智,這等城府,羋宸,你自問能比得上嬴政嗎?」
華陽太后的眼中,精光暴漲,聚焦在羋宸的臉上,定定注視著,等候其答話。
「嘶~~」在聽到姐姐的話,羋宸頓時倒吸一口涼氣,心裡的寒意愈發明顯,忍不住驚呼道:「姐,這野……這嬴政的心思這麼深,還有子楚庇護,我們後面要怎麼對付他?」
對此,華陽傲然一笑:「呵呵呵~嬴政這個孩子,從到咸陽開始就讓我驚訝不已。不過,再怎麼驚才艷艷,也不過是個孩子。少年血氣方剛,即便他心智再怎麼成熟、老謀,少年的天性又豈是自身意志可控制的??呵呵呵~~」
說完,又是一陣笑聲,看上去已勝券在握。
「姐姐?」羋宸在下面看得一臉莫名其妙,忍不住喚了聲,眼裡滿滿的「求知慾」。
對此,華陽輕輕一笑,似有所指地說了句:「冬狩,不是快到了嗎?我記得熊啟家有個孩子,生得姿容俏麗,年歲也與嬴政差不多相近,是不是?」
「是有這事!孟羋可是我們羋系最漂亮的姑娘了,姐姐你這是想……?」羋宸有些茫然,不明白華陽這是想做什麼。
「子楚對嬴政這孩子寄予了厚望,若是這個孩子日後做出失德之事,有失嫡公子之名,那你說結果會如何呢?」華陽的聲音當中,透露著一絲絲的陰險。
「失德之身,那與他的舞女母親一樣,不得為嫡!姐姐,你真是太厲害了!」羋宸的眼睛越來越明亮,崇拜的目光看著華陽,一臉敬佩。
「呵呵呵~」華陽笑了笑:「記得,回去以後讓熊啟家的姑娘找個機會進宮,讓我這老太婆好好看看,我羋系的明珠究竟如何?」
「嘿嘿~姐姐這說的哪裡話,羋系的明珠永遠都是姐姐你,沒有姐姐哪有我羋系今日的榮光啊~!」趁著機會,羋宸可是少不了拍兩句馬屁。
這話,自然也讓華陽聽得心神舒爽,笑聲不絕。
華陽殿內,笑聲交談之聲,逐漸消彌。
與之相距不遠的沁蘆殿,嬴政來到此處。
「母親,政兒回來了。」
就在嬴政從宮外回到別院,吳成見到后稟告,說是趙姬來找過他,還讓他去一趟沁蘆殿。
於是乎,嬴政便來到了母親的寢殿。
聽到嬴政的聲音,侍女小葉走了出來,向嬴政行禮:「公子快進去吧,夫人在等著你呢。」
聽聞,嬴政沒有多想,點點頭便走了進去。
「母親,你找孩兒?」進去后,就見到趙姬迎面走來,嬴政有些疑惑地問道。
「你這大晚上的去哪兒了??我讓小葉去你的院子找了兩回了,都沒見到你人,你想嚇死為娘啊?」趙姬一臉著急神色,眼裡遮不住的擔心。
見狀,嬴政輕輕一笑,回道:「母親,政兒心中有些發悶,就去宮外轉了轉,未曾報備母親,讓母親擔心了。」
「發悶也不能常去宮外呀?你一個侍衛都不帶,隻身一人就敢跑出去,這外面哪有宮裡安全,萬一有什麼不好的事,那該怎麼辦?你以後可不能再這樣一聲不吭地跑出去了,聽到了沒?」趙姬忍不住埋怨道。
見趙姬有些不悅,嬴政連忙應諾:「知道了母親,政兒以後想出去轉了,一定先請示母親。」
「哎~」聽到這話,趙姬哀嘆一聲,低頭看向嬴政纏著麻布的手,伸出手輕撫,心中難免有些感傷:「政兒,為娘知道你心裡不舒服,但是事不遂願,這並不是你們任何人的錯。不要再往心裡去了,聽到了嗎?」
為了不讓趙姬擔心自己,嬴政笑了笑,輕聲說道:「母親放心,政兒只是有些胸悶,並無其他。」
「好!」趙姬見此,欣慰地笑了笑,緊接著說道:「對了,今天我與你王祖母說話,聽她講起,國宴之後很快就要到冬狩了,到時秦國朝臣子弟都會前往,屆時人多繁雜,你可要多注意些,小心自己。」
「冬狩?」嬴政眉宇一挑,瞬間來了興緻,見趙姬還有些擔憂自己的安全,嬴政連忙應聲:「母親放心,政兒知道了。」
「好~天色不早了,快回去歇息吧!」收到肯定答覆,趙姬滿意的一笑,臉上笑顏展開。
「喏!政兒告退!」嬴政施完禮,在趙姬的矚目之下,離開了沁蘆殿。
走在宮中的石板路上,嬴政回首望了望身旁的沁蘆殿,心中暗下決心:「母親,你放心,今日您所受的屈辱,政兒定會加倍從羋系身上討回來!」
思緒翻定,嬴政神情堅定,大步向前。
…………
冬狩,乃是秦國一年一度的狩獵大典。
為弘揚秦人悍勇之風,歷代秦王每年冬天都會將提前抓獲的珍稀走獸飛禽在野外放生,並讓那些參與到冬狩的宗室公子以及朝臣之後人,前往山林中獵物游狩,選其最佳者予以獎賞。
跟往年一樣,今年的冬狩依舊是秦王牽頭,臣子跟隨,數十宗室、權貴公子,作為本次冬狩的參與者,一個個摩拳擦掌,興奮不已。
在令官的號聲下,侍衛們將馬車上裝有走獸飛鳥的鐵籠大開,手持戟戈將活物驅散至不遠處的曠野當中。
在牢籠中戰戰兢兢的小獸,一經人為驅趕,盡都狂奔而出,頭也不回地衝進了乾枯枯的樹林,有的在平原上逃亡,揚起積雪無數。
作為此次遊獵場所,這片山林曠原早已經被禁衛排查,並設立了關卡圍欄,防止外人侵入。
見準備工作已經完成,子楚面朝這些少年才俊,高聲喊道:「我大秦的男兒,英姿勃發,當有睥睨天下之志,更要有萬夫莫敵之勇!今日冬狩,給本王拿出你們的氣勢,讓這天地都看看我秦國男兒,是何等的英武……」
秦王的豪情揮灑,煽動了這群少年內心的血氣,一個個聽得臉蛋通紅,渾身顫抖,內心充滿了激動。
「看那漫山遍野的獵物,那便是爾等勇武的證明。去吧!盡情追逐爾等之榮耀~!」說到最後,子楚張開雙臂,仿若天下就在這群年輕人面前,任其發揮。
「去吧!」
「喏!」待子楚語畢,眾人無不激動莫名,眼中閃爍著熾烈的火光,心中似有一團烈火在熊熊燃燒。
一聲令下,一眾少年盡皆翻身上馬,手提韁繩,奮力鞭策,四散到曠野之中,追逐著還未逃進山林的走獸。
「蒙恬蒙毅嬴凡,我們走!」嬴政側身上馬,看了看周邊四散一空的人群,咧嘴笑了笑,招呼著身邊三人,策馬先行,心中一片火熱。
顯然,嬴政也被方才的宣言激起了滿腔心血,少年的世界沒有落後於人的說法,只有一騎絕塵,衝破萬千阻礙,縱橫寰宇的意氣!
「喏!」嬴政身後,三人連忙跟上,不落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