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小事落定,趙詩雨之謀
頃刻之間,吳孫也算是想得透徹。
事情即已定論,吳孫也沒再繼續裝腔作勢,朝著趙詩雨躬身大禮,恭聲道:“承小姐吉言,吳孫定當遵守小姐囑托,還請小姐能信守承諾。”話語雖顯得卑微,但卻有一絲坦蕩之色,說完雙眼直視趙詩雨,目光的清澈讓人看不出任何雜念。
趙詩雨見此,心中還甚是驚訝,這吳孫竟然開竅了,想通了!本來趙詩雨還有後話沒說,不過現在看來卻是不需要了,這人既然想開了,那便也不用再多做口舌了。
見此,趙詩雨也恢複了以往那種慵懶的姿態,語態輕鬆地道:“吳管事放心吧,我會促成此事的。隻要吳管事管束好下麵的人,莫要再生事端便好。”
說完不待吳孫回應,趙詩雨自顧說道:“行了回去準備吧,本小姐自己回去,不用你送了。”說罷便動身走了出去。
胡雪兒的腦子至此還未轉過來,就看到趙詩雨一人向外走去,連忙招呼後麵的侍衛快步跟上,還未及身就聽到後麵傳來吳孫那恭謹地聲音:“謹遵小姐之令。”
胡雪兒驚訝地回頭,入目就看到吳孫躬身抬手,大禮相送。這讓胡雪兒更加地困惑了。
幾年來,還從未見過吳孫對誰這般的客氣,就連主上也沒有得吳孫這般禮遇。
眼見趙詩雨越走越遠,胡雪兒隻得壓下心中思緒,隻想待歸去後找福伯再商議,於是連忙帶人跟上趙詩雨的腳步。
畫麵轉到吳孫這邊,直到再也聽不到趙詩雨等人的腳步聲,吳孫這才起身,抬手整了整有些發皺的衣擺,凝望著已無趙詩雨身影的大門。
良久,才發出一聲歎息:“唉~~!”挺直的腰杆似乎也有些彎曲了,眉目間更添了幾分滄桑。
這時,吳孫身後有一個人上前,行至吳孫身旁一禮,而後麵色有些忐忑地問道:“吳管事,今晚的計劃還要繼續嗎?”
隻見吳孫聽聞,側身冷眼盯著這人良久,而後一字一頓地說道:“吳良啊,你跟了我這麽久,可曾見過我像今日這般?嗯?!”
不待其回複,吳孫仰首一歎,接著說道:“趙嶽現已穩住了合信商會的局麵,李駟與張乾那邊已經使不上任何氣力可限製趙嶽了,再加上這個深淺莫測的趙詩雨……我們如若再繼續對抗下去,就像趙詩雨所言,趙嶽這一家會不會倒,我不知道,我等的下場都決不會好!”
“更何況,從今天看來,自一見麵開始我們就被這位趙大小姐牽著鼻子走,隻怕我等的所有作為都被這位給看破了!!年紀尚輕就有這般的城府及謀劃,真是不敢想象與這種人為敵,我等會有怎樣的結局!告訴黑牛,今晚的準備取消,通知我們下麵所有人,從今天開始,不得再與趙嶽趙詩雨一方產生任何的衝突!趙詩雨那邊有任何消息都要報我,任何事情都不得耽誤!!”
吳孫的語氣堅決,下屬吳良見此,一邊應是,一邊好言安慰道:“管事,您也不用過於小心,我等畢竟還有那位撐腰,諒她趙詩雨顧忌此,也不敢有何衝動之舉。”
“那位?”吳孫嗤笑出聲,不顧吳良腦門直冒的冷汗,毫不客氣地說道:“那位如果真的有此能力,區區趙嶽能撐到現在?!如若那位真的有亡合信君之心,能說出與其聯姻之言?趙小姐說得很對,這件事隻是趙氏宗族的內鬥,我等外人還是莫要再摻和得好~!”
被吳孫點醒,吳良一臉冷汗,心中也甚為後怕,連連應“是”。不過心中卻還是有著疑惑:“吳管事,若像您所說,這大小姐本就算準了我們的軟肋,為何沒有直言告知宗族處置我們,反而讓我們全身而退呢?”
吳孫沉思片刻,有些慎重:“此事我也不盡知,但卻能知曉一些細枝末節。要知道平兒為何會遭此大難?還不是因為公子偃之事,所以就我看來,這位大小姐是真的不想和這王室扯上關係,至於其他的,我還未想到,或許趙大小姐此舉,還有其他的謀劃吧~!”
說完自嘲一聲:“看來以後,就能看到這位大小姐撥弄邯鄲風雲的場麵了。”
吳孫剛說完,就看見杵在一旁傻傻聽著的吳良,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抬起腿給了吳良一腳,破口大罵:“讓你小子去傳話,還楞在這裏做什麽?這些事跟你有關係嗎?趕緊給老子滾~~”
吳良被這一腳給踹了一米遠,連忙爬起身朝著吳孫媚笑了一下,隨後轉身便跑,剛扭頭就被吳孫給叫住了。
“等會兒~~~先派人將從南地進貨的兩車“血燕”,給小姐的清荷院送去!!再送些財帛和新奇玩意兒,你親自在庫房挑選!!!”吳孫這會兒又變成了往日那積威甚深的高階管事,臉色如常。當然前提是得忽略他說話的內容。。。
頓了頓,吳孫一臉沉著地說道:“通知完以後去趟張乾和李駟那邊,讓他們今晚來我這兒一趟,務必將話送到他們兩人麵前!”
“喏,小人這就去。”吳良連忙應聲,隨即奔去安排。吳孫見此,也不再多言,轉身回屋準備趙詩雨安排的事情。
話分兩頭,卻說趙詩雨這邊,從吳孫的主院走出來後,趙詩雨見胡雪兒還在後麵沒追趕上來,於是乎又停腳等候了片刻,待其行至身前,這才開口說道:“看來今日很順利呀,我們這就回去吧!”說完又準備轉身回自己的清荷院。
這時,就聽到身後胡雪兒飽含敬佩的聲音傳來:“小姐果真是不同凡響,今日這番威嚇下來,吳孫定然乖乖束手,不敢做任何違逆的舉動。現在隻要等到主上歸來,便可收攏勢力一舉擊垮吳孫,重新整合我合信商會。而且小姐今日之言,必定可成為我們對陣吳孫之利器!真可謂是神來之筆!雪兒拜服!”
胡雪兒雙手抱禮,一臉“崇敬”地望著趙詩雨,隻是閃爍的眼眸當中,似乎帶有一絲不解。
聽聞胡雪兒之言,趙詩雨的身形一定,緩緩地轉過身,平淡地望著胡雪兒,眼中含帶著不明的意義。
良久,趙詩雨問了一句:“雪兒管事,依你之言,你可有完勝趙涉之良策?”
說完,絲毫不理會呆愣在原地,低頭思索的胡雪兒。趙詩雨似是在自言自語:“我方才所言,可不僅僅是威嚇啊!”此言一出,趙詩雨便不在做停留,轉身向著來時的路走去。
胡雪兒在趙詩雨轉身後便抬起了頭,抬眼望著趙詩雨的背影,迷茫的眼中又夾雜著些許不安。
胡雪兒不是蠢人,就方才趙詩雨與吳孫的對話中,胡雪兒已經看出,趙詩雨不像是在與吳孫虛與委蛇。
方才說給趙詩雨的話,也有試探趙詩雨的成分在內。雖說胡雪兒萬分不願如此輕巧地放過吳孫等人,但趙詩雨即已這般行事,在還沒弄清趙詩雨所謀為何之前,胡雪兒也隻能將心中的疑惑壓在心底,以待日後思琢。
趙詩雨為何要急著將吳孫等人剔除?其實這和年歲尚小的嬴政有著不小的關係。
先不提此間,單說與趙涉等人的交鋒,趙詩雨的顧忌就有三。
其一,就如趙詩雨方才所言,自己並無確切的把握能勝於趙涉,畢竟其身後還杵著一位趙王,這便是一座無法逾越的高山!
任趙詩雨神仙手段,近幾年內也無法消除趙王所帶來的威懾力,反而會事事受其影響。以至於趙詩雨之後的各種謀劃都無法暢然施展,此為顧慮之一;
其二,前麵說過,吳孫等人所掌管的布匹軍需等行當,其根本就是伯陽君趙涉等人布置的一個局!這些板塊雖說利潤巨大,但是合信商會也是首次涉入,在此方麵並沒有過多的根基。
即便此次趙詩雨幫助自己的父親趙嶽,從吳孫等人的手中奪回這些行業的控製權,但以趙嶽手中所能控製的資源,究竟能否撐過伯陽君後麵的反撲,現在都還是未知數。
退一步講,就算趙嶽能撐得過趙涉的後續手段,可這就好比一個人手中握有一塊珍寶,日後難免受人惦記,隻有千日抓賊哪有千日防賊之說?
別看軍馬布匹等軍需品在趙嶽心中的分量極重,但是在趙詩雨的心裏,還真看不起這些行當!僅僅自己院裏泡的那四個大水缸,最後得出的利潤都能讓趙嶽的眼睛掉在地上!!
是故哪還會將這些放在眼裏,這豈不是本末倒置了嘛!此便為顧慮之二;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環,這便跟趙詩雨自己的謀劃有關了!
軍馬、布匹、鹽業、軍需輜重、銅鐵原礦,說實話,這些行當就算是趙詩雨自己也是頗為動心。但是!這些行業沒有一項不是國府管製的,沒有哪一行是跟王室或者宗室沒有關聯的,甚至這些行業之中幾乎全是宗室之人在把持!
趙詩雨如若是現在就將其奪入手中,那日後與趙國宗室之間的聯係便會越來越緊密,從而導致最終與趙國“訣別”時,無法順利地抽身而退,最終形成尾大不掉之勢!這便與趙詩雨的謀劃背道而馳。
如若趙詩雨是靠這些行業興業發家,那便不得不逐次加深與趙國宗室的聯係。一旦日後有一天,趙詩雨需要拋棄掉趙國內的一切,轉而去前往秦國輔佐嬴政(戰國的時代背景宗族、國家利益高於一切),那時趙詩雨的離開都會被視為是吃裏扒外、叛族離宗,而離開趙國的趙詩雨也將會變得一無所有,合信商會也會被宗室一舉收並!到那時,談何輔佐嬴政,如何能成就大秦帝國???
依仗國家公器而長成的參天大樹,在離開了這個國家以後,就像是大樹離開了土壤,就算長得再大也無濟於事,終會毀於一旦……當然,如果是秦國,那便另當別論了~~~
念及有此三個顧慮在,尤其是有可能會影響到自己日後最重要的謀劃目標時,趙詩雨當然是萬萬不會將這等禍事往自己的懷裏攬!這才有了先前與吳孫商議之事。
隻有趁現在早早地斬斷合信商會與趙國宗室之間的聯係,不再發展與(趙國)國家利益聯係緊密的行業,日後才能締造出隻屬於趙嶽或者說隻屬於趙詩雨的合信商會,而不是隸屬於趙國的合信商會!!!
趙詩雨心裏知道,不論是胡雪兒還是福伯,甚至是趙嶽都不會讚同自己剛才的決定,這點趙詩雨也能理解。畢竟幾人根本就不是站在同一個高度在思考問題!
任憑趙嶽等人思想再超前、智商再特麽高也不會想到,在自己的府上有一位日後將統一天下的帝王存在!!是以對於胡雪兒的不解和擔憂,趙詩雨並未在意,隻是準備待日後趙嶽歸來之後一並作勸說,順便展現出自己所準備鋪設的商業大網。
憑借這些,讓自己的父親心甘情願地上這艘賊船~~~~~趙詩雨心裏美美地想著。
不過,想讓自己的父親合信君趙嶽心服,確實還得有幾樣拿得出手的東西撐台麵才是,看來趙嶽回來之前的這些天,自己不會有多少清閑日子了。
趙詩雨一行人回到了清荷院,門口心不在焉的小綠奴,一聽到院外密集的腳步聲,連跑帶跳著出門,準備去迎接自己的主子。
待出門後,看到遠處走來的一行人,亮眼的趙詩雨走在最前,後麵跟著的一大波人更加深了趙大小姐的派頭,很是威風。
趙詩雨遠遠地就看到了在門口等候的小綠奴,驚訝的同時心裏又浮現出一陣陣感動。自己身邊的這個小丫頭,現在是越來越貼心了。
趙詩雨的心裏頭一次沒有將小綠奴當作“異性”來看待,而是當成了自己身邊的親近之人。
“小綠奴,怎麽一個人站在這兒呀?”趙詩雨知道小綠奴是在等自己,卻明知故問,嘴角帶著些許的壞笑,是想著調笑小綠奴一番,同時也能體現得出小綠奴的苦心啊~~~!
綠奴一眼就看到了趙詩雨臉上的標誌性笑容,大眼睛骨碌一轉,一臉呆萌地說道:“小姐,綠奴的肚子餓了,想著去灶房吃些東西呢,沒想到在這兒碰到小姐了。”說完嘿嘿一笑,麵露羞射之意,把趙詩雨看得鼻腔一陣發熱。
下意識地堵了堵自己的鼻子,趙詩雨佯作怒容,一隻手繞了繞而後直奔小綠奴的臉蛋兒而去,得手的趙詩雨一邊揪著小綠奴那嬰兒肥的臉頰,一邊咬牙切齒地說道:“好你個小妮子,膽敢開涮你家小姐了。走,回去,看我晚上怎麽收拾你。”
說完浪笑一聲,抬手抹了抹嘴角,眼中放射出異樣的目光,直掃得小綠奴膽戰心驚。
說罷大步向前,往院內走去,小綠奴想了想,咬咬牙也跟隨其後。主仆兩人愣是沒理會一旁大汗的眾人,徑直地進了屋。
被主子遺棄的胡雪兒,這時隻得站出來善後~~!輕咳了兩聲,待一眾侍衛的眼神聚集在自己身上之後,伸了伸玉頸輕啟朱唇,勉勵賞賜了眾人一番,待侍衛下去後,這才和紅葉一起進了院落。
是夜,亥時將至,夜色已深,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人們業已熟睡入眠,而合信府中泰院的偏殿中,仍有淡薄的燭光搖晃,光芒雖不大,卻顯得異常地堅韌,斥退這一屋子的黑暗。
屋內兩人,一人跪坐書寫,一人站立等候。
寫完竹簡,活動了一下略微僵硬的手指,福伯內心不由地自嘲三分,以前也是上馬闖蕩的老手,如今才寫了半幅書簡,竟然就已經有些疲憊了,當真是歲月不饒人啊!
真不知道自己還能這般操持多久,望著手中竹簡裏的內容,福伯不禁陷入了沉思。相較於剛知曉這些事的時候,現在的福伯已是冷靜了不少。
當剛一開始,從胡雪兒那裏得知今日趙詩雨的所作所為,年歲甚高的福伯還以為是自己人老耳背了,甚至還找了不下十人來測試自己的耳朵,其後的結果自然也是不言而喻。
卻說趙詩雨和胡雪兒回到清荷院以後,操持著和趙姬母子吃過中飯之後,胡雪兒就帶著趙姬向趙詩雨告退,而趙詩雨也沒有過多挽留,於是兩人便出了清荷院,當然小嬴政因要跟隨趙詩雨修學,自然是留在了趙詩雨這兒。
出了清荷院之後,胡雪兒先是讓侍女紅葉帶著趙姬返回了管事院,而後自己一人來到了福伯的住處,向福伯說出了今日所發生的事情。
剛開始的時候,福伯還聽得津津有味,不住地讚賞趙詩雨的敏銳和老練,不過好景不長,在知曉趙詩雨當場和吳孫定下的約定之後,福伯本是不信,任由胡雪兒費盡唾沫勸說也沒有說動。
不想,隨後不久就有人通報,說是吳孫麾下的掌事吳良拉了三車的珍饈禮物進了清荷院的大門,而且走的時候還笑眯眯地合不攏嘴。
聽到這些後,原本還老神在在、穩如老鬆的福伯,突然就像是屁股著了火,一巴掌將盛水的漆器給拍得碎裂開來,“蹭”地一下就站起了身,張口就罵匯報的下人為何不攔住吳良,一番豪邁的做派真讓人看不出其已是花甲之齡。
而現場福伯的情緒一度有些不受控製,若不是前些日子趙詩雨在其麵前露了幾手,讓福伯知道她非同一般人,怕是老爺子當場就忍不住要拿著掃帚直奔清荷院去了。
不過,即便是福伯知曉趙詩雨的底細,卻也是一陣的唉聲歎氣,與胡雪兒兩人思來想去也不明所以。
趙詩雨既沒有全然相告,兩人也不好直接去找趙詩雨要解釋,是以商議之後,隻能先由福伯起草書簡,將此事報於主上趙嶽,待其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