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郭開之謎
趙詩雨見此,頓時輕笑出聲,向著三人說道:“諸位莫慌,我合信府確有此等美酒,不過卻還未開封,而此等絕世美酒想要享用,那必須得找個良辰吉日才好。所以還請諸位能在我合信府稍候幾日,旬日之內,定讓諸位喝上心儀的美酒!”
趙詩雨此話一出,幾人理解地點點頭,荊軻更是直接說道:“詩雨小姐此言甚為合理,絕世美酒自然另當別論,不能與凡間俗物相較。如此,那荊某就叨擾君候幾日了!”卻是已經被趙詩雨說動了心,臣服於美酒之下了!
此言一出,趙嶽也心生喜意,連忙喜道:“壯士這說得哪裏話,壯士願駕臨鄙府,已是我合信府的榮幸了,豈敢言叨擾?”
見到這兒,留住荊軻的事情算是成了,趙詩雨心下一鬆,方才一直用意誌壓下的傷痛頓時湧了上來。趙詩雨隻感覺到兩眼一黑,便是去了意識,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荊軻見此,連忙伸出手扶了一把,隨即真氣入體,察視了一番,向憂心忡忡的趙嶽說道:“君候莫急,小姐隻是脫力昏了過去,無甚大礙!”
聽了這話,趙嶽才徹底地鬆了一口氣,隨後從荊軻手中接過了趙詩雨,一行人並作一起,向合信府走去。
臨行前,荊軻抬眼望向某個方向,那裏漆黑如幕,什麽也看不到。荊軻就這樣盯了此處良久,隨後眼露神光,便不再理會,隨著趙嶽的邀請而去,不久便離開了此地,獨留這一地的屍體與那無邊黑暗作伴。
而在眾人走了之後,方才荊軻凝望的方向。
漆黑的夜幕之中閃出來一道暗影,一名身著黑色夜行衣,頭戴鬥笠的劍客立於此處。
劍客見荊軻已隨趙嶽一行人前去,隨即鬆了一口氣,抬手揮去了額頭上不存在的冷汗,看向荊軻的眼睛中充滿了忌憚之色,眼神凝重。
呆立片刻,見再也看不到趙嶽一行人的身影,劍客嘟囔一聲“無趣”,隨後夾起地上一個物事,飛身沉入了夜幕之中。
而那個在其腰間的物事,在月光的籠罩下,竟然是方才逃亡而去的黑牛!隻見黑牛麵目猙獰,雙眼圓睜卻沒了光芒,至死眼中都夾帶著震驚的神色,不願瞑目!
黑夜,諸般死寂。
劍客夜行一路,隨後翻過高大的院牆,在一座府邸落了腳,府邸上書“太子府”!!翻越各處院牆滕樓,隨後在一不起眼的屋前落下來,屋內微弱的燭光閃爍,搖搖欲墜。
劍客行至屋前,一點也不拘束,輕車駕熟,輕手輕腳地進門、關門,將手中夾帶的黑牛屍體扔到了地上。隨後負劍站立,一言不發,靜靜地看著眼前雙手各執一子,自顧自下棋的男子。
借著微弱的燈光,沉醉棋盤之中的男子顯露出熟悉的臉龐,卻是在以往的日子裏,跟隨太子趙偃左右的郭開!!
兩人雖同在一個屋簷之下,但是卻仿若沒有看到對方一般,一個小小的隔屋,卻好似兩個世界,一邊陰冷充滿煞意,一邊燭光渙散、溫文儒雅。
良久,郭開才放下手中的黑白雙子,看著麵前陷入僵局的棋局,麵上毫無表情,兩眼卻隱隱含光,似是在詢問,又似是自言自語:“看來,日後的邯鄲,怕是會更加熱鬧了!”
“哦?何以見得!”劍客姿勢未變,下頜微抬,出聲詢問道。
郭開抬眼看了劍客一眼,輕笑出聲:“合信商會輾轉至此數年,現在經由趙詩雨之手重新劃分格局,已呈現出涅槃之勢。值此關鍵之際,這堂堂合信府大小姐,竟然會為了一個‘跟班’而甘願放棄自己的生命。看來,這位趙大小姐,恐怕很不簡單呐!”
“你竟然……!!嗬嗬,看來除了我之外,郭大人手下另有高手啊!”見郭開對今晚發生的刺殺之事這般了解,令劍客心中一驚,身形一顫,再也無法保持之前的淡定。
郭開聞言一笑,輕描淡寫掃了劍客一眼,滿不在意,平淡地說道:“劍南兄何必驚訝?像我們這樣的人,難道還會在乎這些?”
“……”劍客聞言沉默了半晌,隨即怪笑一聲,道:“真不愧是郭大人啊,看來大人能到今日這般光景,完全是實力使然啊!”
“嗬嗬,劍南兄說笑了,若非郭某資質愚鈍,無法習得超絕本領,如今這陰謀詭秘之道,可能就此與郭某無緣了吧!”麵對劍客的戲謔之言,郭開麵不改色,一本正經道。
劍客,也就是方才郭開口中的劍南兄,揮了揮手,開口道:“好了,這等閑話郭大人就不必說了吧。既然軍主有令,命郭大人為趙國境內總指揮使,那在下自然會順從郭大人的調遣。”
“嗬嗬,劍南兄果然是直爽之人,如此便好!”郭開兩眼一眯,笑著說道:“地上這人,就是這一次刺殺計劃的謀劃者吧!”
“沒錯,不過我下手好像稍微重了點,本想著讓其昏過去的,不想一不小心折了他的脖子,應當不會耽誤到郭大人調查吧!”劍南滿臉的不在乎,直接與其對答。雖然言語中對此感到抱歉,但是臉上卻是一點愧疚都沒有。
“無妨!”郭開一聲輕笑,淡然道:“黑牛,原為伯陽君趙涉門客,後轉至吳孫麾下,手下劍客三十六名,個個訓練有素、驍勇不凡,乃是吳孫一黨昔日與合信君趙嶽分庭抗禮的重要依仗。此人與吳孫妻子王氏暗地裏行苟且之事,私下籌謀刺殺趙詩雨之事,今日便是其籌劃已久的行動!”
“哈哈哈,連兩人行苟且之事都能查到,看來郭大人的手段真是不一般啊!如此看來,郭大人對此人了如指掌,在下先前的疑慮想來是多餘的了。”劍南嗤笑道。
“先前在合信府如何,郭某並不想理會,但是這些人到了太子府上還這般肆意,那也就怪不得郭某了!”說罷,郭開起身,踱步徘徊。
“好了好了,不跟你扯這些客套話了!話說,你對你的猜測,可有把握?”不經意之間,劍南一句話出口,讓郭開走動的身形一頓。
“沒有把握!”郭開扭頭回身,正視著劍南,眉宇擰成一團。
見劍南眉頭一皺,似要作問,郭開心領神會,直接說道:“這便是我看不透趙大小姐的地方,按理說,合信商會雖為宗室之人開設,但是合信君本人不涉朝政,對於此事應當也知之不深,但是為何趙詩雨會對這少年這般在乎?據我了解,他們事先並不相識,突然之間趙詩雨就將其留在身邊,極為重視,讓人費解。”
“那萬一是你想多了呢?”劍南想起方才看見的一幕,趙詩雨一臉“花癡”地死盯著荊軻,良久未動,劍南隔了老遠都能看出來。
想到這兒,劍南眉毛一揚,驚奇道:“萬一趙詩雨隻是單方麵喜歡上那少年呢?萬一兩人隻是單純的‘男女關係’呢?”
聽聞劍南所言,郭開眼皮子一抖,隨後冷著一張臉,神情肅穆地道:“我先前有與趙詩雨麵對麵相對過,從其身上傳來的壓迫感,以及淩厲的目光看來,此人絕非等閑之輩!這樣的氣勢,我隻在一人身上看到過,那便是……”
郭開說著說著噤了聲,伸出手向上指了指,這一舉動令對麵的劍南心神大驚,眼中露出難以置信的目光。
“所以依我看,她這等人物,雖然不知曉為何會低調於幕後,但絕不會因為區區‘男女之情’而放棄自己的生命!更何況,兩人年齡相差不小,那少年應該才六歲,趙詩雨本人也才不到豆蔻華年,這樣的兩人,會有什麽‘男女之情’?”說完,郭開白眼一翻,瞪了劍南一眼。
嘿嘿!劍南聞言也覺得自己的猜想有些離譜,心裏汗顏了一把。
隨後麵色認真,目光嚴肅,正視著郭開,說道:“既然如此,為何不稟明主上?此事,不應該由主上那邊派人確認才對嗎?”
郭開盯了劍南一眼,緩緩說道:“原因不明,證據不足,無法確定其真實身份,僅靠一些猜測,安能隨意驚動主上?況且若是走漏了風聲,那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將白費!須謹記,我等的作用可不隻是傳遞情報而已!”
“那難道什麽都不管?萬一出事,你能當得起嗎?”劍南見此,急道:“你可莫忘了,若他真是那位的子嗣,那這少年便是……便是那位的正統繼承人!”
“所以,我不是已經派你暗中保護了麽!”郭開微眯雙眼,直勾勾的盯著劍南,說道。
什麽?!劍南心中先是一驚,隨即明白過來,苦澀一笑,搖了搖頭,歎道:“嗬嗬~~原來如此!我就說呢,怎麽突然間就派我前去接應,原來這一早便是你的籌謀,你早就知道今日行刺之事,但是沒有阻止,為得就是看一看他身邊的那位趙大小姐是何心思!!!即便趙詩雨無所動作,你也算定我不會無動於衷!”
郭開輕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我可沒有做什麽事,隻不過是順水推舟罷了。不過卻沒想到因為此事折了一顆釘子,卻是令我意想不到啊!”
“哦?原來那行刺的三十六人當中有你的眼線!怪不得你對這次刺殺的詳情這麽了解,不過今天碰到了那人,也是他的不幸!”說著,劍南想到了那個人群中肆意收割人命的身影,心中一凜。
郭開聞言,目光躊躇,思忖片刻,問道:“可知那人是何方人士?這天下間竟有如此人物,放眼周邊,怕隻有你能抵擋了吧。”
“可別!坦白了說,我也不是其對手!我擅長的是潛伏和刺殺,與這等劍客高手對決,隻要是被其識破蹤跡,我必敗無疑!”說完,劍南想起了那人臨行前朝自己落足之地看過來的眼神,讓劍南心中一寒,臉上帶有忌憚之意。
一個劍客不會無緣無故去做一些舉動,而劍南也不會天真地以為那人隻是隨意看看。
這份忌憚和不自在被郭開看到,令郭開心中一緊,暗自呢喃:“連劍南也不是對手嗎?”
想到那人,劍南的心裏莫名有些擔憂,說道:“此人雖不知名號,但是看樣子應該跟隨合信君回了合信府,你手中不是有駐紮在合信府的暗手嗎?可以令其留意一下,或許可以盡快查出此人的底細!”
聞言,郭開冷漠地看了劍南一眼,冷著臉道:“已經沒機會了,合信府中的釘子在數月之前就已經被一舉拔除了!根據最後傳回來的消息,合信府在進行內部整頓,怕是跟這位趙大小姐脫不了幹係!”
連你安插的人都被端了?看來你這家夥也沒那麽厲害呀!真能裝!劍南暗自心想。
郭開見劍南一臉的不以為意,頓時知曉了這貨的心中所想,不禁讓郭開內心感到有些無力,一臉無奈道:“雖不知趙詩雨用了何等手段,但是這些釘子之前已經在各自崗位上釘駐了數年之久,躲過了無數次的盤查,而且並非身居要位,在合信府當中的地位低下,按道理來講不應該會被查出。再根據其生前發出的信息看來,可以肯定是趙詩雨製定的計謀,將其一舉引誘了出來!”
聽到這兒,劍南算是明白了這位趙大小姐的厲害之處,再也沒有了小覷之心,隨即問道:“既然如此,那你可有想好應對之策?如今那神秘劍客進駐合信府,日後一旦發生衝突,硬來肯定是行不通了,這對我們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郭開沉吟半晌,鄭重回道:“沒有!”
臥槽!劍南聽聞,如遭雷劈,震得身形一晃,差點閃了老腰,隻感覺心中萬馬奔騰,強行壓下腹中翻湧的血氣,額頭青筋橫爆,咆哮出聲:“在你的掌控區域內出現了一個你都沒辦法對付的人,對方還是趙國的王室宗族中人,你就一點也不擔心?”
“為何要擔心?”郭開一臉無辜的表情,奇道:“這不是挺好的嗎?那少年現在不也沒事嗎?”說完看了劍南一眼,目光中似有深意。
嗯?劍南先是滿臉疑惑,隨後眼睛一亮,似乎明白了過來,驚道:“你是說……”
“先前我隻是有些猜想,不過發生今天這件事情之後,我就更加的篤定!趙詩雨對這個名叫阿政的少年極為看重,甚至不惜放棄自己的生命。趙詩雨對其定有所謀!!看來,這個少年有很大的可能就是那位的子嗣,雖沒有直接的證據,但是我有感覺,此事不會有錯!”郭開所言擲地有聲,眼神異常堅定。
“那我們以後不管合信府了嗎?”劍南問道。
郭開聞言,稍加思索,便道:“你我都是陰暗角落中的存在,每天都是行走在刀尖火海之上,相比之下,待在趙詩雨的身邊或許要更加的安全。有了此次行刺,後麵趙嶽定會有所動作,而合信府的安全性會更高。畢竟,合信君可不是一般的存在,若非此次刺殺行動毫無征兆,又來得突然,邯鄲城內估計沒人能夠在趙嶽的眼皮子底下殺人!趙先那個老東西可是已經將趙嶽當成了接班人,其手中掌控的力量難以估量!少年跟在這樣的人身邊,不會有什麽危險,我等也可以放開手腳做其他事情。”
“你就這麽相信趙詩雨?”劍南問道。
“不!”郭開瞬間否決,接著說道:“我相信的,是人性!我有預感,這位趙大小姐,未必會是我們的敵人!”
這番話有些奇怪,劍南皺眉思索良久,也沒有品出其中意味,隨即搖了搖頭,不再想這些“麻煩”的事情。
相較於這些比較“玄乎”的東西,劍南更關心的是眼下。回想到郭開方才所言,劍南內心一動,當即便問郭開:“難道我們現在就幹等嗎??”
“那也不是。”郭開繼而否定,緊接著說道:“如今隻能算是暫無後顧之憂,阿政與趙姬母子二人應該已在邯鄲周圍生活過很長時間,或許也有知曉他們身份的人存在,我們要暗中調查此事,一旦得到證實,所有的知情之人都必須要控製住,無法控製的則盡數抹殺,絕對不能留下隱患!”語畢,殺機盡顯。
“嘿嘿嘿,這我喜歡,此事就交由我來做吧,絕對不會出任何差錯。”一聽到“暗中行事”,劍南的眼睛就亮了,嘴角彎出一道詭異的微笑,活像一隻狡猾凶殘的惡狼。
郭開斜眼瞟了劍南一眼,見其一臉的興奮,郭開麵無表情,無語地說道:“劍南兄,你多想了,這等小事怎麽會麻煩你出麵呢!”
“餓!”劍南有些錯愕,這可是牽扯到趙政的身份敗露,可算是此子的生死大事,怎麽能說是一介“小事”呢!
想到這兒,劍南連忙問道:“郭兄啊~您沒事吧!怎麽這話說得這麽不靈光呢~~~”說完“嘖嘖”兩聲,一臉鄙夷看著郭開,似乎覺得抓到了郭開的缺失,為此洋洋自得。
郭開淡淡的看了眼兀自得意的劍南,絲毫不在意方才的嘲諷話語,語氣平淡地說道:“阿政與其母親先前在邯鄲城中躲躲藏藏,按時間來算,最少已經生活了三年之久。就算兩人朝伏晚出隱蔽行蹤,這三年裏麵見過的人也不在少數。且目前毫無任何頭緒,就連她們之前在邯鄲的哪個角落生活過都不知道,你怎麽查?就你,恐怕再查個三年也不會有結果。”
“額……”這一番話下來,劍南的臉色一僵,自得之色盡去,一臉茫然,問道:“那怎麽辦?”
“放心,此事我會交由其他人去做,劍南兄不必為此費心,倒是另有一事,想請劍南兄幫忙!”郭開回到桌案前,舒舒服服地坐了下來,隨即伸手一引,示意劍南同坐。
而郭開自己端起盛水的水壺,滿斟了一碗熱水,放置對麵,又為自己斟酌一杯,細細品味起來。隻不過是一杯普通的開水,在郭開的手中卻好似仙家瓊釀一般,令人心醉。隻能說,醉人的並不是水,而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