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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太子府議事(上)

  翌日,趙王宮之中,朝堂大殿之上。


  “終於議完了啊!”趙偃站在朝堂之上,看著台下這個皓首蒼髯,體格壯碩的威凜老者,心中無奈地歎息一聲。


  老者身著重鎧,肩披虎布披風,雄立於朝堂之上,威風凜凜。其身後一眾武將默然站立,與合信君交好的李牧將軍,也在此列。


  而在老者另一邊站立的,便是平原君趙勝。隻是此刻趙勝的臉色不太好看,眼睛冒著火光,狠狠地盯著重鎧老者,頗有不善。


  此刻,朝堂之上卻已經沒了爭論之聲。這時,趙偃身旁,身著王服的趙王丹,開口了。


  “既然諸位再無異議,那此次朝議便就此定了,散朝吧!”此刻的趙王臉上也不太好,陰鬱著臉,提出了散朝。


  眾臣紛紛跪拜遵禮,退出了朝堂。趙偃,也在此列。


  “終於無事了!”趙偃有些開心,不過隨即想到了一事,擔憂之色又浮上了臉,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道詩雨怎麽樣了,好端端的怎麽會被歹人刺殺呢。”卻是想了自己心尖兒上的人兒。


  當日初聞趙詩雨遇刺後,朝堂議事都緩了片刻。趙國國都之內,居然有歹人行刺王族宗室之人,這讓趙王驚怒不已,而掌管京都防衛的將軍,當場臉都給嚇綠了。


  一時耽擱,直到趙王頒下旨意,全城懸賞歹人之後,才消停了下來。


  而趙偃,即便是再心急如焚,也不能飛出去看望,隻能將心中的憂愁強行壓下,等待朝議的結束。不曾想這一堂朝議,竟是議到了現在才結束。


  不過無事之後,趙偃便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若非周身衣著淩亂,趙偃都想直接“殺”到合信府去。


  路上一番搖晃,卻也很是順利。半晌,終是回到了太子府邸,短暫利落的收拾之後,趙偃正準備出門……


  “太子殿下,臣吳孫求見。”屋外,傳來吳孫的聲音。


  吳孫?這個時候來幹嘛?趙偃有些疑惑,但還是問道:“何事?”


  “小人有些事情,想告於殿下知曉,還望殿下恩準。”


  什麽事非得現在說?趙偃心急如焚,都憋了兩天了,現在還不知道趙詩雨怎麽樣,如何能等得及?


  當下,趙偃不耐煩地回道:“什麽事等我回來再說,你先下去吧!”


  “太子殿下,事關趙詩雨小姐,還請殿下能先聽聽小人的話!”吳孫的話雖隔著一堵牆,卻落到了趙偃的心中。


  嗯?趙偃心中一疑。這吳孫雖然才來自己手下做了沒多久,但是其人踏實肯幹,吃苦耐勞,諸多事宜都操持得甚好,這讓趙偃心中對其很有好感。如今貿然前來,想來是有要事吧!

  “先進來吧。”心裏想著,趙偃朝門外喊了一聲。


  很快,就看到吳孫姿態恭謹,蓮步細碎,小步小步挪到了趙偃麵前,俯首一禮。


  “好了好了,說事吧。”趙偃有些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催促道。


  聞言,吳孫俯下的雙眼一亮,很快就又消散下去。抬起頭來,換上了一副忐忑的麵孔,語氣顫抖,弱聲說出了已在心中反反複複編排好的話。


  …………


  衛四是一個侍衛,屬於太子府中三百侍衛之一。其父是城衛軍,不過這年頭當城衛軍危險啊,衛四他爹不曉得塞了多少好處才將其塞進了太子府中當侍衛。


  也是這小子爭氣,他爹的錢沒白花,成功地被太子府錄用,成了端“鐵飯碗”的太子府親軍,讓他爹長了不少臉麵。


  這天,衛四正在內庭閣院站崗。太子幾天沒見,今天急急忙忙回來,進了閣院就沒聲了。衛四雖然心中好奇,但是本分還是知道的,背後議論主子可是要受罰的。


  不多時,衛四就看到新任的掌府大人也匆匆忙忙來到了閣院外。


  說到這信任的掌府,這可是一個狠人!上次有個端飯的丫鬟,據說就因為多嘴了一下,就被其打了二十板子。


  不過即便如此,那也擋不住底下人的議論,都說這個新任掌府大人的兒子好像得罪了什麽人,被人給施以了宮刑,常常有送飯的下人說起。直到現在,整個太子府都傳遍了,就是沒人敢明麵上說。


  如今這位掌府大人來此,衛四雖說麵上不動,心裏卻誹辯了不少句,這卻是因為上次被懲戒的那個丫鬟小翠,那可是衛四的心上人呐!


  隨後,衛四就聽到了太子殿下的傳喚聲,眼前這位掌府大人應了一聲就進去了,這讓衛四心中好生羨慕。來了太子府都快一年了,衛四都還沒有機會進到太子住的房子裏瞧瞧呢,如今這掌府大人才來了倆月,就能進去。這讓衛四不得不感慨:還是讀過書的人好混呐!

  屋內,半晌都無絲毫聲響傳出,屋外,衛四兢兢業業侍立,一絲不苟。


  “什麽!!”突地,一聲飽含驚怒的吼聲傳來,將認認真真值班的衛四嚇得小心髒一抖,手裏的長戟差點沒把住。


  衛四在太子府當了快一年的差,上上下下的人見了不知道多少次,憑聲音就能知道此人是誰。而此刻這個好像很憤怒的聲音,不就是太子殿下的嘛!裏麵咋回事啊?

  正當衛四胡思亂想的時候,裏麵又傳來一聲高喝:“來人!!”


  聽令,衛四身上那近乎完美的“職業操守”頓時發揮了作用,想也不想,直接扯開嗓子吼了聲:“在!”


  隨即“蹬蹬蹬”一路小跑,進了屋內。


  “太子殿下!”進了屋後,衛四單膝跪地,頭顱低下,等待下一步指令。


  “去,給我把郭開叫來。讓他現在就來!”趙偃麵上仍有餘怒,悶聲道。


  “喏!”一聲響亮幹脆的回應,衛四扭頭就走,利落得很。


  哎呀!等出了門兒,衛四才反應過來,後悔不已。難得進去了一次,還啥都沒看到,真虧!

  …………


  “哦?太子叫我?”郭開一臉“驚訝”,再一次問道。


  “是的郭大人,殿下還讓您現在出發,盡快過去!”衛四癱著一張臉,回應道。


  “我知道了,我現在就過去!”


  …………


  “臣郭開,拜見殿下!”郭開來到太子所在,恭聲行禮。(古時太子伴讀也是有專門的官職,所以也算臣子)

  趙偃此時還是一臉怒色,見此,皺著眉說道:“不用多禮了。今日叫你來,是因有件事情要讓你知道下,我想聽聽你的看法。”隨即朝著吳孫擺手示意了一下。


  吳孫見此,卑身一禮,將方才之事又說給了郭開聽:“郭大人,事情是這樣的。”


  “前日趙詩雨小姐遇刺,現已滿城皆知。凶手共計三十七人,其中三十六人在當晚就已伏誅,另一刺客首領也在昨日間被人擒殺!屬下也是在偶然之間,遇到了擒殺此獠的江湖人士,才知曉了其中曲折。”


  “逃亡的刺客名為黑牛,先前是小人麾下的劍士,但此人一向不順從屬下管製,而且經常消匿行蹤,是以小人對其也並未多做管束。”


  “根據從黑牛身上發現的線索看,此人是與小人妻子王氏私通,背地裏密謀策劃了此事,小人也是那時才知曉這黑牛與王氏的齷齪,這便是兩人之間聯係的繡帕。”


  “而王氏之所以會如此,便是因為嫉恨趙詩雨小姐對小兒吳平的所作所為,說到底也是小人平日裏對其欠缺管教,所以才會有此事發生,小人之罪責難以抹去。”


  “最初發現此事之時,是在昨日。那時殿下尚不在府中,為確保太子府的光輝不至於被小人蒙蔽,小人昨夜連夜前往合信侯府,負荊請罪,想以此身讓合信君息怒,以謝太子殿下恩德。”


  “對此,合信君雖說對此事異常震怒,但是卻也沒有太為難小人。至於趙詩雨小姐,在知曉了此中情節之後,也同意與太子府息事寧人,不會記恨於殿下。小人總算是沒有辜負太子殿下的知遇之恩,不至於讓小人這等汙穢之人玷汙了殿下的門戶。”


  郭開聽到這兒,表情怪異,似是有些迷茫,問道:“負荊請罪,雙雙言和,這不是挺好的嗎?殿下是疑惑……?”


  “他還沒說完!”趙偃輕啟薄唇,陰沉著臉,悶聲道。


  “哦?”郭開轉頭,“疑惑”地看著吳孫。


  見此,吳孫先是“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趙偃,隨後“一臉憂色”,低聲回道:“本來到這兒已經是沒有他事了,不過……不過合信君又說,說是前天伏誅的三十六人,全被人割去了麵皮!!難以辨認!”


  “這!!”郭開一“驚”,雙目圓睜,追問道:“可曾確認?”


  “小人沒敢問,不過看樣子,應該是真的!”吳孫說道:“因為合信君曾言:行刺之事就算了(liao)了(le),但是割去刺客臉皮的歹人另算!”


  郭開聞言,裝作皺眉思索的樣子,不發一言。


  這時,趙偃開口了:“合信君個性強硬,但卻極重仁信。況且對於這件事情,合信君必不會戲言。所以此事,八九不離十。”


  “殿下之意,是要臣暗中調查此事?”郭開麵向趙偃,詢問道。


  趙偃點了點頭,隨後出聲:“合信君那邊,我這兩天會去上門拜訪。但是此事,你務必給我從頭到尾調查清楚!”


  “殿下是懷疑……此事另有蹊蹺?”郭開疑惑道。


  趙偃聞言,雙眼微眯,說道:“若非如此,又哪來的人,大半夜的割去刺客的臉?若非那個叫黑牛的刺客被抓,誰又會知道行刺之人的身份?誰還會挖出來這幕後主使?恐怕這件事還就真成了不解之謎了!這割去刺客臉皮的人定然與此案相關!否則又怎會對行刺之事如此清楚?所以,這背後定然還有其他人隱藏著!”


  “殿下英明,臣歎服!”郭開心中樂開了花,麵上不動聲色,敬佩道。


  “不過……”接著,郭開說著,眼睛閃爍間,飄向了一旁恭候的吳孫,“疑惑”地問道:“這個黑牛,方才吳掌府說,此人不受你管製?你府中的劍士,不受你挾製受誰挾製?”


  說到這兒,趙偃也將目光移到了吳孫身上。方才的時候沒有注意,郭開現在一說,趙偃頓時察覺到了不對之處,冷眸緊緊地盯著吳孫。


  吳孫被兩人緊盯著,就像是被猛獸牢牢鎖定的獵物,渾身戰栗,顫聲道:“郭大人不知,這黑牛本是小人在合信商會做管事之時,伯陽君借給小人用來抗衡合信君的,直到小人與合信商會拆分開,這黑牛也就沒有離去,跟在小人身邊。而往常對於小人的指派,黑牛也是不予理會,他隻聽從……聽從……”


  “聽從伯陽君的號令,對嗎?”郭開雙眼一睜,替吳孫說出了他“不敢說”的話。


  吳孫聞言,一臉“無奈”,點了點頭。


  “趙涉?!”趙偃雙目圓睜,長大了嘴巴,一臉震驚。三人裏麵,就光太子的表情不是裝的。


  “殿下莫急,此事,應當沒這麽簡單!”郭開見此,連忙勸慰道。


  好一陣子,趙偃才定下心來,隨即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無事。而後問吳孫道:“關於此事,合信府怎麽說的?”


  “合信君並未談及此處,隻說在沒有絕對的證據之前,合信府不會插手任何事!”吳孫“如實”回道。


  聞言,趙偃一言不發,低頭思索,麵上陰晴不定,烏雲密集。


  見此,郭開似是有些憂心,上前兩步,憂聲道:“殿下先不要憂心。此事在臣看來,還有一些疑團。若此事真是伯陽君所為,那伯陽君又是如何得知吳孫家中之事?要知道,吳掌府也是事發之後才知道此事,伯陽君又有何能耐,能比吳掌府還了解自己的家事?這豈非不合情理?”


  郭開這話,更像是在引導吳孫發言!


  趙偃聽後,眉頭輕皺,隻是麵上稍微鬆了一些,似是被郭開的話打動。這一幕,“恰巧”也落到了吳孫的眼中。


  隻聽“噗通”一聲,吳孫跪伏在地,連朝趙偃磕了三個響頭。這突然的變故,卻是將另外兩人看“傻”了眼。


  隻聽吳孫神情悲痛,涕泗橫流,悲聲道:“殿下啊!小人還有一事,但求殿下為小人做主啊!”


  趙偃此時被痛哭的吳孫給弄得滿頭霧水,不明所以,連忙抬手將其攙扶起來,說道:“吳孫,你這是怎麽了?有話好好說,你是我太子府的掌府令,有什麽難處我自會幫你。”


  “小人,謝殿下大恩!”吳孫先是大禮謝過趙偃,隨即出聲,道出了自己心中的辛酸:“殿下不知,因趙詩雨小姐遇刺一事與內人有關,所以當小人知曉了此間詳情以後,就當麵找來了內人王氏當庭對峙,不想……不想……”卻是傷心過度,說不出話來了。


  吳孫神情悲戚,看上去極其可憐,哽噎了數下,這才緩過來,接著說道:“不想這賤人對此供認不諱,甚至還嘲諷小人,說其不光與黑牛有染,就連伯陽君,也與其歡好多次,就連小人的犬子,恐怕也是伯陽君的種啊!嗚嗚嗚~~~”


  說完,吳孫再也忍不住,心神崩潰,大哭出聲,嗷嗷地嚎,讓旁聽的人直感覺心中瘮得慌。


  “什麽??!”趙偃和郭開同時震驚出聲。趙偃甚至不敢相信此事是真,又追問道:“這怎麽可能呢?”


  見狀,吳孫強壓下內心的悲痛,向趙偃解釋道:“小人當時,也不敢相信。小人以前隻知道王氏是伯陽君的表妹,卻沒想到竟然還有這一回事。於是小人後來問了王氏的侍女小沫,才得知,此事竟是真的啊!小人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憤慨,便動手殺了王氏,將她的屍體拖到了合信府以作賠罪!”


  怎麽還是個表妹?!趙偃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為此感到心煩意亂,說道:“將那個侍女小沫傳來!我要當麵問問她!”


  至於吳孫所說的殺了妻子王氏的事,趙偃是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在這個時代,發生這種事情,不千刀萬剮都算是客氣的了,殺一個賤人有何不可?

  吳孫聞言,連忙止住哭聲,收拾了下,起身出去喊人。


  “殿下,這……”郭開見吳孫已走,出聲道。卻不想,話剛一出口就被趙偃給打斷了……


  趙偃揮手打斷了郭開的話,隨即深吸了一口氣,眼中冷芒閃動,說道:“不必說了,吳孫先前是趙涉派去合信商會的釘子,所以趙涉對吳孫肯定會加以看管。而且,與合信府仇深似海的,是伯陽君趙涉;有能力在邯鄲動手的,也隻有趙涉。”


  “若真如吳孫所言,趙涉與其妻子王氏有染,那此事便無需再議了!合信君之所以讓吳孫轉達,說沒有絕對證據之前,不會插手其中,恐怕就是要看下我這個太子要如何選擇了!”


  “殿下深謀遠慮,臣不及也!”郭開見聞,恭聲一禮,拍了拍馬屁。


  “嗬!”趙偃斜眼看了郭開一眼,笑罵道:“可別埋汰我,以你的心思,恐怕早就想到這些了吧,你以為我不知道?”


  “殿下過譽了,臣不過是粟粒之得,哪敢與殿下爭輝!”郭開一臉謙卑地說道。


  “哈哈哈!”趙偃被郭開這句話一說,臉上頓時笑開了花,一掃方才的陰霾,說道:“你啊你啊,還是和以前一樣!隻不過有點膽小了些,在我這兒,想到什麽就說,現在本太子能夠完完全全信任的,也隻有你了!”


  “臣,謝太子看重!”郭開連忙跪地,以謝趙偃的信任。


  “好了好了,起來吧!”


  “遵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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