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平原君府上
傍晚時分，平原君府。
平原府大門前門庭若市，在外停留的華貴馬車多不勝數，平原府的總管也在大門前招呼著來客。
身為平原君府中的總管，顧老的身份自然也是水漲船高，就連來往的一些大夫之臣，對其都是彬彬有禮，不敢怠慢。
顧老對於這些來客，也是淡然相對，頻頻點頭示意，偶爾拱手相對，卻也並非是正禮相待，從此可見平原君在趙國的地位。
而這時，一輛算不上太華麗的馬車停靠在了平原府門前，顧老見到此，眼睛一亮，立馬向前幾步，也顧不上招呼身邊的人，來到了馬車跟前，朝著車內恭謹一禮。
“老奴，見過合信君！”顧老朝著馬車一禮，問候的聲音洪亮，中氣十足，看得出來其內心的敬重之情。
這時，從馬車上下來三人，一大兩小。大人看到顧老，執手回禮道：“顧老，都是熟人了，不用多禮！”
顧老聽言，連聲稱“是”，點了點頭，才直起身來。當看到趙嶽身旁美豔絕倫的趙詩雨，立馬讚聲道：“老奴見過詩雨小姐！今日，詩雨小姐定然是平原府中最奪目的女子，真是令府中蓬蓽生輝啊！”
“嗬嗬~~顧老吉言相讚，詩雨便厚顏受之了！”說罷，姣美一笑，大大方方，很有大家小姐的風範，給趙嶽長了不少臉。
一行人談笑不止，三人由顧老親自相迎，向著裏屋廳堂走去。
會客廳堂內，又是另一番光景。
上首位的一張大案前還空著，顯然此間主人家趙勝還未登台。而另外，右手位的齊國使臣，左手位的趙國公子人臣，也已基本就位。
右手第一排第一位，乃是此次齊國使趙的主使，魯仲連魯大人！其次，則是稷下學宮的百家講師鄒衍，之後便是孔穿等一行人。
而左手居首位的，便是我們的太子趙偃，太子之後的兩個座位都還是空著，沒有人坐上。但其後已經琳琳琅琅滿座，而且都是趙國的大臣，顯然前麵空著的兩座是為其他人特意留著的。
此時趙勝還未出麵，廳堂之內也並未有人主事，所以落座之人三兩紮堆，閑聊扯淡，看起來亂哄哄的。不過隨著外麵一聲傳呼，這哄亂之氣頓時就一整。
“合信君到！！！”廳堂外傳來了顧老老邁洪亮的喊聲。
隨著聲音落定，廳堂之內所有的哄亂氣息頓時消散，所有人都正襟危坐，準備一睹這位攪弄列國風雲的君侯風采。
不一會兒，門口就出現了合信君的身影。
一行三人，為首的青年男子身著黑紫華貴蟒袍，身形挺拔，麵容俊朗。鬢間雖有著些許白絲，卻更添一分厚重之感。周身氣度不凡，令人心中折服。
男子身後，便是一男一女兩小。男孩兒雖也是少年俊秀，但是對比起旁邊那位傾世之人，就顯得有些相形見絀了。
隻見那旁邊的少女，傾世而絕麗，一身淺色衣裙裹身，卻難以遮掩少女的絕麗之美，素衣更是襯托出了少女的出塵之氣。
但是少女那睥睨萬千的目光，卻仿若讓人看到了一個居於巔峰的女王，這與少女身上的“仙氣”完全不符，這兩者卻又奇跡般地混於一身，讓人忍不住心沉其中。
自從三人進了這廳堂當中，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就落在了少女身上，一個個狀若癡呆，典型的“豬哥兒相”，明顯被趙大小姐的姿容給攝住了心神。
趙詩雨立於廳堂之後，眼神四下環顧，將堂內所有人的表現收於眼內，目光清冷，淡淡地掃了眾人一眼。
被趙詩雨這一眼掃過，堂內的眾人盡都清醒過來，各自臉上都有些微紅，很不好意思。
這時，趙偃從座上起身，徑直來到趙嶽麵前，執手一禮，道：“小侄，見過公叔！”
麵對太子的問候，趙嶽也不能不當回事兒，當即回應道：“太子不必多禮。本君今日來此也是客人，太子就不用這麽客氣了。”
“公叔風骨，小侄佩服！”趙偃見此，客套地恭維一句。隨後看著趙嶽身邊靚麗的少女身影，雙目蘊含款款深情，動情道：“詩雨，你也來了！”
“嗯！”因為上次趙涉之事，趙詩雨也不好再對趙偃惡臉相向。
況且如今，趙詩雨的心中也沒了往日裏那種別扭的情感，原身對於趙偃的厭惡感也不再那麽強烈，所以對於趙偃的問候，趙詩雨也沒有表現出不悅，淡然回了一禮：“見過殿下！”
“不用……不用行禮。詩雨，上次你送給我的禮物，我很喜歡！”趙偃臉頰微紅，溫聲說道。
“殿下喜歡便好。”趙詩雨聽聞，麵色不變，淡淡回了一句。
“隻要是你送我的，我都喜歡！”趙偃看著眼前心動的人兒，首次沒有對自己表現出厭惡的情感，心中不免歡喜不已。
不過當看到趙詩雨身旁那個有些熟悉的少年麵孔之後，趙偃臉色一僵，眼中飛快地劃過一絲不悅，瞬間消逝。
趙偃看著小嬴政，眼底浮現出輕蔑之色，像是準備看其笑話一樣。同時恭聲朝著趙嶽說道：“公叔，您與詩雨的座位都留著呢！還請入座。”
趙嶽聞言，點了點頭，對趙偃的態度還算是滿意。
不過當趙詩雨看到座位之後，就有些不爽了。無他，僅有的兩個座位，怎麽坐得下三個人？
嬴政見到趙詩雨的臉色，知道趙詩雨要與趙偃說道此事。為了不讓趙詩雨在此時與人起衝突，主動上前一步，朝著趙詩雨和趙嶽說了句：“君侯，小姐，我去台下找位子坐！”
趙詩雨見此更不爽了，正準備出聲，不料一旁的趙嶽搶過話來，開口道：“不用，讓旁邊人挪一下就好！！”
這話說得霸氣，左手位從第四個位置開始，已經滿滿當當坐了一排，而且古代座位次序都是根據自身的才能官職來排的，趙嶽這話的意思，是讓後麵所有的人都動身挪一遍！
趙詩雨一聽這話，一臉詫異地看了趙嶽一眼。沒想到老爹竟然這麽維護小政子，是因為看出什麽端倪了麽？
嬴政聽到這兒也是一臉的訝異。這合信君本人與自己並未有過太多溝通，往常看自己的眼神也是不冷不淡的（怕女兒被勾走），怎麽今日這般“強硬”呀~~！
想到這兒，嬴政扭頭看了趙詩雨一眼，心中暗道：難道是因為趙詩雨的緣故？
趙嶽卻是沒注意到身後兩人的臉色變化，徑直來到了第四位座前，客氣地說道：“蕭大人，本君帶來的人有些多，蕭大人可否稍稍挪步？”這語氣雖說客氣，但是這話裏的內容卻一點也不客氣。
不過，被趙嶽點名的蕭大人，臉上卻沒有一絲不悅，反而還特別驚喜。
隻見蕭大人連忙起身，朝著趙嶽躬身一禮，恭謹道：“見過君侯，蕭某能為君侯付綿薄之力，乃是蕭某的榮幸啊~！”說完，立馬起身，挪到了下一座。
而下座的人，也是沒有一絲的怨言，朝著趙嶽恭敬一禮，皆滿臉喜色地往後挪，就像是撿到寶了一樣。
能跟合信君扯上一丁點兒的聯係，不就是撿到寶了嗎？！！就連對麵的齊國使臣，眼中也都有些豔羨之色。
盞茶功夫，眾人就相繼落座，為趙嶽留下了三個相連的空位，讓一旁坐等著看戲的趙偃，臉色有些發黑，心中甚是別扭！
趙嶽正襟危坐在第二張桌案上，眼珠子隱蔽地掃了趙偃一眼，嘴角微揚，扯出了一抹難以察覺的笑。
隨後，趙嶽扭身，麵朝後方的諸位大人，對著自己女兒介紹道：“這位便是蕭默蕭大人，位居司空，執掌我趙國的祭祀禮法之事，過段時間的冬祭盛典，也會是由蕭大人主持。之後便是掌管內府的趙大人，掌管軍備輜重的張大人……”趙嶽為趙詩雨一一介紹，雖然沒有到各大臣跟前相認，但是趙嶽每點到一人，對方都遠遠地朝著趙嶽和趙詩雨一禮，很是尊崇。
這也使得趙詩雨認人認得很輕鬆，就像是後世上課老師點名一樣，趙嶽每點到一人，後麵就有人站起來行禮，當真是方便~~！而趙詩雨對於這些執禮的大臣，也是點頭示意，很有禮貌！
就在趙嶽給趙詩雨介紹的時候，一旁居於第五座的蕭大人，朝著占據了方才自己座位的小嬴政拱手一禮，很有禮儀地問候道：“蕭默，見過小公子！小公子俊朗不凡、一表人才，能得到合信君的翼護，定然非一般人士！日後若是有鄙臣能幫上忙的，小公子但講無妨，鄙臣定當竭力！”說罷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把小嬴政看得是一臉無語。
嬴政見蕭大人這麽“熱情”的樣子，也不好不做理會，當即很是熟稔地回了一禮，淡然道：“蕭大人之心意，在下心領了！”話語很是成熟，前提得忽略帶有些奶氣的餘音~~~
“嘿嘿嘿，好說好說，小公子記得鄙臣就好！”蕭默見這位小公子舉手投足像個大人一樣，頓時心中暗自敬佩趙嶽：不愧是合信君，這位小公子氣度如此不凡，將來定是一國之支柱啊！怪不得合信君對其如此重視！
趙詩雨抽空，著眼瞅了兩人一眼，將兩人的動作言談盡收眼底，頓時有些忍俊不禁，麵上也明媚了不少，又是看傻了不少人~~~
蕭默今日之舉，也使得其成為了趙國臣子當中，轉行入秦國為官的唯一一人！
就在眾人閑談之時，從偏堂傳來了一聲釜鳴，頓時交談聲一止，就見趙勝從偏堂而入，一襲深色華服，氣勢凜然。
眾人見此，連忙起身執禮：“見過平原君！”
趙勝大笑兩聲，連忙招呼眾人落座，而後看到了趙嶽身後的趙詩雨，立馬臉上一喜，笑著道：“哎呀！小詩雨也來啦！哈哈哈，我平原府今日真是輝光高照呀~！”
“詩雨見過勝叔祖！叔祖安好！”趙詩雨端正一禮，小臉明媚，掛著一抹淡笑。
“哈哈哈，好好好，都趕緊坐下。”趙詩雨的問安之語，讓趙勝的老臉添了不少光，畢竟趙詩雨這“傾世才女”的招牌很顯眼啊！隨即連忙擺手，讓眾人安坐。
趙勝環伺廳堂，而後悅聲說道：“今日之宴，乃是為了恭迎齊國的諸位先生，與諸位大人接風洗塵，暢談學術，也好增添我齊趙兩國之和氣。本君在此，作為迎接齊國眾臣子的到來，先敬諸位一杯！”
“我等，謝過平原君！”眾人一同起身舉杯，對著一臉感激的齊人遙相高舉，以示相迎之意。
開場酒一喝，就到了品嚐宴席的時候。趙勝知道對於“食”這一道，合信府那是此道行家。為此，早早地從趙嶽的合信府調來了十幾名“資深”大廚，以籌備這一次的宴會。
而合信府中的大廚皆是趙詩雨特意留下來的“精英”！這水平可想而知~~~這一席麵吃下來，當真是令在座的眾人心服“口”服，連連點頭稱讚。
…………
不同於熱鬧的平原府，太子府這邊就有些冷清了。
太子府，郭開書房之內。
郭開麵前攤放著一張絹帛紙，筆墨疾飛，正參照著一封書簡臨摹，期間動不動抬起眼簾，與麵前的這名黑衣蒙麵人“閑聊”。
“這麽說來，趙涉已經上鉤了？！”郭開邊寫邊問道。
“是的！經郭大人之手，當下擺在趙涉麵前的，也就隻有這一條路了！若是趙涉無所作為，恐怕必死無疑！”黑衣人肯定道。
“嗬嗬！若是趙涉真的無所作為，那我還無計可施了呢！”郭開聞言，嗬嗬一笑，顯得有些無奈：“合信府在收攏了天下商會之後，就任由吳孫出手吞食趙涉麾下的商行，自己卻高立於事外，不管不顧。恐怕就是要作壁上觀，眼看著趙涉被吳孫玩死，自身不願沾染到‘汙濁’！所以，若是此時趙涉沒有任何動作，隻顧窩在府中等死，那我一時之間還真沒有辦法對付他！”
“合信府不是恨趙涉入骨嗎？怎麽遇到現在的情況反而停手不作為了？難道合信君不想致趙涉於死地嗎？”黑衣人對此顯然有些不能理解。
見黑衣人有些不解，郭開冷然一笑，為其解釋道：“合信府當然是想看到趙涉死！但是，趙涉先前畢竟是封地之君，在王族宗室當中的地位也是不低，更是有趙王的影響，趙嶽越是急著想扳倒趙涉，就越是困難！況且，讓自己的敵人在絕望之中一點一點死去，這也不失為一種報仇之法！除了吳孫在收編趙涉的商會，趙嶽在伯陽郡的動作也是異常順利。有平原君相助，如今的伯陽郡已經是趙嶽的掌中之物了！就算是趙涉東風再起，那也不過是趙嶽手中的玩物，不值一提！！所以合信府才會對此不管不顧，因為趙涉在其眼中，早就是必死之人了！！！”
“既然如此，大人為何要冒風險行此招數？等合信府慢慢出手，我們坐收漁利不就行了？！”黑衣人不解地問道。
郭開聞言，深吸一口氣，悵然一歎，說道：“當初我出手參與了‘趙詩雨遇刺’一事，本來想著可以借合信府的手，幹掉趙涉！沒想到合信君居然這麽沉得住氣，沒有借此事出手，這讓我著實沒有意料到！”
“而如今，沒有了合信府這把刀子，我們就必須要自己來。合信君不在乎趙涉此人的威脅，可我們不一樣！若是等到趙涉喘過了氣，想到了此事當中的細枝末節，甚至是順著被刺一案的細節就此糾察下去，難保不會出現意外。我等身在敵國，對方的任何一個勢力都要比我們更占據優勢，任何一方對我等而言都是威脅，一旦被其查到可疑之處，那我等先前所做之事可能就會功虧一簣！所以，絕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威脅！！一定要趁早除掉趙涉，以免夜長夢多！！！”
“此次冬祭盛典，趙王族宗室之人都會參加，趙涉也不例外。這是趙涉想要翻身的唯一一次機會！合信君不怕趙涉翻身，但我們不同！我就要趁著這一次機會，徹底要了趙涉的命！永絕後患！！！”郭開此言一出，屋內殺機頓顯，極為駭人。
黑衣人見此，默然相對，而後點頭道：“小人知道了，今日之事，小人定當辦得滴水不漏！”
郭開見此，也是笑著說道：“無妨！不用這麽緊張，今日過後，你就找時間離開趙國，底下人已經安排好了，會有人接應你！即便此次行動走漏風聲，你身為秦國之人，又有趙華會長在邯鄲吸引視線，不會有人注意到我的！”這話，郭開說得是極為自信……
“喏！”黑衣人連聲應允。
郭開此時，也臨摹完了手下的絹帛紙，輕吹了幾下，待紙上墨跡幹涸，便交到了黑衣人的手上，說道：“好了，臨摹的卷宗已經完成，這下就萬無一失了！等下你走的時候，順便將這個包袱帶著，藏於伯陽府之中。”說著，郭開指向了一旁木櫃之上的一個包裹。
包裹之上有著斑斑汙跡，像是沾染了血液，時間一長凝固發黑導致的。而從中傳來的一陣陣臭味，更是令人心中發毛，不知為何！
黑衣人一看，頓時明白了郭開的意思，躬身應聲道：“小人領命，這便下去了！”
“嗯，走吧！小心些！”郭開叮囑道。
“喏！”黑衣人拱手一禮，隨後抄起了卷宗和包袱，拿起了榻下放置的長劍，出了門，投身入了這無邊的夜幕當中。在無盡的黑暗之中，依稀可看到的，便是那劍鞘之上，三顆紅玉所閃爍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