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你懷疑我？我就懷疑你！
又過了兩天，從楚國驛館當中傳來了一個消息，楚太子熊悍因上次被撞的傷勢過重，導致舊病複發，最終於晚間病逝！
消息一出，邯鄲城為之嘩然。
然而讓人更加震驚的，還是接下來的消息。
燕國陳兵十萬於易水，魏楚兩國共計十八萬精銳，駐紮在魏趙邊境的壽縣，靜靜窺伺著。
三國加起來共出兵二十八萬，這一點兵力並不能嚇到趙國。但是這件事情背後代表的意味，卻讓趙國朝野大振！
魏楚燕三國同時出兵，意味不明，恐怕已有聯盟之實！
還不等趙國臣民猜測，三國使臣同時出動，聯名起草一封國書，交付到了司空府，以告示趙國。
國書上洋洋灑灑近千字，字字珠璣，大意差不多就是魏楚燕三國，對熊悍公子的不幸遭遇感到同情，更感到憤怒！身在趙國都城之地，就有高官當街駕車撞人，更是因此害死了熊悍公子，三國對此強烈譴責，並要求趙王給個交代。要不然三國大軍必會齊出，用武力為熊悍公子討個公道！
還別說，這三國抱團行事，效果還真就不一樣！趙王接到國書以後，當天就發出詔令：著令太子親力接辦此事，全權審理楚國太子一事！
並且，令司空蕭默、司寇易華兩位朝中重臣從旁協助，當真是給足了宋玉臉麵。
於是，太子府中。
宋玉一臉冷硬，沉聲問道：“半刻鍾了，太子思索得如何？？”說完，眼中殺機頻現，目標直指趙偃身邊的司寇易華。
大殿之上，宋玉與燕值、龍陽君二人一邊端坐，趙偃則跟易華、蕭默一起落座，正麵宋玉三人。郭開，則身居趙偃之後，充當幕僚的角色。
而此時，趙偃的臉色很不好，跟易華一樣黝黑，陰晴不定。
聽到宋玉的催促聲，趙偃抬頭看了下對麵三人，麵色沉重，開口說道：“本太子知道宋大夫以及諸位的痛心之情，我趙國對熊悍公子的遭遇也是極為歎惜！可是，逝者已去，貴國又何必苦苦糾纏呢？”
“我等苦苦糾纏？？”宋玉怒眼圓睜，話語之中蘊藏著壓抑不住的火氣，喝道：“我楚國太子，在你趙國之地被人撞傷，以至身死！你趙國對此未發一言，隻知包庇罪人，還有什麽臉麵在此叫囂？！”
一聽到宋玉口呼“罪人”，易華臉上的表情就很“精彩”。
對此，趙偃苦口婆心地勸慰道：“宋大夫，事已至此，我趙國也願意賠償貴國損失，無論多少皆可談。兩國邦交不易，以和為貴，為何要鬧得如此僵硬呢？”
“嗬嗬，賠償？”武平君燕值聽聞趙偃所言，頓時失聲笑道：“偃太子還真是會講話，熊悍公子乃是楚國太子之尊，地位尊崇，就這樣命隕在你趙國，又豈是這些凡俗之物就能賠償的？？”
“就是！血債血償乃是天理，太子之言如此敷衍，就不怕他日也遇此劫難嗎？”龍陽君出聲附和，還不忘用威脅的目光掃視著對麵。
“龍陽君慎言！”蕭默冷哼一聲，冷聲說道：“此事如何決斷，乃是我趙國與楚國相商之結果，與二位應該沒多大關係吧？”
“哎？司空大人這是在堵我們二人的嘴嗎？難不成趙國遇到理虧的事情，就不讓旁人出聲了嗎？”燕值嗤笑一聲，譏言相諷。
“你！！”蕭默眉眼一厲，被燕值這話噎得很是難受。
這時，一旁的宋玉憤然出聲，言語之中甚是堅定：“太子殿下，我楚國不需要什麽賠償，隻要那撞倒我國太子的小人伏誅，我等便就此退去，不會再與趙國相對！”
雖然沒說這小人是誰，但是在座的心裏跟明鏡似的，前兩天沸沸揚揚的傳言可不是白給的……
易華的臉由黑轉紫，整個顏色就跟酒樓廚房裏的大醬一樣，色相濃厚，令人過目難忘。
趙偃陰著臉，目光隱晦地掃了易華一眼，沒有出聲。
三國此次，就是為了向趙國施壓，借著熊悍身死一事，逼迫趙國廟堂自斬重臣，給出一個交代！
平心而論，易華在此事當中，確實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若是趙國始終包庇下去，不說最後結果如何，名聲也落不到好，畢竟易華幹得……那可是實事啊！！
可是，要說讓趙國將易華推出去擋災，那也是不可能的！先不說易華之錯要如何處罰，就算是要處罰，也隻能由趙國自己處罰，絕不能被旁人摻和在內！
這便是因為，此事到現在已經不單單是對錯的問題了，而是關係到國威國體，不得擅動！若是趙國此番示弱，向三國低頭，任由三國在邯鄲之地“逼死”當朝司寇，那傳出去可是丟人丟到宗祠裏麵的大事！
也正因為此，這件事情才會這般棘手！
而趙國本意，是想與楚國協商，商量出雙方都認可的解決辦法，從而顧全到兩邊的臉麵。可是如今三國的態度，如瘋狗般窮追不舍，借機逼迫，沒有絲毫的讓步，真是讓人憋悶。
趙偃在心裏罵死了宋玉和魏燕兩國之人，明麵上卻沒有一丁點兒的辦法。
眼前正是魏楚燕三國最為氣盛的時候，三國之兵鋒隨時有可能進攻趙國，而趙國想要調兵對抗，也需要不少時間調整。在此期間，隻能受製於人！
宋玉見趙偃不說話，頓時冷然笑道：“殿下還是早些決斷！我楚國此番喪太子之辱，不見鮮血誓不罷休！若是殿下今日不給個結果，明日魏楚燕三國大軍，必定直指邯鄲，為我國太子報仇！！！”
麵對咄咄逼人的宋玉，以及魏燕兩國的連聲附和，趙偃的臉色陰沉鬱結，仿佛要滴出水來，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這時，見己方勢弱，郭開向前挪動幾步，靠近到趙偃耳畔，輕聲細語了幾句。
隨後，就見趙偃兩眼一亮，對著郭開點了點頭，然後側過身與蕭默、易華商議起來。
期間，三人頻頻點頭，都同意郭開提出的意見。
最後，趙偃抬起頭，望向對麵的宋玉，開口問道：“宋大夫當真要我趙國給出個交代？”
“不錯！”宋玉回答得剛毅果決，甚是幹脆。
“既然如此，那我趙國有一問，還望宋大夫解惑！”趙偃隨即說道：“還請宋大夫坦白直言，熊悍公子因何而死？”
“自然是因為被車駕撞到，身受重傷而死的！”宋玉篤定道。
誰知，趙偃聽後嗬嗬一笑，搖頭道：“嗬嗬！可是據我所知，易大人當初在駕車過路之時，是熊悍公子徑直闖了過來，似乎是因為腹痛難忍，迫切前往對麵的恭房，這才因為著急過街道而與易大人相撞。”
“由此而言，熊悍公子在被易大人撞之前，身體就已經有所不適！如此，宋大夫因何斷論，這熊悍公子是被易大人撞傷致死，還是身體不適而暴病身亡的呢？”
“這……”趙偃如連珠炮彈般說了一堆，宋玉聽得還有些愣然，隨即反應過來，怒聲斥責道：“太子殿下是懷疑我誣陷你趙國嗎？”
“宋大夫言重了！”趙偃連忙打了手太極，神情坦率自如，淡然說道：“既然宋大夫想要個交代，那我趙國自然也不能應付了事，凡事都要調查清楚，這也是對貴國太子的尊重！”
“哼！那你要如何？”宋玉見此，冷哼一聲問道。
趙偃見此，思索了片刻，隨即目光炯炯，肅然道：“當庭驗屍！當由醫官辨認，確定死因，方可蓋棺定論，談論後事！如此，才不失公允~！”
此言一出，宋玉的臉就拉了下來，眼中充斥著怒火，整個人仿佛隨時都會爆開。
聽到趙偃的話，對麵的燕值也忍不住譏諷了一句：“褻瀆死者，這難道就是殿下口中所謂的尊重？簡直毫無誠意！”
“那不知武平君可有更好的提議？”趙偃反問道：“熊悍公子之死，本就來得突兀，事先沒有任何的征兆，一夜之間就命隕異國，這顯然不符合常理！既然各位認定易大人是害死熊悍公子的凶手，難道不允許我趙國提出一些猜想嗎？說到底，諸位到底有沒有證據證明，熊悍公子是死於撞傷？！”
講到這裏，趙偃的應對之法已經顯現。既然你楚國說人是我趙國弄死的，要我趙國負責，那行啊~~給個證據就好！
怎麽算是給證據？把你家太子的屍首拿出來讓人看看，讓醫師分析一下死因，是我趙國造成的我才能給你負責呀！這樣一來也合乎禮法~~對吧~~！
如果說你楚國不願意拿出屍體，那你又憑什麽認定熊悍之死是我趙國造成的呢？難不成就靠你的一己之言？？這顯然沒有道理嘛！！
至於楚國太子的屍首，即便是死了也地位尊崇，那可不是宋玉能做主的！若是三國不願就此罷手，仍然要以此事逼迫趙國，那就必須先請示楚王，得到楚國王室的允準，才能將熊悍的屍體從棺材裏抬出來！
這一來二去的，總歸是要些時間的！
借此，或可拖延一些時間，讓趙國得以周轉兵力，化解如今的被動境地，與三國形成抗衡之勢，好為後事做準備！
趙偃的算盤打得響，卻沒看到宋玉臉上的冷笑。
隻見宋玉緊緊盯著趙國一方，一字一頓地說道：“這麽說來，貴國是不見我國太子的屍體，就不承認此事了？”
“還請宋大夫見諒！茲事體大，本太子也不敢輕言啊！”趙偃拱手說道，姿態恭謹，話語中毫無乖張之氣。
“哼！那若是貴國檢查過後，確為貴國之責，屆時該當如何？”宋玉繼續冷聲問道。
說到這裏，趙偃眉頭一皺，心底隱隱有些不安，抬頭看了宋玉一眼，鄭重說道：“自然是公事公辦，我趙國絕不會偏袒！”
“好！！”宋玉高聲一喝，眼中精光四溢，大聲說道：“既然如此，我楚國願將熊悍太子的屍身取出，讓貴國查看！”
“什麽！！”趙偃眼睛一眯，眼中有些震驚。顯然宋玉的表現，出乎人的意料。
這楚人，真敢將自家太子的屍身取出，讓旁人檢查？？
見此，宋玉冷笑道：“早在前些日，我國王上得知太子死因之後，就傳令讓本大夫全權辦理此事，務必要讓行凶之人付出代價！！為此，我並未收殮太子的屍身。如今殿下提出驗屍之請，我楚國應允了！隻是，殿下莫要忘了方才所言，若是到時候反悔，可就休怪我三國的劍戟不長眼！”
大意了！！趙偃心底暗罵一聲。
本來是想借“查驗屍首”來拖延時間，卻沒想到楚人竟然如此果決，居然連這一幕情景都算了進去，當即就答應了此事！現在反而是趙國被架到了火上，被自己方才的提議給束縛了手腳，不得不應！
想到這兒，趙偃連忙回頭看向身後幾人，眾人隨之聚在一起，窸窸窣窣商議著眼下之事。
不一會兒，眾人談定，趙偃隨即麵向宋玉等人回複道：“既然楚國願意當庭審理，那我趙國自然也不會失言。五日之後，司寇府會開設庭審堂，專責審理此事！如此，宋大夫是否讚成？”
“五日？”宋玉目光一厲，憤聲說道：“不過是準備些東西，貴國就要五日時間，簡直毫無誠意，莫不是想要借此拖延時間？”
見此，蕭默擰眉解釋道：“宋大夫，這庭審準備之事倒沒什麽，隻是相關的醫師調度需要上呈我王，並從中挑選精於此道的醫官，方可進行！還請宋大夫稍安，五日一到，庭審定能如約舉行！”
“哼！我楚國等不了五日！熊悍殿下蒙此大禍，已是不幸。宋玉沒將殿下的屍身歸入棺槨，就是要為殿下討個公道，否則宋玉萬不敢驚擾殿下的魂靈。如今我楚國既已答應你趙國當庭驗屍，就不容爾等在此拖延時間，空口褻瀆我楚國！！”宋玉臉漲得通紅，氣得渾身顫抖，顯然是怒到了極致。
見此，趙偃連忙出聲安撫：“那不知在宋大夫心中，幾日為好？”
“明日！”宋玉冷麵相對，漠然說道：“貴國最好在今天之內就準備好庭審事宜，明天一早我楚魏燕三國便上司寇府等候，若是依舊像今日一樣沒有結果，貴國就好自為之吧！”說完，宋玉憤而一揮袖，起身離去。
龍陽君和燕值見此，也緊隨宋玉的步伐，翩然離去，毫不在意臉色難看的趙國一眾。
趙偃陰著臉，眼睜睜看著三人的輕狂背影，卻不敢出聲阻攔，隻能任由其肆意離去。
“哼！邊楚蠻夷！！”人前生怕惹怒三國，人後卻也隻能過把嘴癮。
郭開見趙偃怒罵出聲，連忙勸慰道：“殿下息怒，如今魏楚燕三國沆瀣一氣，兵鋒直指我趙國，形勢比人強，我等也隻能受其脅迫。當此時，韓國撤走，齊國膽寒，兩國都無甚用處，獨剩我趙國一方麵對三國之力，也隻有先服軟，穩住自身陣腳，方能尋得轉折之契機啊！”
聽了這話，趙偃連連點頭，一想起今日郭開的計謀，連忙誇讚道：“郭開，今日真是多虧了你！”
“殿下過譽，為殿下分憂乃是臣之本分。”郭開謙聲回道。
“不過，此次楚人並未給我們太多時間，接下來該怎麽辦？”一旁的蕭默出聲問道。
此時，郭開沉聲說道：“這也無法，今日本就凶險，能從楚人口中爭取到一絲寬鬆已是難得。為今之計，隻能先請殿下將今日之事呈報給王上，看王上如何看待此事！”
“若是此事可行，那就在王宮之中找些精於此道的醫師，明日庭審一口咬定楚國太子是死於病症，而非死於駕車撞傷！”
聽到這兒，蕭默眉頭一皺，問道：“這可是要跟楚國死磕到底了呀，這樣能行嗎？對這樣的結果，宋玉必定不會罷休，豈會任由我們辯解？”
見此，郭開想了想：“或可放出消息，明日開庭審理可允許有旁觀者。這樣一來，礙於民眾，宋玉肯定不能像今日這般逼迫，否則就是無理取鬧了！”
“可若是最後驗屍結果對我趙國不利，我等也不能反悔了呀！”趙偃在一旁，語氣幽幽，無奈地說道。
“……”郭開沉默了下，隨即一聲歎息：“唉~！如此，隻能多找些有名的醫師，看屆時能不能占據上風了吧~~！臣下去之後，會將整個邯鄲的醫師都召集到一起，看明日能否用得上！”
“嗯~！”趙偃一臉讚許地點頭，對郭開今日的表現很是滿意。
一旁，蕭默也沒再說什麽，顯然是同意了郭開之說。
至於易華，此時正眯眼緊盯著郭開，滿臉疑惑，心中更是納悶：這郭開，怎麽會幫自己說話？還這麽積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