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心之所向
想清楚了這一切，心中瞬間滌蕩一清，嬴政正視自己的內心，一時也不免有些惆悵，輕聲呢喃道：“兒臣知曉自身過失了！”
神情間多少有些落寞，對於自身的心境變化，嬴政感到不恥。
對於嬴政而言，雖說剛開始與趙厚定下將自己聲名傳頌秦國的決策，是為了壓製羋係，早早落定嫡公子的身份。
但是久而久之，嬴政心裏已經開始有了一些自傲，仿佛這些名聲就應該是自己所得一樣，而漸漸遺忘了起初的心境。
一直身處在萬民百官的讚頌聲中，這樣的優越感足以侵蝕任何人的心靈，從而深陷其中無法自拔，成為功利的奴仆。
好在，如今被子楚點醒，也算是迷途知返，沒有再繼續沉浸下去。
子楚看到嬴政坦然麵對，雖說麵上有些沮喪，但是這一切都是好的，遂出聲勸慰：“少年心性，剛強新銳，肆意風發，這都是好事！即便有些驕縱之心，隻要及時察覺，進而加以約束，這才是最為重要的成長！”
“政兒你是父王的長子，更是秦國的嫡公子，父王對你有著超越所有人的期許。所以，你要比任何同齡之輩都要出色！即便你現在已經很出色，但是在父王看來，你還是個孩子，你的心性還不足以承接王者大位。”
“要時刻謹記你的身份，要以天下為局，要讓自己的心胸包攬寰宇，莫要在這朝堂爭端上陷入太深！羋係對於秦國而言，雖是頂流權貴。但在王者眼中，也不過是局中一子。一個棋子，不該是你舍命赴之的目標！”
說到這裏，子楚上前抓住嬴政的胳膊，神色激昂萬千，重重地說道。
“羋係，它犯不上你舍命謀算，因為他根本就不配！你要明白你身為秦國嫡公子的使命，是要為秦國、為天下澤被萬民的君王，是要一統天下而結束戰亂的君王，是要讓蒼穹之下盡數沐浴我秦國光輝的君王！這，才是你應該要舍棄一切，也要達到的目標！”
“這，也是為父最為重視的事情！”子楚奮情講說，堅定且鏗鏘的話語，似乎飽含著難以估量的情感，子楚神情激動，額上因用力過度而暴起的青筋，像是有生命般鼓動，緊緊抓住嬴政肩膀的手，也因激動而微微顫抖，足以說明子楚內心的顫動！
這一幕，就像是絕境中付出全身氣力的勇者，在向他的繼承者講述自己的理念。而這份理念，也是秦國曆代先王傳承下來的意誌，是秦國上下臣民所堅守的信念！在秦人的血脈中流淌著，生生不息！
嬴政被子楚的情緒所感染，心中的落寞陰鬱瞬間被無可言說的使命感所取代，整個人猶如脫胎換骨，眼中再次被神光籠罩，灼灼其華。
“嬴政，定將此誌銘刻於心！此生絕不再忘！”嬴政回答得擲地有聲，目光堅毅，比之以往少了太多的雜色，變得更加單一、純粹。
“好！！”子楚由衷讚揚，嬴政如今的氣象，讓子楚再次回想起了嬴政初來鹹陽之際，與自己談論起天下之時，所顯露出的耀人神采！
這樣的嫡公子！心有萬般決意，氣吞寰宇，有叱吒風雲之豪情，方才是秦國的繼承者！秦王的繼承人！！
…………
嬴政與子楚相談之際，宮中其他地方正經曆一場大清洗。
王宮西邊兒，內侍奴婢們的住所。
排屋之內，一身著寺人服飾的內侍，正戰戰兢兢地整理自己的衣物，是不是還抬起頭觀望下四周，眼裏滿是惶恐不安，看上去提心吊膽，很是驚惶。
“哐當！！”兀然，排屋的房門被人一腳踹開，房門帶著狂暴的力道，瞬間反彈砸向了兩側，發出震耳發聵的暴烈響動。
那正收拾東西的寺人，被這突如其來的震響嚇得身子一抖，手裏拿著的衣物滑落在地，眼裏驚懼之色更甚，剛剛起身，就被一窩蜂衝進來的禁衛以利劍指住了脖頸。
“咕嘟”一聲，寺人低眉看了看自個兒脖子上那一抹雪亮鋒芒，感觸得到那種尖銳抵著皮膚的感覺，大口吞咽，顫抖著聲說道：“你……你們想幹什麽，我……我可是宮內的寺人，華陽太後的親……親信！你們不能亂來啊~~”
周圍一圈禁衛各個冷麵肅眸，渾身似有殺氣流露，在這極致的壓力之下，這位寺人的話都說不利索，最後那一兩句話甚至還變了腔，讓人更加難以聽清。
不過，不管寺人說了什麽，禁衛的眼神卻從來都沒有改變過，依舊是那麽得凶狠冷漠。
這時，腳步聲傳來，方才贏鐵身邊兒的那個副手走了進來，轉過身子麵向寺人，冷哼一聲：“哼！寺人厘謀逆叛國，參與到公子政遇刺一案，先羈押入刑獄，等候審理！押下去！！”
“喏！”副手一聲令下，禁衛頓時高聲呼和，拿劍架在寺人厘脖子上，將其押了下去。
“你們不能抓我！！我是冤枉的！”
“我是華陽太後之屬，你們抓我就不怕太後責罰嗎？！快放開我！！”
寺人厘的喊叫聲，在這屋內傳蕩開來，周遭的禁衛理都不理，直接架起此人，將其拖了出去。
屋內，副手看著寺人被押下，心裏也暢快了不少。
方才子楚暴怒，副手也被嚇了一跳，跟在贏鐵身後挨訓，心裏也很是憋悶。
如今逮住了這其中一個，副手的心裏也舒服了些，聽著寺人厘的鬼叫聲，副手哼哼一聲，冷笑道：“華陽太後？哼！今天誰也別想保住你們！！”
說完，朝著身邊幾人喊了句：“走，兄弟們，下一個！”
“喏！”一眾禁衛兵士當即領命，跟隨副手前往。
與此同時，北宮華陽殿。
華陽太後在屋內焚香靜心，突然聽到院子外麵亂哄哄的吵鬧聲，頓時眉頭一皺，心裏很是不悅，朝著旁邊說了句：“你去看看，外麵是怎麽回事？吵吵鬧鬧地成何體統！”
“是！”婢女聽命，隨之下去通傳。
隻是婢女在出去之後，外院的吵鬧聲頓時一清，華陽也緩下了神，準備再次閉目。
“刷~”殿門被拉開，“哢哢”的盔甲摩擦聲響徹內堂，華陽一聽到這異常的聲響，立馬愣然，連忙扭頭看去。
“贏鐵？”華陽眉頭緊皺，看著眼前這個身著鎧甲的禁衛統領，很不悅地嗬斥道：“贏鐵，你當我這兒是內侍府嗎？未經過我同意就敢闖進華陽殿，你該當何罪！！”
贏鐵聽後，漠然抬頭看了看華陽，麵容淡然，平靜說道：“回太後，宮中突生變故，嫡公子嬴政遇刺，臣奉我王之令，整宮盤查可疑人等，還望太後能配合！”
“放肆！！”華陽怒聲斥責道：“抓什麽可疑人等，竟然還抓到我華陽殿了嗎？難不成你贏鐵口中的可疑人等，是在說我嗎？！”
“太後息怒！臣也隻是就事論事，王上下令盤查可疑之人，臣自然當盡心竭力，太後在此案中疑點重重，王上稍後就來見太後。在此期間，還請太後就在這華陽殿中，不要外出走動！！”贏鐵麵不改色，不為華陽的怒斥而膽怯，表現得心平氣和，就是感覺這種態度在這樣的場合顯得更為氣人。
華陽心裏憤怒不已，自己乃是堂堂一國之太後，豈能被一介護衛堵在殿內？當即怒罵道：“贏鐵，你這是在軟禁我嗎？你好大的膽子！”
“回稟太後，臣並不敢軟禁太後！隻是太後這華陽殿，將由我禁衛接管防衛，這也是王上之令，還望太後知悉，莫要為難我等！”贏鐵正色回應，不卑不亢，隻是言辭當中，卻總有那麽幾分刺兒。
華陽太後聽到這裏，反倒沒有再怒聲嗬斥，突然間冷笑出聲，問道：“讓你這個禁衛統領來看住我，難不成嬴政那小子真出事了嗎？”
“太後多慮了，公子體魄強健，身手敏捷，身邊兒的侍者更是江湖高手，今日的刺客更是連公子的衣服都沒有碰到，就已經被公子身邊兒的護衛給製服了！”說完，看到華陽的臉上不怎麽好看，贏鐵還很“貼心”地送上了一句：“臣看太後氣色不佳，莫不是對此有些失望？”臉上，頗有幾分譏諷。
“……”華陽沒有答話，隻是那跳動的眼皮，還有攥緊的拳頭，無不展現出心中的憤怒。
其次，聽到嬴政無恙，還被這個贏鐵言辭揶揄，華陽心裏那個氣啊！
“這小兔崽子命怎麽這麽好？這都不死？”華陽被氣得有些胸悶。
為了這一次刺殺，羋係已經籌謀了數日，各個環節都謹小慎微，更是為了隱蔽性，所知道的人不超過一手之數。
不光如此，刺殺所用的蝕骨散，是從南疆高價得來，乃天下第一奇毒。出手的刺客更是羋係當中最擅長刺殺的存在，可就這樣也失敗了，這不禁讓華陽感到了難以言明的心累。
一時間，氣悶的華陽見贏鐵那一張冷臉，心裏更是惱恨，冷哼一聲進了內殿，不想再搭理這個氣人的禁衛統領。
見狀，贏鐵冷冷一笑，朝後一揚手，帶著數名禁衛走了出去。
來到殿外，看著院中靜立的上百禁衛，贏鐵冷麵肅目，高聲喝道：“將這華陽殿給我團團圍住，不論何人都不得放出！”
“喏！！”院內上百禁衛同時高喝，這些人都是戰場上退下來的精銳，身手了得殺氣凜然，如今同聲高喝，洪亮的聲音好似把這空氣都震出了圈圈波瀾，氣勢磅礴。
贏鐵一點頭，隨後來到華陽殿的院門口，親自站崗，等待著子楚前來。
北宮另一處，公子別院。
呂不韋在向禁衛交代完事情經過之後，瞄了眼不遠處閑站無事的殘顧，頓時眼前一亮，迎了上去。
“先生！”呂不韋來到殘顧麵前，拱手一禮，和敬親善。
“上卿！”殘顧見此，忙拱手相對，不敢怠慢。
“哎~~”呂不韋一把製止了殘顧的禮節，和聲說道：“今日若非先生及時趕到，不韋恐怕早已身死，先生對不韋有救命之恩，如何不能當得不韋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