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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1 溟河·逃出生天7

  J走到一張暫時空著的桌子前坐了下去,他回頭張望了一下,看見其他囚犯都自顧自低著頭像個牲畜一樣啃著手中的乾麵包,並沒有多做言語。

  諾大的食堂里,鮮少聽到囚犯的說話聲,只能聽見他們的腳鐐拖過地面的聲音。

  倒是二樓看守人員的用餐室十分熱鬧,不斷傳來他們碰撞著酒杯或是嬉笑怒罵的聲音,彷彿在警報聲響起之前恣意享受著僅有的自由。

  的確,這也是NPC唯一自由的時刻了。

  畢竟警報聲一想起,他們就會近乎本能地開始自相殘殺。

  而第三聲警報聲響起之後,仍存活的NPC將變成喪屍,攻擊玩家。

  他們可以說是工具人,是里的擺設,但卻又必不可少。

  他們一這種奇怪的方式適應了系統,向系統妥協,向自己的命運妥協。

  有的人享受其中,有的人接受命運的苦果。

  反正無論如何,沒有人能夠活著離開。

  J低下頭,啃了一口乾麵包,那麵包乾巴巴的,吃起來就和俄羅斯的大列巴一樣,但更加堅硬,就彷彿在西伯利亞的平原上吹了半個月的寒風,整個麵包都失去了水分,嚼在嘴裡十分苦澀。

  J喝了口牛奶,他差點一口噴出來——牛奶好像是剛擠出來的牛奶,沒有經過消殺煮沸處理,直接一桶端了過來,分發給囚犯。

  牛奶十分腥臭,根本難以入口。

  J勉強咽下了口中根本不能說是牛奶的不明液體,將那杯牛奶看做危險品遠遠放在了桌上。

  就在這時,一個人坐了過來。

  是之前在採礦場與他談話的那個老黑人,他穿著黑白相間的囚服,同樣拿著一個帶著污漬的托盤,上面放著乾麵包與牛奶,只不過他的乾麵包比J拿到的乾麵包要更小一點。

  他看了一眼J的食物,淡淡一笑。

  「果然是看人下菜。」

  他似乎早已經習慣了里以強欺弱的遊戲規則。

  J看了看他,又警惕地看了看周圍的看守者,確定他們沒有在注意自己這邊的動向後,才壓低了聲音開口問道——

  「你願意給我想要的東西了?」

  他直奔主題,開門見山。

  但對方似乎並不如此。

  那看起來已經五十多的老黑人拿起乾麵包,將乾麵包撕成了兩塊,不急不慢地咬了一口,緩緩說道:「年輕人,這麼著急做什麼。」

  「……」

  「急躁,並不利於事情的解決。」

  他像一個過來人,教育J。

  或許能夠說出這番話的人,都多多少少因為自己也曾經吃過同樣的虧,曾經在同樣的地方跌倒過,因此才不希望其他人也在同樣的地方摔倒。

  但J此刻並沒有心思聽他的嘮叨,要知道警報聲隨時可能響起,如果繼續被手銬腳鐐束縛著,鬼知道他會不會立時三刻就被殺掉。

  「……如果你願意幫我,我可以幫你逃出去。」

  J壓低了聲音,說出了一句有點兒不可思議的話。

  「逃?」老黑人抬眼看著他,「從哪裡逃出去?從安哥拉監獄?還是從?」

  他話音剛落,便自己搖了搖頭。

  「抱歉孩子,我認為無論是哪一個,你都做不到,畢竟你現在都自身難保。」

  這句話讓J一時間無言以對。

  他說得對。

  無論是從里逃出去,還是從安哥拉監獄中逃出去,對於現在的他來說都絕非易事。

  他的靈

  魂,註定被囚禁在此處,被囚禁在這個虛擬世界中,永遠不得自由。

  但。

  目前的情況雖然是如此冷酷且現實。

  他還是想試一試。

  對方並沒有直接拒絕他,也就是說他還有機會。

  J沉下心,用盡量平和的語氣闡述自己的觀點:「……我是第13輪遊戲的玩家之一。」

  「我知道,我在前面的遊戲里曾遠遠看到過你獵殺其他玩家的場景。」

  老黑人不急不慢地說,似乎對於他說這句話早有準備。

  「我比起其他NPC,應該對你更有利用價值。」

  J見對方也不是喜歡賣弄玄虛的人,乾脆打開了天窗,將一切都說開了。

  「……」

  「雖然你說的沒錯,我現在的確自身難保,但我還擁有放手一搏的機會,如果我真的能夠得到,離開了,我一定會向官方檢舉這個,到時候就能夠把大家都……」

  「都救出去?」老黑人打斷他的話。

  J看著老黑人,他知道,對方不相信他的話。

  「抱歉,孩子,我並不是質疑你的能力,而是這個方法根本就不可信。」老黑人說著,看了看周圍低頭吃東西的囚犯們,「這裡面的NPC們,有的從第一輪遊戲開始就一直待在這裡,我曾經也和你一樣,是遊戲玩家,但我失敗了,永遠留在了里,我的肉體,也自然沒有了保存價值。想必從一開始就和你們說明了,一旦你們淘汰出局,你們放在里地肉體也將被移走、毀滅、甚至是變成飼料肥料二次利用……」

  「……」

  「你說要救我們,你又能怎麼救呢?」

  「我……」

  「你摧毀了,其實也就摧毀了這裡所有的人,他們都依附著,才能夠在虛擬世界中保存自己的意識,一旦你毀了這裡,相當於一下子殺死了成百上千個NPC。」

  老黑人一語中的。

  這句話,讓J無法反駁。

  他也知道,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但他心裡,卻始終有著一種堅持,就算他現在已經受染血腥,這種堅持也不曾改變。

  「……我想試一試。」

  「試一試?」

  「試著推翻這種懲罰模式。」J抬起頭看著老黑人,「雖然無法挽回你們的悲劇,但是可以阻止更多可能發生的悲劇,我認為這是唯一正確的做法,並為了做到這一點,我也將不惜一切代價獲取血榜分數,只要我能活著離開,一切都還有轉機。」

  聞言,老黑人輕笑了一下。

  他又啃了幾口乾麵包,嘴唇十分乾燥,但他還是一下一下咀嚼著,只為了身體能量需攝取這個食物。

  「孩子,你能打得過愷撒嗎?」

  「……不能。」

  「那你還是省省吧。」

  「不,一定會有其他辦法的。就算是愷撒,有時候也會受到遊戲規則的限制,我只要好好把握住機會,一定還有轉機的。」

  「……」

  「而且,就像之前獨眼說的那樣,愷撒佔據了卻任性地不使用、不離開,她擋了所有人的路,勢必會成為最後眾人的眼中釘、肉中刺,相比之下,我只是個不起眼的新人菜鳥,其他玩家並不會對我有太重地戒心,這就是我比起愷撒而言獨一無二的優勢,只要把自己的優勢發揮到淋漓盡致,我認為還是有機會的。」

  老黑人沉默著,似乎也在思考著J一番話中的含義。

  他已經在這個虛擬世界里待了許多。

  看見過許多在困難、痛苦、悲傷、死亡面前繳械投降的人。

  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了一個倔強不服輸的人。

  這樣的人啊,讓他想起了自己記憶中的某個人,曾經,那人也有一雙總是不服輸的眼睛,無論是冰山還是火海,都一頭撞上去,就算是荊棘叢,也要闖出一條路。

  「……你和她真像。」

  「誰?」J有點兒疑惑。

  「一個已死之人,不重要了。」老黑人說著,吃完了最後一口乾麵包,「你的堅持很可貴,希望在現實生活中,也能夠多幾個像你一樣堅持目標的人。」

  堅持目標、嗎……

  J聽著老黑人地話,突然覺得這句話有點兒熟悉。

  他似乎真的曾經在哪裡與另一個人強調過、叮囑過這樣的話——

  他的腦袋有點兒疼,他低下頭扶著前額,閉上了眼睛。

  腦海中,浮現出一個年輕人的臉龐……

  那個年輕人的輪廓模糊,但他卻記得當時他們的對話。

  ……

  J皺起眉頭,這個突然出現在他回憶中的名字,就像是一個警鈴,讓他心中警惕大作。

  他似乎想起了一些模糊的東西。

  但卻又想不起來具體的事情。

  就好像什麼東西被人從回憶中扯了出來,但他有看不清那個東西地真面目。

  「我叫諾曼,你叫什麼?」老黑人開口了,他靜靜地看著J。

  J抬起頭,從支離破碎的回憶片段中抽離了出來,眼神還有點兒迷茫。

  「看來你想起了一些過去的事情,別擔心,剛到,是會斷斷續續想起一些事情的。時間過去越長,你想起的東西就越多。」諾曼平靜地說著,「就像我,現在已經想起來女兒與妻子的模樣,也想起來他們早在二十年前的一場車禍中喪生了。」

  「……抱歉。」

  「沒關係,這隻不過是一個事實罷了。」老諾曼說著,語氣有些孤獨,「你呢,孩子。」

  「……我的代號叫J,我不記得我的名字了。」

  「J……這個代號含義深刻啊。」

  「含義?」

  「J,是正義的首字母,也是監獄的首字母,有時候,你內心堅持的正義,很可能是將你囚禁的監獄呢。」

  諾曼說了一句耐人尋味的話,端著托盤離去了。

  J看著他的背影,陷入了沉默。

  、

  這句話,久久地回蕩在他的耳際。

  他回過頭,咬了一口托盤上的麵包。

  卻一口咬到了一個冰冷堅硬的東西,還差點磕斷了他的牙齒。

  J忙吐了出來,發現他的麵包里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插入了一個發卡。似乎是剛才趁著他低頭閉眼回想的時候,老諾曼做的。

  J回過頭想尋找老諾曼的身影,但他已經離開了。

  J將那個發卡握在掌心,默默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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