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送走公主
這話自然是有問罪的意思了,回話那人慌忙跪了下來,道:“奴才不敢,是貴妃娘娘這樣說的。”
林半夏身體微微晃動,神智有些回轉,嘴角浮起冷笑來,曾幾何時,那個澹台望舒可不是這麽說的,澹台望舒見她早已沒有了力氣,想發火卻有些顧不上了,慌忙打橫抱起林半夏,急道:“快傳禦醫。”說罷,抱著她急急地向景德殿趕去了。
餘成德一溜小跑跟在身後,道:“喳!奴才這就去宣禦醫,皇上您慢著點,別磕著絆著了。”
回過頭來瞧見白芷,跺了跺腳道:“還不快跟上走。”
白芷匆匆站起身來,揉了揉膝蓋,跟上澹台望舒,瞧著他臂彎裏林半夏神色憔悴,帶著哭腔叫了聲娘娘,一行人匆匆忙忙地出了修遠宮,往景德殿去了。
這外間一鬧騰,本在午憩的蘇漫漫卻被驚醒了,淨了臉出門一瞧,卻已不見林半夏的蹤影,不由得冷下臉來,道:“這人去哪兒了?”
左右見她發怒,卻躊躇著不知該不該跟她說適才的情況,吞吞吐吐不敢言,蘇漫漫柳眉倒豎,眼睛一瞪,喝道:“出了什麽事,快說!”
那人回道:“娘娘,這林貴人本來跪的好好地,但是皇上不知怎麽過來了,把她給接走了。”
蘇漫漫大驚,這澹台望舒來也就罷了,向來也隻會看著林半夏挨罰,並不會多說什麽,怎麽會如今把她接走了?
“接到哪裏去了?皇上還說什麽了?”她總覺得事情不對,不由得連聲問道。
那人皺了臉,道:“許是接到景德殿去了,皇上還說,先皇禦賜的衣服,怎麽在貴妃眼中,倒成了大不敬了?”
蘇漫漫如遭雷擊,不由得倒退了兩步,麵上浮起驚懼不可置信的表情,皇上這言下之意是在責怪她的意思了?這最近,到底是怎麽了?皇上怎麽就轉了性了?
百合見她神情變幻不定,上前擔憂道:“娘娘,還是去景德殿瞧瞧吧,莫讓林貴人占了先機說了不利娘娘的話。”
蘇漫漫深以為是,帶了百合匆匆忙忙地往景德殿去了,修遠宮離得近,轉出角門,到小黃門那裏,卻見景德殿前宮人垂首肅穆,表情上都帶著風雨欲來的懼色。
她走上前去,卻見餘成德守在門前,剛要踏步上前,餘成德伸出手來,賠笑道:“娘娘,此刻進去怕是不大方便。”
蘇漫漫吃了閉門羹,不悅地道:“我見皇上如何不方便了?”
餘成德聽她說這話,不由得苦笑,道:“往日或許沒什麽不方便,但今日,娘娘還是聽奴才的勸,暫且不要進去為好。”
蘇漫漫揚手揮開他的手,冷哼道:“不過處罰一個貴人,皇上又能如何責怪我?”餘成德見她不知悔改,心中不由得歎了口氣,卻不是為了阻攔她麵聖,皇上對她發脾氣,而是皇上此刻心情全在林貴人身上,見到她怕是心情不會大好,這景德殿的人卻不想承受皇上的怒火了。
他按捺下心中所想,苦口婆心地道:“皇上此刻沒有心情見娘娘,這林貴人傷勢過重,適才禦醫說,若是再不得當,怕是要落下病根,皇上已經發了好大一通脾氣,說是貴人的跪禮從此便免了。”
這話一出,蘇漫漫頓時愣怔住了,跪禮也免了?這是何等的盛寵,連她都沒有免的跪禮,林半夏居然能免了?
餘成德見她已有所覺悟,笑了笑,道了句,“娘娘還是回宮,晚些時候再來。”便低著頭候在門側,不再言語。
林半夏醒來時,微微睜開眼睛,入目的卻是繡著祥雲騰龍的輕紗帷幔,她恍惚之間以為自己還在東宮,那時候,她與太子共住東宮主殿,主殿的榻上也是懸著輕黃色的四爪金龍帷幔,四角裏懸掛著蟠龍玉綴,垂著蘇合香的香囊。
蘇合香是澹台望舒最愛用的香料,聞著味道淡淡的,雖然他們兩個總是不對付,但是在旁人眼裏,太子與太子妃還算得上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她也很喜歡這味道,聞著總覺得四肢百骸都舒展,氣血都暢快,她後來才知道,原來他喜歡這個香料,隻不過因為這香料的名字裏,含了那個人的姓。
他們,就這麽地在她眼皮子底下互傳情意,權當她是耳聾目盲,她是什麽時候知道的呢。那是秋天了,蘇漫漫身為侍女,卻總是不在太子妃跟前,她和其他一眾侍女圍在一側,跟她打雙陸,笑聲不斷,其樂融融。
白芷特意泡了新鮮的菊花茶,說是降火氣,清熱毒,她還取笑她,都這麽冷的天了,還降什麽火氣?澹台望舒不在的時候,主殿裏氣氛還是很輕鬆的,其他侍女也跟著一塊笑,青芯跟白芷一塊長大,取笑她取笑得凶,白芷氣不過,上前擰了擰青芯的腰肉,青芯被她鬧得矮身伏在地上直求饒,就是這樣和樂快活的光景。
殿前來了小黃門,麵色尷尬不已,宣旨的時候都結結巴巴地,林半夏仰著頭仔細地聽,“東宮女官蘇氏,側太子之旁,德才兼備,容貌俱佳,賢良淑德,闔宮見之,已侍寢榻,擢封蘇良人,特告東宮。”
殿內一時寂靜無比,仿佛落根針都能聽得清楚,林半夏站了半晌,聽著自己心髒裏跳動聲從急促轉至空無的緩慢,“咚咚咚”“噠噠噠”,眾人都不敢看她臉色,她怔忪了一會兒,忽然笑了,矮身行禮,“臣妾接旨!”
小黃門宣了旨,飛也似地跑了,眾侍女不敢再吭聲,隻圍在一側默默不言,林半夏轉過頭來對著白芷笑,“可見你剛才泡的茶降火氣是有用處的。”
她咧了咧嘴,笑了起來,白芷急忙上前,麵容焦急,“貴人,好些了麽?”
她點點頭,直起身來,環視一圈,卻有些愣怔,原來不是做夢,這是景德殿?
白芷見她神色猶疑,咬了咬唇道:“貴人,是皇上接您過來的。”林半夏眯起眼睛,不作聲響,澹台望舒到底想幹什麽?
兩人一時有些默默無言,殿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臨近,走到殿內的時候,或許是清涼的玄黑地磚消弭了足音,那聲響有些微不可聞。
白芷回頭去看,澹台望舒站立側殿門口,臉上表情似是有些近情情怯的局促,想踏步上前,卻踟躕不前,白芷行禮道:“皇上萬安。”
澹台望舒頷首,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道:“白芷,你先退下。”
白芷有些躊躇,這向來,留著林半夏和澹台望舒在一處,總是要起一番爭執的,若不是澹台望舒一臉怒容奪門而去,便是林半夏和涼月宮總要挨上些懲罰。
澹台望舒內心歎了口氣,想不到,連她身邊伺候的人也已經如此戰戰兢兢了,林半夏低聲道:“白芷,你先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