縫針
楚凡立刻翻出藥箱,找出退燒藥和消炎藥將程揚扶起來圈在自己懷裏。可畢竟程揚比楚凡高大很多,將人扶起來並不容易。經楚凡這麽一動,程揚反而醒了,他緩緩睜開沉重的眼皮,無力的後腦在楚凡肩上晃來晃去,看著周遭環境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靠在楚凡懷裏。
“做什麽?”程揚推拒著楚凡想要坐起來,卻發現腦袋暈乎乎的渾身乏力。
“我這是怎麽了?”
楚凡摟住程揚火熱的身軀,將水和藥遞到程揚麵前,“別亂動,你發燒了,先把藥吃了。”
“怎麽還能發燒?做個好事遭報應了?”
“快別說這麽多話了。”楚凡無奈,捏著藥片送到程揚嘴邊。
“近一點!我吃空氣啊?”程揚不爽地看著距離自己嘴巴還有一段距離的藥片,擰著眉頭主動湊到跟前咬住了藥。
楚凡看著程揚柔軟的薄唇滑過手指,大腦突然空白了幾秒。
“苦死了!水呢?”程揚瞪著幹發愣的楚凡搶過水杯一飲而盡,氣得一把將楚凡推開,“一動不動想什麽呢?行了藥我吃完了,我要睡了別打擾我。”
楚凡回過神,指向程揚受傷的腿,“你還不能睡,不覺得疼麽?”
“……草!”程揚這才注意到小腿的傷口又裂開了並且還在不斷流著血,“我沒覺著疼啊?”
楚凡看著程揚迷迷糊糊的眼神,十分肯定程揚已經燒懵了,不然不可能不知道疼,也不可能主動從自己手指裏咬出藥片。他不禁回想起方才的畫麵,心想果然無形撩人最為致命。
“哎,楚凡,我這怎麽辦?”程揚身子一歪再次靠在楚凡身上,炙熱的呼吸噴灑在楚凡耳側。
楚凡按住程揚的頭撥向一邊,他這個二十六歲老處男可受不住這個,雖然他有乘人之危的心思,但現在也不是乘人之危最好的時機。
他拿出手機撥通了楚河的號碼,吩咐道:“你去趟顧緣那裏,跟他要麻醉劑、消毒水、酒精。”
“小舅?”楚河的聲音十分震驚,“你真要找他?”
楚凡看了一眼又要迷糊過去的程揚,“快去,他要是不給你,搶也要搶來!”
十五分鍾後,楚河滿頭大汗地拎著藥箱走進來。他以為楚凡受傷了才會要這些醫療用品,一刻也不敢鬆懈馬不停蹄的一路小跑,直到這刻他看到了受傷的程揚,心裏總算踏實了。
“他這是怎麽弄的啊?”楚河將藥箱打開放在楚凡身邊。
楚凡數著藥箱裏的藥,“之前的腿傷又扯開了,你來扶著他我給他處理傷口。”
“他腿傷還沒好呢?我還以為好了呢。”
楚凡瞥了楚河一眼,鬆開摟住程揚的手臂,“你一天天粗心大意能注意到什麽,這半個月他腿上就沒少過紗布。”
“我可不覺得我粗心大意,小舅你身上這件衣服就和昨天不是一件,我夠細心吧?”楚河說著雙手扶住了程揚的肩。
本來楚凡已經夠輕手輕腳的了,程揚還是醒了,睜眼刹那正好瞥見楚河扶住他的手,他眼神一冷推開楚河,“別碰我。”
楚河一愣,揉著手臂叫道:“你這人太不識好歹!”
楚凡趕忙扶住垂著頭坐都坐不穩的程揚,拍拍楚河的肩勸道:“你別放心上,他生病了愛鬧脾氣。”
“小舅!”楚河迷惑又無奈,“他都十九了,成年人了,你還當他三歲小孩呢?”
“我樂意,你快點扶著!”
“行行行!我扶!我服!你倆我都服!我是真不明白了。”
程揚猛然抬頭,“我才不用你扶!我自己行!”
楚河:“……”
“算了,不用你了。”楚凡使了吃奶勁將程揚挪到床頭靠在牆壁上,又在程揚身體兩側塞了幾個枕頭固定住他,“這回行了吧?”
程揚懶懶散散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手肘頂在枕頭上,手掌撐著腦袋,像個大爺似的又要睡過去,語氣敷衍:“湊合吧。”
楚河翻了個大白眼,“小舅你到底被灌什麽迷魂湯了,這哪是天上掉神仙啊,我看是掉個大爺啊。”
楚凡無奈笑笑抬起程揚受傷的腿平放在床上,“好了別說了,一會兒醒了不好弄了。”
“我看瘸了更好。”
楚凡不高興地瞪楚河一眼,拿出醫用消毒水,趁程揚昏睡著一瓶全倒在了程揚腿上。
程揚一個激靈疼精神了,罵道:“楚凡你他媽往我腿上倒什麽了?!”
“消毒水,你忍忍。”
“我忍個屁!給你腿上割一刀倒一瓶試試?!”
楚凡按住程揚亂動的腿,示意楚河按住躁動的程揚,楚河不情願地剛要上手程揚就把他手甩一邊去了,咬著牙關說道:“用不著他,我能忍。”
上一秒還說忍個屁下一秒就改口我能忍,楚凡心說程揚真是燒得顛三倒四了。
楚河氣得直在心裏“問候”程家祖輩。
楚凡撕開針筒,取出適量麻醉劑,亮晶晶的針頭在程揚眼前晃來晃去。
程揚很想把腿縮回來,“你這針幹不幹淨啊?”
楚凡安慰道:“是新的,剛打開的,你看包裝袋還在垃圾桶裏。”
程揚探頭去看,下一秒大腿就被紮了,他渾身一抖,狠狠瞪著楚凡,“不是你會不會啊!這他媽也太疼了!”
楚凡將麻醉劑盡數推進去,利落地拔針,“麻醉針哪有不疼的?放心吧,我是專業的!”
楚河附和的點頭,“對,獸醫專業。”
楚凡瞪了他一眼,“我看你是補刀專業!”隨即轉頭看向程揚,安撫道:“別聽他瞎說!我也就偶爾看看牲口。”
好在很快麻醉就起了效果,程揚感覺不到疼了,就又有點迷糊。
楚凡麻利的穿針引線,程揚盯著看了一會兒,黑著臉囑咐道:“縫好看點,不要留疤,我不喜歡。”
“好,我手法很好的。”
楚凡想著不留疤是不可能的,但他爭取把創口減到最小。
正如楚凡所說,他的縫合手法真的很好,楚凡自幼學醫,縫合對他來說太簡單了。
縫好程揚的傷口後,楚凡給他敷上消炎藥包上紗布,這一切都做完程揚已經靠在枕頭上睡著了。楚凡盯著程揚看了一陣,隨即托起程揚頭顱把人平放到床上蓋上薄毯,又浸濕了毛巾敷在程揚滾燙的額頭上。
楚河站在一旁默默的看著忙前忙後毫無怨言的楚凡,似乎明白了點什麽。
楚凡徹底忙完才注意到楚河還留在屋裏,“怎麽沒走?”
楚河指向藥箱,“顧緣說剩下的給他送回去。”
“是剩下不少新的,”楚凡整理了一下把藥箱遞給楚河送他出門,“顧緣還說什麽?他怎麽會這麽大方?”
“他說這是你第一次開口求他,他肯定要給你麵子。”
楚凡皺了下眉,“知道了,回去吧。”
楚河捧著藥箱走了兩步,忽然停下腳,轉頭認真地問道:“小舅,你喜歡程揚?”
楚凡愣了一下,“小孩子別問那麽多!快走吧!”
楚河不走,“小舅你總是把我們當小孩,我都成年了。你告訴我,你對他是不是愛情的那種喜歡?”
楚凡看著麵前早已經褪去少年人青澀麵孔的楚河,有點納悶當初撿到他的時候明明那麽一小點,是什麽時候長大了呢?
“嗯,不要告訴別人。”
“我知道,我不會說的。”楚河失落的垂下頭,抱著藥箱離開了。
當晚程揚就退燒了。程揚退燒後的第一件事是洗澡,第二才是吃飯。因為發燒出了一身汗,身上黏糊糊的讓程少爺很不舒服,一不舒服少爺脾氣就上來了,瘸著腿就往澡堂跑,楚凡愣是沒勸住。
楚凡沒辦法隻好站在浴室外叮囑程揚腿千萬別沾水,可等了半天也沒等到程揚回應,他隻好趴著窗戶縫往裏偷看,緊接著就被程揚潑來的熱水澆了一臉。
楚凡碰了釘子擦著臉往回走,心說還是發燒的程揚可愛。
*
由於腿傷,接下來幾天程揚很少出門。楚凡也規矩了許多二人關係有所緩和。
程揚有時閑著無聊就會坐在搖椅上看楚凡做吃播。但大多數時候他看一會兒就看不下去了,因為實在是太辣眼睛了。
他並非不了解吃播,以前經紀人心血來潮讓他吃東西直播過幾次,反響不錯熱搜掛了好幾天,當時也有往這方麵發展的意圖。
畢竟現在是互聯網時代,無論是網絡吃播、遊戲主播還是網紅,都是一個快捷吸引流量賺錢的手段,很多明星也跟隨潮流與網紅合作賣貨,這些程揚都是能夠接受和理解的。
唯獨楚凡這種土味吃播不行,他以前湊巧看到過幾個土味視頻,視頻裏的主播醜態百出,刺耳的大嗓門、誇張到極致的動作、尷尬到令人頭發發麻的劇情,以及吃著奇奇怪怪的食物,邊吧唧嘴邊喊老鐵666。這些都是他無法接受的網紅模式,程揚實在不明白怎麽會有人喜歡看這種低俗醜態的東西。
而楚凡現在做的就是他曾經多看一眼都會心生厭惡的。所以程揚這兩天腿好一點了就想法子到外麵躲清淨,如果再看下去他晚上可就真沒辦法和楚凡睡在一張床上了。
楚凡也發現了自己每次直播,程揚就一瘸一拐的出去了。有時候是去打牌有時候會坐在沙灘上看書曬太陽,什麽時候直播結束程揚才回來。
程揚不喜歡看他直播楚凡是知道的,所以他也在想要不要換一種方式直播呢?
這天外麵下著小雨,程揚不喜歡陰雨天就沒出門。
他靠在床上繼續讀那本沒看完的《海洋與人類》,時而喝一口楚凡做的冰鎮西瓜汁。
程揚現在讀的這一章叫《隱形島嶼》,講的是有這樣一個島嶼它周圍的洋流和地帶的形成十分特殊,同時島嶼周邊的海麵終年霧氣籠罩磁場紊亂。想要找到這個島嶼,隻有在每年一月份才有機會。這個月裏奇怪的洋流走向和海麵霧氣都會消失,磁場也會回歸正常,是船隻出入的最好時機,一月一過這個島嶼再次進出困難,很多海洋探險者都在尋找這個島嶼中迷失了方向。
至於這個島嶼為什麽會這樣,迄今為止科學也給不出具體原因,是大自然鬼斧神工造化之一的謎團。
程揚目光久久停留在神秘島嶼的名字上,有人走進來腳步聲不斷向程揚靠近,程揚頭也沒抬的問道:“你們這裏叫什麽?”
“澤村啊。”
“我是說,大一點的名字。”程揚端起冰鎮西瓜汁。
“蓬瀛島啊,怎麽了?”
書上最後一段,這樣寫著:
這個神秘的島嶼,有一個名字——蓬瀛。
程揚趕緊喝口西瓜汁緩緩,楚凡的聲音從頭上方傳來,“你看我這身怎麽樣?”
程揚抬起頭,還沒從身在蓬瀛島的事實中緩過神就再次受到了驚嚇,一口西瓜汁全噴了出去。
“怎麽了啊?不好麽?新做的啊。”
楚凡身穿當下土味網紅最流行的穿衣風格,衣服是緊身的,褲子是九分的,鞋是露出一片大腳背的。
要多辣眼有多辣眼。
程揚抽過紙巾捂著嘴咳嗽了好一會兒,由於實在是無法直視楚凡,別開目光緩緩吐出四個字,“大可不必。”
“?”
楚凡不解,“不好看?可我看我直播頻道裏那些人都這麽穿啊。”
程揚反問:“你為什麽要這麽穿?跟風?吸粉?”
楚凡在程揚對麵的椅子上坐下來,“吸粉啊,我看他們這樣穿有很多粉絲看,況且我見你不怎麽喜歡我穿女裝。”
程揚微微皺眉,“你不需要迎合我的喜好,我又不是你的粉絲也不是你的受眾群體。至於想吸粉容易,人設、文案、內容輸出,你要清楚自己的定位。”
楚凡不懂這些,他直播這麽多年,都是別人怎麽做他就跟風怎麽做。
程揚看出楚凡不懂,放下西瓜汁問道:“你為什麽做吃播而不是做短視頻達人?”
“我又沒有攝像機拍不了視頻,而且我要賣海鮮,吃播是宣傳渠道。”
程揚點頭,“你現在有多少粉絲?”
“一萬多。”
“做多久了?”
“五年。”
程揚:“……五年才一萬多粉絲?太少了吧,你每天直播這幾個小時白播了?”
“沒啊,都是鐵粉,每年他們都會訂好多海貨的!”
程揚無奈,“你快直播了吧?今天吃什麽?”
“麵包蟹。”楚凡有問必答,畢竟這可是程揚第一次主動問他這麽多話。
“不會還蘸辣椒粉吧?”
“是啊!”
“你不膩麽?!吃完就吐有意思麽?”
“可粉絲愛看啊!他們高興會給我刷小汽車!”
程揚:“……”
楚凡看程揚不說話了,趕忙問:“你是有什麽想法麽?啊!你是明星應該很懂這些吧?”
程揚盯著楚凡的臉看了片刻,緩緩開口:“趕快把這身脫了以後別穿了,看得我難受,換上你衣櫃裏那件紅裙子,就是我第一天見你你穿的那件然後把你所有假發和化妝品拿來給我。”
他頓了頓,又道:“別問為什麽,趁我還沒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