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孤兒院

  “打！”


  “打死他……這小王八崽子！”


  七八名七八歲大的孩子將一名同樣大的男孩圍在中央，打倒在地，一隻隻腳狠狠地踢在他身上。


  男孩十分瘦弱，用手護著被打疼的部位，卻顧此失彼。他流著淚卻不敢吭聲，再疼也隻是咬緊牙關。


  忽然一個嘹亮的聲音響起：“你們幹什麽？”


  打人的男孩們齊刷刷的轉過頭。


  是一名留著短發的同齡男孩。


  一名身材高大有些發胖的男孩惡狠狠地說：“你想找揍？”


  這群孩子們不理他，繼續踢打倒在地上的瘦弱男孩。


  短發男孩牙一咬，頭一低，撞向了這群欺負人的孩子。幾人被撞倒在地，轉瞬就扭打成了一團。


  這時又響起高亢的喊聲，是一名同樣大的女孩。她站在走廊邊上，一手攏著嘴，一手指著打仗的人群大喊：“吳院長，這邊有人在打仗！快來啊！你快來看呐！”


  欺負人的那群孩子一聽這話頓時驚慌失措，連滾帶爬的逃走了。


  最後隻剩下倒在地上的短發男孩和瘦弱的男孩。


  女孩來到兩人身前：“你們兩沒事吧？”


  短發男孩從地上爬起，眼神是同樣的驚慌，他顧不得身上的痛，拉起倒在地上的瘦弱男孩說：“快，快起來……”


  女孩也伸出援手，同時說：“別怕，是假的，吳院長沒在。”


  短發男孩先是一愣，接著咧嘴一笑露出兩顆豁牙：“謝謝你！”


  短發男孩救了倒在地上的瘦弱男孩，他受得傷更重。腫了一隻眼睛，嘴唇也流了血，卻像沒事似似的拍了拍受欺負的男孩肩膀說：“別怕，以後他們再來欺負你就來找我，看我不揍扁他們。”


  瘦弱男孩縮著脖子，低著頭：“可是他們人多呀。”


  “人多又怎麽樣？還不是一群‘鳥’合之眾。你越怕他們，他們就越會欺負你。他們打你，你也打他們，打回去幾次他們就再也不敢了！”


  女孩站在一邊說：“念錯了，那應該是念烏合之眾。”


  短發男孩一笑：“管他呢，鳥合就是鳥合，反正他們不過就是聚在一起的一群傻鳥罷了！哈哈哈……”


  女孩被他這種說法逗笑了。


  瘦弱男孩也露出了笑容。氣氛變得歡快，他終於仰起了低著的頭，眼裏閃爍光輝，如有崇拜之色。


  女孩也嚴肅的對瘦弱男孩說：“他們人多也不要怕他們，以後他們要是再敢欺負你，你就找我，我告訴院長去。”


  短發男孩，瘦弱男孩和這名女孩從此成為了形影不離的好朋友。因為有他們兩人的保護，瘦弱男孩再也沒有被欺負。


  一天女孩問兩名男孩：“你們叫什麽名字？”


  瘦弱男孩猶豫了一下說：“我是1326。”


  女孩說：“我不是問號碼，是問名字，你們都有給自己起名字吧？”


  每個人都有名字，但是對於孤兒院的孩子們來說這卻是很微妙的一件事。


  因為名字是父母給起的，有了名字就像有了父母一樣。


  孤兒院的孩子沒有名字，有的隻是一串數字，他們聽到的最大的數字是：1896。


  瘦弱男孩支支吾吾，不敢說名字。


  短發男孩說：“我叫白易！”說出自己的名字時他把頭一昂，胸一挺，臉上的表情神采奕奕。“我看過一個電影，裏麵拯救了世界的大英雄就叫這個名字，怎麽樣，夠帥氣吧？”


  旁邊的兩個孩子一齊看著他。


  受到了某種鼓勵，瘦弱男孩終於說出了自己的名字：“我叫傑明。”


  女孩笑著說：“我叫雨，你們可以叫我小雨。”


  三個孩子站在一起，說完彼此的名字後都笑了。


  互相告知了名字，就像彼此之間答成了某種約定。


  不久傑明用收集到的彩線和一些發光的珠子編織了三條手鏈，一條送給白易，一條送給了小雨。


  戴著手鏈的三隻小手握在一起，三張稚嫩的臉龐露出真誠的笑容。


  就像完成了一項神聖的儀式，契約正式成立。


  是永遠團結的契約，也是最好朋友的契約。


  許多年後，傑明總是會時不時的回想起這一幕。因為這是他受霸淩的孤兒院生涯中第一次由衷的感到開心。


  他蒼白的人生從這一刻開始有了光彩。


  ……


  圍毆傑明的那群孩子的頭目，也就是那個有些胖胖的男孩編號是：867。


  自那天之後，為了防止他再次欺負傑明，白易對他多有關注。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發現他漸漸的被他們的那個小團體疏遠了。


  經常一個人走路，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獨自玩耍。


  除此之外他還注意到他身上穿的衣服越來越多，即便是在非常炎熱的天氣裏，其他孩子都穿著短袖，他也穿著長袖，戴著帽子，壓得很低。


  直到有一天，白易看到一群孩子像欺負傑明時那樣圍毆一人，他大喊一聲：“你們在幹什麽？”又衝了上去。


  那群孩子知道白易是一個不好惹的刺頭，出了名的喜歡多管閑事，又很能打，於是一哄而散。


  被欺負的人竟然是867。


  白易正要上前幫助他，但剛走近就猛然煞住了腳步。


  867快速從地上爬起，他什麽也沒說，隻是看了他一眼，拉緊身上的衣服，一瘸一拐的走掉了。


  白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剛才看到了什麽？867滑落的帽子下麵，他的頭頂，是一隻角！


  那是戴的裝飾品嗎？


  沒過多久，867就從孤兒院消失了。


  沒有人再見過他，沒有人談論他，就像孤兒院裏從未有過這麽一個人。


  一天，在集體食堂吃過午飯後，三個孩子聚集在樓後花園隱蔽的角落。


  小雨問：“怎麽了？你們看到什麽了……”


  傑明和白易兩人因為剛剛全力奔跑氣喘籲籲，根本說不了話。


  “怎麽了嘛？你倆倒是說啊……”小雨急著再次發問。


  白易斜眼看了看傑明：“傑明，你……你也看到了……”


  兩人的呼吸漸漸平複，臉色仍舊很不對勁，都像是被什麽恐怖的東西嚇到了一樣。


  傑明縮著脖子點了點頭，將不停發抖的手伸到嘴裏用牙咬著指甲：“豬……豬的鼻子……”


  “什麽？”小雨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你們究竟在說什麽？”


  食堂工作人員有很多，其中有幾人常年戴著口罩，隻露一雙眼睛——即使是露出的眼睛樣子也很奇怪。


  這些人從不說話。


  白易對他們的長相很好奇，特別是在867消失了之後，他產生了某種懷疑，於是他想到了一個主意。


  這天吃午飯時，三人故意吃得很慢，直到食堂內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時，三人開始行動。由小雨在外麵把風，白易和傑明兩人貓著身子從側門溜進了廚房。


  沒有人想到食堂裏還有人，也沒有人想到會有孩子溜進來。每天為他們打飯的工作人員摘下了口罩或者說麵具。


  白易和傑明兩人如願以償，看到了他們想要看到的那一幕。然而就像恐怖電影裏最驚悚的畫麵，那一幕讓兩人終生難忘！


  “豬鼻子？”小雨不敢相信聽到的。“是長得像豬鼻子？”說到這裏她還摁了一下自己的鼻尖，鼻孔上翻很像豬鼻。


  “不是。”白易的眼睛仍舊瞪得又大又圓，歸來後他一直這樣瞪著眼睛。“那張臉根本不是一張人臉，那就是一張豬的臉，嘴……嘴都是鼓起來的。”


  小雨驚愕得說不出話。


  許久，傑明結結巴巴的說道：“不是人……他……他們是……是妖怪……我……我們會……會不會被……被吃掉？”


  他已經麵無人色，全身發抖，哪怕下一秒昏倒在地都不會讓人感到奇怪！

  三人起身離開時，傑明腿一軟，差點摔倒。好在白易早有防備，扯住了他的衣服。


  “你怎麽了？傑明，你怎麽嚇成這樣？”


  “我……我……”傑明上氣不接下氣，臉都黑了，“他們是……是妖怪……我們完了，會……會……要被吃掉了……”


  還未說完，他突然鼓起兩腮，剛剛吃下的食物全部被吐了出來。


  異味入鼻，白易胃裏也是一陣翻騰，也差點吐出來。


  “小明，你沒事吧？”小雨很關心他。


  而白易心想，這小子怎麽這麽膽小，他要完了！

  傑明沒完，三個小夥伴也是從這一刻開始著手尋找逃出這間恐怖孤兒院的方法。


  ……


  孤兒院很大很大，有很大的操場，很大的樓房，還有很多很多的大人。


  但是這裏卻像一個禁區。


  有很高很厚的圍牆，很大很結實的大門，常年有人把守，出入管理非常嚴格。


  三個小夥伴在閑暇時間調查了很多地方，想了很多辦法，但無一成行。


  圍牆又高又大，唯一的大門嚴防死守，根本不可能離開這裏。


  時間一天天過去，孤兒院的孩子越來越少。原來十六人合住有些擁擠的宿舍逐漸變得空蕩起來。


  大人說他們被人領養，找到了新家。


  白易和小雨都不相信。


  特別是白易，因為他知道如果有人來領養小孩，那麽像小雨這麽聰明可愛又懂事的女孩子為什麽沒有人領養？如果有人來領養小孩，小雨肯定是第一個被領養走的那一個。


  白易心情矛盾，他既希望有人領養小雨，能有一個幸福的家庭，有疼愛她的新父母，又不希望他們三人分開。


  傑明也不相信，每當孤兒院少人，他都哭喪著臉說一句：“妖怪又吃人啦！”


  每當孤兒院的大門打開，那輛白色的汽車駛入操場，他都會聲音哽咽的再說一句：“妖怪又來吃人啦！”


  白易被他反反複複說得心情也發生了變化，難道真的有吃小孩的妖怪嗎？


  他的心情一變，三人在一起時的氣氛都被恐怖籠罩。


  每日擔驚受怕，提心吊膽。


  終於有一天白易決定調查那些被帶走的孩子到底是不是被妖怪吃掉了。由於無法從這裏離開，他轉為調查孤兒院內的大樓。


  孤兒院內有幾棟大樓經常有大人出入，像是在裏麵工作，也像是就住在裏麵。


  這些大樓的防守並不十分嚴密。有時有小孩子闖進去也不會受到懲罰，隻是會被嚴厲的趕出來。


  在所有的大樓中有一棟矮樓非常特殊，它建在非常偏僻的角落位置，平時很少有人出入。門是鐵門，窗戶是鐵窗，安裝著鐵網，防護措施十分嚴密。


  白易對這棟樓產生了極大的興趣，懷疑裏麵隱藏著什麽秘密。


  於是這棟矮樓就成了他們的調查對象。


  經過幾次觀察“踩點”後，這天在白易的帶領下，三個小夥伴來到這棟矮樓的後麵，也就是靠近圍牆的那一麵。


  矮樓有四層，一到二層外麵都有堅固的防護鐵網，並且窗戶都是半透明的，看不清裏麵。


  白易的計劃是他要爬上第三層，從第三層的窗戶爬進樓裏麵。


  傑明和小雨都覺得太危險，表示反對，但白易非常堅持。


  “你們不想知道那裏麵有什麽嗎？”


  傑明看了一眼小雨說：“想……想是挺想的，但是太危險了，是吧，小雨？”


  “是啊，太危險了！”小雨附和。


  白易說：“這已經是最後的辦法了，也是最簡單的辦法，所有的大樓隻有這棟樓最好爬，一二樓最矮。”


  “可是萬一被發現了怎麽辦啊？”


  “我都說了，這棟大樓位置不容易被發現。”白易語氣不耐煩的問，“你們就說吧，想不想知道有沒有妖怪，想不想知道其他人不見了去了哪裏？”


  即使是傑明和小雨兩人表示反對也拗不過白易一人，在他的堅持下三人開始合力爬樓。


  由於傑明膽小，他站在地麵，肩膀上站著小雨，爬樓的人是白易。


  就這樣三人搭起了人梯。白易慢慢地爬到了最上方，踩著小雨的肩膀，然後爬上了第一層窗戶的防護網，向第二層樓爬去。


  傑明和小雨兩人站在地麵，仰著頭看著白易像“蜘蛛人”一樣爬上二層樓的陽台，提心吊膽又不敢發出聲音。


  有幾次眼看白易脫手要掉下來，兩人還手拉著手呈擔架形狀想從下麵接住他。


  白易超強的身體素質在這一刻體現了出來。雖然有些費力，但他終於還是爬上了三樓。


  傑明和小雨兩人像守望者一樣，仰著頭一動不動的盯著他看，然而白易並沒有進入那個房間——他似乎有這樣的想法，因為兩人都看到他握住了窗戶的把手。


  結果他隻往裏麵看了一眼就飛快地爬下了樓。


  白易從一樓陽台跳下，平穩落地。


  他的臉色非常難看，全身都在發抖，額角掛著汗珠，顯然受到了過度驚嚇。但是卻隻字不提看到了什麽。


  無論傑明和小雨怎麽問，問什麽，他都一言不發，兩人都感到非常詫異。


  更奇怪的事還在後麵。


  在三名小夥伴中白易原本是膽子最大，精力最旺盛的那個，卻在那天後變成了最頹喪的那個。顯然他那天在那棟樓的三樓看到了什麽不得了的事。


  但是他究竟看到了什麽呢？


  小雨很好奇，傑明也很好奇，並且因為白易的態度讓他很不高興。


  “白易他為什麽不說呢？我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他看到了什麽為什麽不對我們說呢？”


  小雨說：“我覺得他不說可能是為了我們好吧。”


  “為什麽？”


  “因為……我們都很膽小。你想啊，如果他真的看到了妖怪，吃人的妖怪，可能會更害怕，晚上就再也不敢一個人睡覺了。”


  傑明恍然大悟。


  從那以後，他與小雨形影不離的陪伴著白易，對他格外關照。經常陪著他玩，逗他開心。無論他那天看到了什麽，他們都希望他能盡快走出那天的陰影。


  白易每天晚上都會做惡夢。


  夢裏要麽是他們三人一塊兒，要麽就是傑明和小雨兩人被麵目猙獰的妖怪從他身邊抓走吃掉！

  恐懼與焦慮折磨著他，變得萎靡不振。


  盡管在同伴的關照下他的精神慢慢有了好轉。


  但是恐懼無處不在並每時每刻侵蝕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