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4章 破碎的心靈

  忽驟的狂風拂過地麵，黃沙飛舞猶如一片移動的簾幕。


  黃沙之城破街陋巷“嗚嗚”作響，滿目荒涼，一片肅殺之氣。


  似迷宮一般的殘垣斷壁，滿地的垃圾與隨處可見的白骨就是這裏的標誌。就在這樣一座遺址般的城鎮中出沒著形形色色的人。他們或是行色匆匆，或是交頭接耳，或是躲在陰暗的角落注視著走過的人。


  崩壞的城牆就像崩壞的秩序，規則的建立永遠也沒有破壞來得更迅速。有人還在依靠著僅有的秩序生存，但卻要時刻提防那些無法者。當規則無法約束這些人時，就隻能靠真理說話，隻比誰的拳頭更大。


  古老的城邦被毀滅，於廢墟之上重建的黃沙之城幾乎要湮沒於黃沙。


  不過，這隻是它的地麵部分。


  黃沙之城實際上是一座地下城。


  地洞非常開闊，但洞口有一層念氣遮蔽。並且按照陽光傾斜的角度與時辰組成的特殊規律移動，不知道規則的人永遠也找不到入口。


  混合了土屬性念氣生成的似吊橋般的橋梁螺旋向下，兩側牆壁布滿洞窟。無論是橋梁還是地洞仿佛隨時都有倒塌的風險，看一眼就讓人膽戰心驚。但看到上麵擺出一字長蛇陣行走的人群就知道地下的所有建築都使用了念能力加固。


  高低不平的路麵彎彎曲曲，密密麻麻縱橫交錯的路徑一條又一條，盡頭消失在視線之外，仿佛無限延伸，永遠也不知道這座地下城鎮有多大。


  這就是黃沙之城。白易剛剛知曉原來是一座建在地下的城市。


  “我的雙手沾滿了鮮血，我曾經一度引以為豪。因為從我學會走路開始就知道這是活下去的唯一方法。”三人並肩而行，餘子非說，“後來九幽遭遇了慘敗，那是我第一次戰敗，也是第一次無限接近死亡。”


  “其實那本是一次偶然，我在沙角看到了她。我知道她沒有認出我，但是我記得她。她的聲音，那句‘叔叔’不可能忘得掉。她的麵孔仍舊和從前一樣。還有她的眼睛仍舊和從前一樣清澈。忽然我就動了惻隱之心，那是平生第一次，是她觸動了我內心最柔軟的部分。”


  “後來都不知道我原來還能從那種日常生活中，那些點點滴滴瑣事中感受到快樂。從未體驗過的溫馨讓我沉淪。是小嵐嵐讓我感受到了生而為人的真正快樂與這個世界的溫暖。我以為我是在幫助她，是報答她當年的恩情。然而與她朝夕相處的過程中我反而發現她將我帶出了泥潭，讓我活得像個真正的人，反而讓我覺得對她的虧欠變得更多。所以，無論是我為她做了什麽，一切都是為了贖罪，更何況她又將我從罪惡的世界拯救。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她能幸福的長大成人，遇到心愛的人，幸福一生就是我的願望。我願意將我所擁有的一切都給她。隻要她能獲得幸福，我願意從她的世界消失。”


  餘子非最後說：“所以，白易你懂嗎？如果那個人是我，就會毀掉我至今為之努力的一切！”


  說完這最後一句話，白易與蕭語跟隨他停下腳步。


  身前一個窯洞，破爛的木門虛掩著。


  推開門，房屋盡頭的躺椅上麵朝兩人坐著一個外貌怪異的變異人，臉像貓一樣。


  “哼哼！今天還真是熱鬧呢！”正是俞婆。


  就在兩人進門前的最後一秒，她剛好為居晴嵐講完餘子非收養她的秘密，那是關於兩人相識的真相。


  背對著房門一名女子身穿粗布麻衣。


  看不見她的麵孔，但背影卻再熟悉不過。


  一時無聲，也無人動作。


  白易第一次從身邊的人這裏感受到了某種畏怯，連招呼都不敢打。


  房屋內響起“哢哢”聲，是俞婆在吃零食，一副看戲的神態。


  當居晴嵐轉過頭來時已是淚流滿麵。“餘子非……”


  餘子非竟不敢直視。


  “是真的嗎……我以為的恩人，救命恩人，卻是造成我不幸人生的元凶！”


  餘子非點頭承認，閉上了眼睛。


  居晴嵐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怒吼道：“我是不是死了你就高興了？”


  餘子非驚訝的抬起頭。


  居晴嵐抓著他衣襟的手在顫抖：“你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你就那麽恨我嗎？就那麽嫌棄我嗎？”


  餘子非說：“小嵐嵐，我不是……”


  她哭得像個淚人，用力的搖晃著他：“餘子非，你好狠心啊。就這麽想擺脫我，就這麽想我死嗎……”


  餘子非一把抓過她的手說：“你誤會了，小嵐嵐……”


  “沒有誤會，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現在就走，你放心，你再也……你在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見到我了……”


  說著他就要掙脫餘子非的手。


  餘子非抓住她的另一隻胳膊。


  “放開我！”居晴嵐發出尖叫。


  餘子非終於將她抱住。“我無法隱瞞，更無法欺騙！在一起的時間越久，越無法對你說謊！小嵐嵐，我想將我所有的一切都給你。但是，唯獨那件事，會將我至今為之努力的目標，為你所做的一切都毀掉。你如果不能擁有正常的人生，我將難以獲得救贖……”


  “那你想過我嗎？”她捧著他的臉。“你無法獲得真正的救贖，可是我呢？你想過我離開你是什麽感受嗎？你的救贖難道是讓我死嗎？”


  “小嵐嵐，你已經給了我太多……我隻想讓你一生幸福。”


  “餘子非，你知道嗎？你所以為的‘贖罪’這件事本身就是自私的，你隻想讓自己活得心安，不是嗎？”


  “小嵐嵐……”餘子非再次垂下了頭。


  “你看著我！餘子非！”


  居晴嵐忽然止住眼淚，表情憤怒，捧起他的頭。


  “你如果想讓我幸福就隻有一個選擇！接受我……或者讓我們彼此接受對方。這樣你所獲得救贖與幸福，就是我們彼此兩人的救贖與幸福！”


  “小嵐嵐……你真的覺得……”


  “這個世界，除了你誰也不行！”


  彼此深吻又相擁而泣。淚水猶如斷線的珠子撲簌簌往外掉。


  “抱緊我，這一世再也不分開。”


  不知何時房間裏隻剩下了兩人。連俞婆都不見了。


  此時此刻在門外，聽到兩人對話的白易也禁不住熱淚盈眶。


  白易不知從哪本書上看到過一句話，說男人和女人生來就是殘缺的，隻有找到自己的另一半才能拚湊成一個完整的人。


  從前他對這句話一直沒有感覺，此刻仿佛目睹了真理的誕生。


  餘子非與居晴嵐結合，兩顆破碎的心靈重整，這樣的天作之合怎不讓人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