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萬蟻噬體
嶺城某處地下溶洞中,一塊類似人型的焦炭躺在邊緣,昏暗的空間中還伴隨著流水的響聲,頂部懸掛的鍾乳石不時因為水汽的上升凝結成水滴滴落到下方的焦炭上,發出嘶啦一聲。
這就是從地下工廠掉落到地下暗河的張平凡,當爆炸波及到他的時候,當即昏迷了過去,緊接著因為嶺城異人所的挖掘,導致二次坍塌,他被卷入地下暗河,好在暗河的盡頭是一處溶洞,不然真的就被長埋地下。
可盡管如此,他現在的樣子跟屍體也沒有什麽兩樣,除了身上的溫度比屍體要高一些。
這時從暗河中爬出一隻長著巨型口器的螞蟻,如果古利在這裏的話會認出來,這就是當日咬斷縛索救了他的軍蟻,當時救他的軍蟻隻有數十隻,可是從地下暗河裏鑽出來的竟然有數萬隻,這些軍蟻搖頭晃腦甩開身上的水滴,密密麻麻的朝著張平凡聚攏而去。
窸窸窣窣的聲音聽得人頭皮發麻。
第一個靠近他的軍蟻被身上的高溫燙的蜷縮成一團黑球,其他軍蟻像是沒有看到,踩踏著同伴的屍體攀爬上張平凡的身上,一隻倒下,便有第二隻用屍體開路,直到張平凡身上密密麻麻的被軍蟻的屍體覆蓋,剩下的軍蟻這才成功登陸。
他們如此大費周章到底要做什麽?
下一秒就給出了答案,
吭哧!
軍蟻竟然用自己的口器在張平凡身上啃咬著,每一次都會咬掉十分之一指甲蓋大小的焦皮。他們竟然在啃食屍體!
張平凡雖然有一米七八的個頭,但數千隻軍蟻趴在身上,隻需要半天的時間,就足以把他變成一副幹淨的骨架。
吭哧吭哧,這些軍蟻就像是一群削皮機,絲毫不顧腳下踩著的是同伴的屍體,啃完了這一處就開始換下一處啃食,漸漸的,張平凡身上的焦炭越來越少,露出底下鮮紅的肉芽,整個人就像是被剝掉一層皮,紅彤彤的肌肉纖維好不嚇人。
可是焦皮下麵,除了血肉之外,還會偶爾冒出一點淡黃色,如同魚鱗一樣的東西,每當啃食到這裏的時候軍蟻都會換一個地方,仿佛對於能把縛索咬斷的軍蟻來說,這東西也十分難以下咽。
仔細看去,這鱗片竟然跟羅森身上的鱗甲有些許的相似,隻不過比那個更小,顏色更淺,就像是剛剛出生的小穿山甲。
當身上焦炭全部消失的那一刻,張平凡的腹部竟然有了起伏,他……還活著!
“我這是在哪?”
“這是什麽地方?”
“我是誰?”
“張……我是張平凡……”
張平凡感覺自己麵前一片虛無,不是漆黑,而是虛無。有人說,盲人的世界是虛無的,就是當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時,閉上的那隻眼看到的就是虛無。
在這裏,沒有時間,沒有生命,什麽都沒有,隻有張平凡的意識在遊蕩。
他不知道自己是活著還是死去,不知道這是人死之後的過程,還是說……自己在以另外一種形態活著。
他拚了命想要掙脫,可他找不到自己的身體,無力感升起,絕望油然而生。
這時,他感覺到了一絲絲痛楚。
痛?
自己還能感覺到痛?
自己還活著!
張平凡從來沒有想過痛也會讓一個人感覺到如此的興奮,他努力要回憶起那種感覺的方向,他要找到自己,他要醒過來,他有種預感,如果自己一直在這樣的狀態下,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此時,更大的痛楚傳來,仿佛有人在一點一點把自己的皮從身上剝離下來,痛感越來越深,他開始發出無聲的嘶吼,他要醒來,要結束這種痛苦,這種痛已經超出了自己的承受範圍,他能感覺到自己的意識開始逐漸虛弱,而痛楚的來源越發的清晰。
這是……是我的手?
這是……腿?
頭呢?我的頭怎麽感覺不到?
好困……好想睡……沒有力氣了……好想躺下……
“嘶!”
突如其來的痛覺從自己眼睛中產生,而此時,外界上,一隻軍蟻將張平凡眼皮上的焦炭硬生生扯了下來,隻剩下一層薄膜,隱約還能看到裏麵的眼球。
已經成為一個血人的張平凡口中突然發出一聲微弱的呻吟,緊接著……便了無生息。
蟻潮開始退去,溶洞中又恢複了往日的寂靜,唯一不同的是,一具鮮紅的肉體陳列在其中,那肉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出纖維組織,連接其他肉芽,形成一層帶有韌性的薄膜,或許……叫做皮膚會更恰當。
這一幕如果讓其他人看到,一定會懷疑張平凡的身份,生死人肉白骨也不過如此,他真的隻是人類?
而這奇異的一幕,注定無人見證。
……
嶺城,醫院。
寒酥已經蘇醒過來,她表情呆滯的依靠在床頭,床腳站著古利,低著頭一副等著訓話的樣子。
這時,病房門被推開,金嶽看到屋內的一幕,長歎一口氣:
“寒酥,你也不要怪他了,古利將地下工廠掀了個底朝天可還是沒能找到那小子的屍體,他也盡力了。”
原來,這幾天,古利為了挖掘張平凡的屍體,十根手指都差點磨斷,但依舊找不到一點蛛絲馬跡,唯一發現的也隻有幾塊破碎的布料,至於那地下暗河已經被塌方的碎石掩埋,徹底消失了。
寒酥搖搖頭:“我沒有資格怪任何人,如果不是我,平凡不能死,他是為了救我。”
臨昏迷前,她看到一個不太壯碩的身影擋在自己麵前,依舊是那張賤兮兮的笑臉,可是眼神中卻透露著決絕,那一刻,她蒼白的臉上回複一抹血色,她極力想要推開,可對方卻紋絲不動,爆炸的火光映紅了那張臉龐,雙耳漸漸失聰,可那副身影卻在她昏迷的時候出現在夢中,夢中的身影是萬丈巨人,雙手頂天,雙腳立地,那是一種不可言喻的安全感,仿佛天塌了都不用擔心。
而她醒來後,聽到的第一個消息便是,他死了……屍體也找不到了。
這一刻,寒酥整個信念都崩塌了,她沒哭,神色平靜的可怕,眼神中充滿了死寂,而此刻的她才是最可怕的,如果說之前寒酥的冷,是裝出來的,是掩飾自己內心的脆弱,那麽她現在就是從內到外的冷,如同一個人型冰塊,靠近一點都能感覺到寒意。
金嶽不知道該如何勸說,寒酥抬起眼皮,古井無波:“曼姐怎麽樣了?”
“羅曼已經脫離了危險期,大概還需要觀察一天才能知道情況。”
“哦。”
寒酥重新低下頭,
“寒組長,我……我再去挖,我肯定會找到張探員的屍體……”
當古利說出這兩字,他見到寒酥的眼中竟然掠過一抹凶意,急忙停住,再次看去,還是一如既往的冰冷,剛才……是錯覺嘛?
“不用了,所長,我要所有關於張探員以及家人的資料,並且……我要出院,回所裏複職。”
“不行!”金嶽果斷否決,先不說寒酥的身體情況如何,光是她母親那邊自己就沒法交代。
而寒酥一把拔掉自己的輸液管,掀開被子,用行動表達:
我不是商量,是通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