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七章 做壞人的一天
黃昏為大地披上一層金紗，孤獨的公路上矗立著一個被拉長的人影，一輛年紀足以生過張平凡的通勤車冒著黑煙從遠處駛來，離得老遠就能聞到一股濃鬱的柴油味道。
“這怕不是個古董吧？這樣歲數的車怕是在營城都不好找。得，這次就當做是懷舊了。”
車子在站牌停下，車門打開後張平凡上了車，開車的是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一雙手滿是滄桑和故事，麵門也因為長時間開車被曬得黝黑，也不知是誰家丈夫，誰家父親，誰家兒子。
“去哪啊小兄弟。”
“到終點站。”
“五塊錢啊，自己投裏就行了。”
車子剛發動起來，張平凡突然一摸口袋，壞了，背包好像在山溝裏呢，離開的太匆忙給忘了！這下完了，錢全都在包裏，現在別說五塊錢，五毛錢他也掏不出來。
真是一文錢難倒英雄漢，誰能想到一個領域異人竟然有一天被五塊錢給難住了，他站在車門口是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司機從後視鏡看到一臉窘迫的他，笑道：“小兄弟，忘帶錢了？”
話都這麽說了，也沒有什麽好隱瞞的，張平凡尷尬的點了點頭。
這時車速慢了下來，就當他以為司機會停下來讓他下車的時候，隻見司機一擺手說：“我開的慢點，你去找個位置坐吧。”
這司機大叔也是個熱心腸，或許是見過太多這樣的人了，也不忍心看著他們就站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攔車，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吧。
“大叔，太謝謝您了。”
張平凡這聲謝謝是發自內心，有時候感動一個人不需要你做多少驚天動地的大事，不以善小而不為，小善更能打動人心。
司機大叔卻滿不在乎的說：“看你這年紀也不大，應該和我兒子差不多，他今年大學剛畢業，整天嚷嚷著窮遊窮遊，真是，我們那個年代就是窮人多，現在時代好了，隻要肯幹活，就沒有掙不到錢的，這幫小子反而喜歡上窮遊了，我幫你也是希望我孩子如果在社會上遇到了難處，或許也有那麽一個人，能夠載上他讓他回家。”
這番話很樸實，是一個父親的愛另一種表達，有時候父愛如山，沉默無言。他們從來不去標榜自己付出了多少，但在你看不到的背後，他們永遠在默默支持你。
這種生活才是最讓人羨慕的。
“大叔，你說得對。好人必有好報。”
後視鏡中，可以看到大叔在笑，一口微黃的牙齒在黝黑的皮膚襯托下顯得是那麽的白淨，最後夕陽落下，在大叔臉上鍍上一層金光，分不清是功德，還是陽光。
以通勤車的車速，大概還有一個多小時能夠到達終點，中途沒有幾個站點，如果看不到人的話幾乎就是不停車了，最後一抹陽光也伴隨著太陽落山後消失，周圍變得昏暗起來，這種老舊的車廂自然是不會有什麽燈光，這種環境下人是最容易疲勞的，不大一會兒，周圍就已經響起了鼾聲。
張平凡觀察到，大叔的眼睛一直都瞪得溜圓，像是他們這種老司機都知道什麽時候該精神，什麽時候該放鬆，這個車上的人看起來都很普通，後排座有兩個靠在一起在窗邊的應該是情侶一樣的小年輕，往前是一個老人，手裏還拄著拐杖，旁邊大包小包應該是去看孩子，另外一排有個胖子，看起來年紀也不小了，長得倒是五大三粗。鼾聲就是他發出來的。
而張平凡坐的位置後座，是一對夫妻抱著一個孩子，孩子不大還在繈褓中，這對夫妻沒有睡覺，而是看著窗外的風景。
距離這麽遠，趙德柱應該是找不到了，等到了終點就換條路線，絕對不能再讓這家夥看到自己，好好的一個體驗生活，因為趙德柱的出現讓他毫無體驗，甚至還得落荒而逃，幸好揭陽這個城市已經算是二三線了，上百萬的人口密度也不怕能遇到他。
就在張平凡在心裏規劃自己接下來的行動路線時，突然一聲嬰兒的哭喊將他的心神全都給拉了回來，眼睛猛地睜開，轉頭一看，就是那對小夫妻懷裏的孩子，孩子像是餓了一樣不停的哭，整個車廂的人全都被吵醒了，五大三粗的胖子還一副不耐煩的樣子到也沒說什麽，畢竟是孩子嘛。
小夫妻也很懂禮貌，知道大家在謙讓他們，不停的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打擾到各位了，可能是孩子餓了。”男人一邊道歉一邊讓女人去衝奶粉，拄著拐杖的老人說了句：“孩子也不一定是餓了，也有可能是拉尿了，你好好看看，別到時候給孩子捂壞了。”
“謝謝，謝謝，孩子應該隻是餓了。馬上，馬上就好。”
女人見狀手忙腳亂的從包裏拿出奶粉罐子，拿出奶瓶用身邊保溫杯衝泡，張平凡看了兩眼後，看到男人在一臉歉意的對他點頭，他默默轉過身來，合上雙眼。
奶粉衝好了，他們就要往孩子嘴裏塞，老人見狀敲了敲拐杖：“先用手腕試試溫度，別燙了孩子。”
“哦，對對對，多些大爺提醒哈。”
這時，一陣風透過車窗的縫隙刮了過去，張平凡抿了抿嘴，突然眉毛一挑。
“哇~哇~哇~”
“寶寶不哭，寶寶不哭~爸爸媽媽都在呢啊~不哭不哭~”
孩子還在不停的哭鬧，男人剛試完奶粉溫度，女人也不停的哄著孩子，就在他們要喂孩子喝奶的時候，張平凡突然猛地往後一靠！椅背撞到了男人手腕，奶瓶一下子飛了出去掉在過道撒了一地。
“哎呀！”
男人有些懊惱，還沒等他說什麽呢，張平凡先站起來說：“你有病吧，能不能管管你家孩子，哭哭哭，有什麽好哭的！我才剛睡著就給我吵醒了！是不是有毛病！”
男人本來就憋屈，結果張平凡這麽不分青紅皂白就是一通罵，他脾氣也上來了，喊道：“你這人講不講道理啊，我家孩子哭我也不想的，而且我也跟你們道歉了，這麽小的孩子你跟他計較什麽，再說了，我不是準備喂奶嗎，喂完就不鬧了。你看這弄了一地。”
男人說的在理，坐在後排的那對小情侶也說話了：“就是啊，人家大哥態度都挺好的，是你主動撞得人家，你還罵上了，有沒有素質啊。”
“有些人真是無理取鬧，連坐車錢都沒有就跑這裏找存在感，跟孩子較勁有什麽意思啊，怕打擾自己打車啊！”
就連那個老人也搖搖頭說了句：“哎，現在的年輕人啊……”
麵對於這些人的冷嘲熱諷，張平凡充耳不聞，反而鼻孔朝天道：“跟你們有什麽關係，不知他人苦莫勸人大度沒聽說過嗎，我本來就神經衰弱，現在被這個孩子嚇得更是心髒突突的，既然知道帶著孩子會影響他人就別做客車！”
“嘿，我說你這人……”
男人上前要和張平凡理論，女人趕忙拉住他，使了個眼神，然後擠出個笑容說：“小兄弟這件事是我們不對，這樣，我們再衝點奶粉，用不了多長時間就好了。”
說著女人就要將腳下包拉開，張平凡直接一腳踢出去，把包直接踢到後麵，這個舉動可激怒了整車的人。
那對年輕的情侶站起來，男的指著張平凡鼻子喊：“你這太過分了吧！人家也道歉了，你踢人家包什麽意思！”
“就是啊！沒有你這麽欺負人的！你信不信我曝光你啊！”
兩人拿出手機就對著張平凡好頓拍，老人也顫巍巍的站起來，氣憤的說道：“混賬，簡直混賬，我活了這麽多年就沒有見過你這種混蛋，你父母是怎麽教育你的！要是放在當年，老子就一槍崩了你！”
張平凡卻渾然不懼，反而還得意洋洋的說：“怎麽？看我不爽啊？打我啊！打我一下我這輩子都不用愁了！再說了，孩子不哭了這件事就完了？合著我就白白挨嚇了是吧，五千塊錢，精神損失費，拿了錢，你孩子愛怎麽哭怎麽哭，沒人管你！”
“五千！”孩子的父親怒了，大罵道：“你想錢想瘋了吧！我憑什麽給你五千！”
“不給也行！今天咱就耗著！您們能堅持，你孩子還能堅持嘛！”他儼然一副地痞無賴的樣子，看的大家義憤填膺，這時，一直都沒有說話的胖子站了起來，五大三粗的悶聲悶氣，看起來就給人一副強壯的樣子：
“小子，我都忍你好久了，本以為你能消停一點，誰知道你沒完沒了，仗著自己光棍一個就可以亂來是吧，好啊！那你衝我來，你能打過我，別說五千，八千我都給你！”
其他人也跟著起哄：“對啊！跟大哥來啊！就知道欺負老實人！大家看啊！就是這種人，人家孩子就是哭了兩聲，管人家要五千塊錢，這人真是太過分了。”
那對情侶的女孩直接打開直播，準備直播張平凡的惡行，張平凡還沒有表現出有多著急，抱著孩子的女人先急了，連忙擋住臉擺手說：“別……別這樣，別把事情鬧大了，姑娘快把手機關了吧。”
“就是就是，本來也沒什麽事，好說好商量就行，沒必要，沒必要。”男人也出來打圓場，跟剛才的態度截然不同，女孩還以為他們是害怕報複，立馬說：“大哥大姐，你們不用害怕，現在網絡的力量是強大的，這個人渣的嘴臉傳出去，全國人民都能認識他，到時候他的家庭住址都能曝光，我就不信沒有人能治得了你！現在是法治社會，地痞惡霸？想得美！”
“大哥大姐，你們也看鏡頭啊，有大家的保護，你們不會受到傷害的。”
“不了不了，不了不了……”
兩人趕忙擺手拒絕，並且懷裏的孩子越抱越緊，看的都懷疑孩子還能不能喘氣了，女孩看到他們不願意上鏡，就著重把鏡頭給了張平凡，張平凡不僅不害怕，反而恬不知恥的說了句：“記得開美顏啊。”
“呸！家人們你們看這個敗類的醜惡嘴臉，這世道怎麽會有這種人！”
被援助的一方害怕，欺負人的反而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這世道怎麽了。
女人眼看這件事越鬧越大，急忙說：“小兄弟，我認了，這錢我給你，但你千萬別鬧了，我們馬上下車還不行嗎。”
這話一出，其他人都蒙了，不明白為什麽要妥協，明明大家都在幫助她們，難道這個小子就那麽讓人害怕。
夫妻倆交換個眼神，男人從兜裏掏出半遝錢，數都沒數放到張平凡手裏：“全在這，隻多不少，你坐下吧。”
張平凡一副小人得誌的樣子，對那個胖子一揚頭：“怎麽樣？還多管閑事嘛？人家都知道花錢消災，你們這幫人起什麽哄啊，有勁嗎，還有後麵直播那兩位，直播半天也沒我掙得多吧？嗬嗬！”
說完還舔了舔手指開始查錢，看來還是信不過對方啊。
他這個樣子氣的老人直跺腳，恨不得拿拐杖敲他，胖子也氣呼呼的坐下，也不知道是氣張平凡還是氣那對懦弱的夫妻。
這時，嘎吱一聲，車停了。
全程都沒有說話的司機大叔轉頭盯著張平凡，原本就黑的臉現在更黑了。
“你給我下去，這輛車不歡迎你！”
“好！！！說得好！！！”
情侶率先鼓掌，大聲叫好為司機的做法點讚。
“小夥子，有些錢能拿，有些錢不能拿，做人不能喪良心，我這輩子也沒有做過壞事，但是讓你上車，是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你走吧，如果你要再不走，我就報警了，你現在的行為已經涉及到勒索了！”
一聽到報警張平凡還沒覺得什麽，反倒是那對夫妻，立刻站起來說：“別！多大個事啊，小兄弟不走，我們走就是了，走走走，咱們下車！”
這個操作給司機大叔弄蒙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這兩人看不出自己是在幫他們嘛？
張平凡卻嘴角勾起，
終於忍不住了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