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三章:嫌疑人
戴五仲責令人牽出一匹黑色鬃毛馬,領著司匡、霍去病以及五十名北軍甲士向眉鄉的方向馳騁。
日落半山,天色昏暗之際,一行人到了眉鄉游徼的辦公署衙。
今日的眉鄉署格外熱鬧。
老幼婦孺、徭役販夫,把此地圍得水泄不通。
門口、院里,甚至牆頭之上都塞滿了看熱鬧的人。
穿著補丁衣服、扛著鋤頭、背著竹筐的百姓們湊在署衙門口,抻著頭,向裡面觀望,像一隻只挨餓的家雀兒,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
「諸君,楊公能把王仁治罪嗎?這廝整日里借著太后遠房親戚之名,欺壓百姓,吾等苦不堪言久矣!」一個背著破舊竹簍的男人嘆了口氣,悄悄地詢問旁邊的人。
一個衣著簡樸,拿著鐮刀的農村婦女搖了搖頭,瞪著眼睛,信誓旦旦的道:
「不好說,吾聽給游徼家種地的舅舅的侄子的三叔說,游徼其實並未找到證據。」
「難道任由王仁逍遙法外不成?」一扛著鋤頭的中年人氣的跺跺腳,憤怒低吼,「這廝前些日子,騎著馬壓壞了吾家的穀子,吾上門討個說法,其不僅不賠償,還嚷嚷著急著去長安給太後送禮,不得已而為之。」
「唉,兄長就知足吧。吾聽聞,東南鄉的那個楊老漢,其姑娘貌美,半年前便與他人定親,準備在來年元宵時節,迎娶過門。汝知最後怎麼著了嗎?」
「怎麼了?」
「王仁找了幾個兄弟,半夜三更,跑到新郎官家裡,把人給打成了重傷,現在新郎還在床上躺著呢。王仁趁機更是放出話了,楊老漢家的女兒,要麼給他做小妾,要麼,這輩子別想嫁人。」
「嘶!太過分了,為何游徼還不抓人?哪怕是太后的遠房親戚,也不能這麼過分吧?」
「呼,估計是沒有證據,半夜三更打了人,誰知道誰做的?不過從放話這裡推斷,準是他沒錯!」
坐在牆頭上的幾個血氣方剛的十一、二歲少年在大人嘈雜聲音影響下,也加入了議論,
「王仁在鄉里橫著走,威壓霸氣沖雲霄,大丈夫當如是也!」
手裡拿著一根樹枝的少年看著院內那個正方形空地,盯著中央那個被束縛雙手,依舊豁然無懼男子,點點頭,呼應道:
「吾聽聞,俠者行走四方,無人招惹,皆以笑臉相迎,蓋此貌哉!吾之後定成此人。」
一個剃著壽桃形頭髮的黃髮小孩顫巍巍的道:
「二位兄長,可吾家中長輩說,王仁乃大奸大惡之人……」
「放屁!那是豁達之行,無憂無慮,快活至極!」
「可是……」
「哼,汝再說王公之壞話,吾輩不再與汝交往。」以樹枝當劍的少年冷聲道。
「……」
……
牆外嘰嘰喳喳,牆內聲音朗朗。
慷鏘有力的聲音,撕裂閑聲碎語,從署衙內傳來。
「王仁,自本官提審至現在,已過兩個時辰,爾還不招嗎?」
一道狡黠陰險的嘚瑟聲戳破眾人耳膜,在天地之間悠蕩:
「校尉楊公,草民並未犯罪,有何可招?倒是爾等,仗著陛下恩寵,將我這無辜之民捉來,反覆審問,甚至意圖施以酷刑,此有悖天常之行,就不怕上天報復嗎?」
「本官既然敢拿你,自然掌握了證據,之所以詰問,為給汝一個將功贖罪之機會耳!識相的話,趕緊全盤脫出!」
「楊公能把證據拿出來讓草民瞅一瞅嗎?」
「你……」
「若爾等拿不出來,吾定要去長安鬧個不休!讓陛下,把爾等人面獸心的傢伙,剝奪官爵,充軍雁門!爾等莫要忘了,太后乃吾遠方之大母!陛下,乃吾遠方之叔!」
被綁著雙手的王仁看著坐在案幾后,面色漆黑的楊仆、眉鄉游徼、三老、薔夫,面色猙獰,大笑不停。
他料定這群人不敢對自己動刑。
有太后撐腰,何人敢輕易施加刑罰?
眉鄉游徼看著逐漸黑暗的天色,附在楊仆耳邊,挑挑眉,小聲詢問,
「楊公,現在可如何是好啊?天黑了,還未有任何進展。」
楊仆扭頭,深吸氣,壓低聲音,沉聲道:
「諸位既然抓了他,應該有證據吧?哪怕是一絲一毫也行。」
「有一個不算證據的證據。」
「什麼?」
「一個月前,王仁曾經幫助他人運輸過一批貨物。貨物貌似很重,車轍較深,只可惜貨物主人已經出大散關了,吾等也沒有查驗運輸之物的辦法。」
楊仆皺著眉。
出關確實難辦了。
「還有其他證據嗎?」
「校尉有所不知,此人在眉鄉橫行霸道慣了,再加上之前有人看見王仁經常往西山大麓那裡跑,吾等才推斷其為犯人,根本沒有多餘的證據了。」
「看見之人何在?」
眉鄉游徼嘆了口氣,苦笑,「其被嚇得不敢出來作證。」
「還有就是……王仁這廝的叔父一個月前逝世,其無子嗣,祭奠之事皆由王仁進行,吾儕已經扣押兩天了,今日無法再行扣留審問。」
「砰!」一聲巨響!
楊仆冷麵,拍案幾,勃然大怒,
「此魚肉鄉里者,吾必誅之!」
「楊公,天色已黑,可否把鄙人放了?吾已經一整天吃飯了。當然若是諸君管飯,吾不介意再陪爾等玩玩。」
「事先說好,吾要吃肉,最少一根烤羊腿!沒有的話四個豬肘子也行。粟米嘛,吾要今歲剛剛收穫的,酒不用太好,蜀郡卓氏所做即可。」
王仁活動著被綁得結結實實的手腕,咧著嘴,笑容燦爛,頓了頓補充道:
「還有吾之叔父,其無我祭祀,恐怕在黃泉餓了好久了。吾這人一向孝順,還望諸公一會兒準備一份相同的飯菜,吾帶回去給叔父吃。」
楊仆臉色陰沉地快要滴出水來
眉鄉誰人不知,陳倉營窮困潦倒,每月的軍糧都要嚴格把控定額,否則最後幾天會沒飯吃。
如今這貨竟然說給死人吃的飯頓頓有肉。
這根本公然敲詐勒索……
根本就是在笑話自己,挑釁自己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
楊仆冷喝:「左右聽令,杖十!」
「爾敢!吾乃陛下之侄!」王仁被按在地上,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