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年輕的王賀開始踏上自閉路
王賀笑容滿麵,也不掙紮,任憑孔安國拖著自己前進。
來到牆邊。
拱手,作揖而拜。
“見過司公。剛剛為孩子們分完飯菜,招待不周,請多見諒。”
司匡報之以微笑,拱手還禮,“王公客氣了,在下來的唐突,希望沒有打擾到墨家。”
“司公來此,乃吾墨家之福分。”王賀笑著揮揮手,“君允許墨家從流民孩童中挑選有天分之人,此傳承之恩,我墨家定銘記在心。”
一旁激動的孔安國被這客氣勁兒整得,受不了。
直接開口打斷。
“好了,諸君就別在這裏寒暄問暖了,正事要緊!”
王賀眨眨眼,扭頭,看著孔安國,直呼,“子國,這麽急著把我拉過來,所為何事?”
“君可攜帶《算表》?”
“這是自然。我墨家場麵和數打交道,《算表》必須隨身攜帶。”
“太好了!借吾一用!”
“哦。”
王賀應了一聲。
隨即當著二人的麵,提起左袖,右手伸進去,不斷摸索。
不一會兒,一卷特殊的竹簡被他掏了出來。
這份竹簡與平常的竹簡相比,構成的竹片,長了許多,並且,還很纖細。
他不由分說,遞給孔安國。
“給。”
“多謝!”
孔安國笑嘻嘻地接了過來。
也不嫌地麵髒,直接一屁股坐下。
把《算表》打開,平鋪在腿上。
開始查閱數字。
這玩意兒相當於一個計算器,作用的思想,類似於乘法分配律。
孔安國心中默算。
把47分成了40與7,把98分成了90與8。
緊接著,按照查閱順序。
在第一行分別找到7、40對應的竹片。
隨後,
又在第一列分別找到8、90對應的竹片。
右手的握著的木炭在地麵上劃著,把數字橫縱交叉的數字記錄下來。
3600、320,630,56。
隨後,按照常規的計算方法,把這四個數值相加。
3600+320+630+56=4606。
結果相同!
王賀有些不明所以,在好奇心驅使下,輕聲詢問,“子國,你這是?”
然而,孔安國沒有回應。
這位孔氏次子的麵孔,隻有癲狂,興奮,喜悅,狂歡!
僅僅一次體驗,他就陷進這種暢快的計算中。
顧不上和他人對話,直接自己給自己出題,想要二次驗證!
這種學習到新知識,並且用舊知識驗證成功之後產生的快感,太爽了。
手腕抖動。
在黃樸樸的地麵上,寫下兩個數字:32×73。
隨後。
豎式、《算表》齊動。
“子國,子國?”王賀皺著眉頭,呼喚著。
他越發看不懂孔安國的行為。
這是瘋了?
司匡雙手環胸,注視著孔安國,“文明觀猴”。
且笑嘻嘻地提醒王賀。
“王公毋急,孔兄這是在感受豎式的魅力。”
“豎式?這是什麽?”
“使掌握九九乘法表的稚子,在幾十個呼吸之內,算出一切乘法的計算方式。”
王賀眉頭一沉,後退一步,與司匡拉開距離。
眯著眼睛,上下打量,又搖搖頭,假笑,沉聲。
“司公真是喜歡開玩笑,世間怎麽可能存在這種東西。先秦諸子可從未提及過這種方法。”
“先秦當然不可能有,這是我參悟九九乘法表後,得到的內容。”
王賀眼神逐漸變得犀利,臉上的笑容,漸漸凝固了,眉頭上的皺紋橫著,化成了一個川字。
“公莫不是在開玩笑?”
“剛才孔兄也是這麽認為的。”
司匡笑眯眯地指了指坐在地麵,興致勃勃的孔安國。
王賀的注意力轉移到孔安國身上,臉上的凝重,又加深一分。
自從加入墨家後,他的絕大多數時間,都是待在稷下。
因此,他和孔安國相識很久了。
孔氏這一代人,孔臧年紀大了,怕是命不久矣。
而孔武則是身體不好,唯一能挑起孔氏大梁的,隻有子國。
因此,孔家很多珍貴資源,都盡量向孔安國傾斜。
在龐大資源地澆灌下,孔安國已經是儒家大儒之下,首屈一指的人物。
如今,這位儒道的天才,竟然沉浸在這種名叫“豎式”的方法中無法自拔。
王賀那顆堅定的心,忽然,有些顫抖。
自信心,不足了。
雖未見識孔安國在數術上的造詣,但相信,絕不會比自己差。
稷下有一句話:
若想證明數術過人,就去與墨家王賀、農家落下閎、儒家孔安國切磋一場吧。
如今,稷下數學三霸之一的孔安國竟然對這種方法俯首稱臣……
王賀上齒咬唇,一時間,拿不定主意。
抬頭,注視司匡,目光炯炯,神態鬆弛,請求,
“公可否指點一二?”
“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隨後,司匡又摸出來一塊木炭,把給孔安國講述的內容,又原原本本地向王賀講述一遍。
……
一刻鍾後。
地麵上。
孔安國旁邊,多了一個手握木炭、盤膝而坐、情緒激動,臉色深紅,猶如煮熟豬肝一般的男人。
王賀拿著木炭,瞅著《算表》,一遍又一遍的驗算。
在地麵上,用新學的“符號”,向數學新高峰攀登。
……
又過了一刻鍾,孔安國率先站了起來。
用手拍了拍身上的土,激動的心情尚未退卻。
在他的帶動下,王賀也站了起來。
“孔兄,這種方法如何?”
“妙不可言!”孔安國麵色紅潤,“由此觀之,這種方法,利大於弊!”
“司公大才!”王賀激動的語無倫次,“若這種方法通行天下,沉浸在數學之道的人,皆會對公稱師。”
一種符號,蘊含的方法,竟能容納加減乘除。
這是他做夢也想不到的!
這可是比先秦諸子更進一步!
如果不是礙於身份,他現在就磕頭拜師了。
王賀低著頭,像看一個美人兒似的,盯著地麵上剛剛親筆書寫的豎式。
舔了舔嘴唇。
他感慨萬千,直言不諱,“若用這種方法,球的體積運算,將會更加簡單了。將外接立方體體積求出,再分之十六分,取九分,就容易多了。”
“唉,等等!”
司匡忽然眉頭緊蹙,掏了掏耳朵,懷疑自己聽錯了,特意問了一句。
“球的體積,為外界立方體的十六分之九?”
“對啊。”王賀用相當平常的語氣,說著,“難道司公不知道嗎?”
司匡壓低眉頭,吧唧一下嘴,“這不對吧。”
王賀聲音慷鏘有力,對著三河之地拱手,雙眸中充斥著崇拜的小星星,“此乃北平侯所得,不可能有錯!”
“敢問,北平侯按π值為幾計算?”
“π?這是什麽。”
司匡挑了挑眉,“圓周與直徑的比值!”
“啊,周三徑一是自古以來的道理呀。”
“怪不得!”
“司公?”王賀與孔安國對視一眼,一時間搞不懂司匡的意思。
司匡用左邊的牙齒輕輕咬著口腔內壁,低聲罵了一句,“真是誤人子弟!”
王賀有些不悅,“君這是作甚!為何辱罵我大漢已故數學宗師?為何瞧不起我大漢曆代數學家所得大道?”
“大道?”
司匡輕蔑一笑,搖了搖頭。
蹲下,隨便撿起來一塊小石子。
在地麵上畫了一個圓。
“若那是大道,吾這種名叫割圓術的方法,又算得上什麽?”
說完。
不等二人嗬斥,匡開始陳述要點。
並且,用那塊鋒利的石子,刻畫地麵,在塵土上留下一個纏繞著密密麻麻線條的圓形圖案。
“吾曾將圓等分,發現一個名為‘極限’的道理:割之彌細,所失彌少,割之又割,以至於不可割,則與圓合體,而無所失矣。”
司匡大體地將圓分成了幾份,然後指著說道:
“從圓內接正六邊形開始割圓,依次得正十二邊形、正二十四邊形……,割得越細,正多邊形麵積和圓麵積之差越小。你看,割完之後,所得數值進行除法運算,最後得之!”
“具體的計算過程太過麻煩,我給你一個更加簡單的方案。”
司匡拿著石子,在圓的旁邊進行注釋:計算二十二除以七與三百五十五除以一百一十三。
“隻要你回去仔細研究,就可以發現這兩組數值的特殊性。”
“我也不賣關子了,真正的圓周率為:三點一四一五九二六五三五……後麵數值極多,算之無益,我未繼續算下去。”
“所謂的周三徑一,不過是個笑話罷了!吾敢斷定,球的體積,絕不是外接立方體的十六分之九!”
“你!”王賀眉頭緊蹙,駐足而立,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地麵上的內容。
內容在腦海中思索。
腦海中開始構建虛擬模型。
圓!
嵌套正六邊形。
切割!
嵌套正十二邊形。
切割。
…
如此往複……循環下去。
王賀一直思考到正四十八邊形。
頓時。
汗毛炸裂!
強烈的窒息感襲來。
他不知所措地看著地麵上的那個圓。
因為涉及的運算量太過龐大,他沒有直接計算,隻是通過切割的方法,簡略探索。
雖未動手驗證,但是,大腦中的直覺一直在反複強調:方案可行。
將一個圓反複切割……
一般人做不到這種行為。
這是有多無聊?
他的身體好像被鬼怪控製了。
渾身無力!
雙腿發軟!
整個人動彈不得。
隻能在原地呆呆地注視地麵。
而一旁的孔安國忽然舉手,支支吾吾的,“司公,這種方法似乎很巧妙,隻是……吾……有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