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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老邱誤入硝煙彌漫的戰場

  “汝何德何能,竟敢辱罵司馬郎中?何人給你的膽子?”


  高武臉色陰沉,指著司匡身邊的孔武,


  “難道是這個魁梧之漢?”


  他忍不住,連發兩問,“爾等可知司馬公之文采?爾等可知司馬公之才華?”


  偶像被侮辱了,不能忍!


  他跺了跺腳,氣的牙根癢癢,“兩個無名鼠輩,安敢辱我大漢英才?”


  白子衿用乳白色的小門牙,輕輕咬著粉紅色的下唇,一言不發,心中充滿了悔意。


  她後悔站出來了。


  原本以為,這裏有紈絝在為難普通百姓,她試圖憑借自己的惸侯溫疥之後——溫何妻妹的身份,加以勸阻。


  雖然惸侯的影響範圍在太原郡,此地屬於齊地,但列侯親屬的影響力擺在那裏,哪怕是臨淄縣令,也會給幾分薄麵。


  沒想到,爭吵的家夥,品行半斤對八兩罷了。


  一個憑借家中勢力,成為孝廉,一言不合,就妄圖欺壓普通百姓。


  一個碌碌無名,卻眾目睽睽之下,對當朝郎中出言不遜。


  質疑司馬相如的文學功底,豈不是在質疑陛下的識人之明?

  這是一灘渾水!

  不該蹚的。


  如今司馬相如被陛下派遣出使蜀郡,看似是警告中郎將唐蒙,實際上,未嚐沒有讓其衣錦還鄉的成分。


  帝威煌煌,然有恩寵,可見司馬相如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了。


  可出都出來了,白子衿退也不是,繼續阻止也不是。


  進退維穀。


  司匡沒有在意這位“多管閑事”的白衣少女的表情,而是繼續盯著高台上的高武,冷哼一聲,辯解,“豎子,吾何時辱罵司馬相如了?吾隻是在強調其文章的劣性罷了。”


  雖然司馬相如的渣男人品不敢恭維,但是,文學造詣還說的過去。


  辱罵這個帽子,不能承認。


  自己隻是在挑毛病而已。


  “嗬,劣性?司馬郎中天賦異稟,當代文宗,汝一黃毛小兒,也配出言不遜?”


  高武皺著眉頭,眯著眼睛,從家仆手裏接過一把擦得錚亮的佩劍。


  順勢拔出。


  一副正義使然的模樣,以劍尖,指著司匡,沉聲,


  “眾所周知,天下郡國所舉孝廉,入朝之後,皆為郎中。汝既辱罵當朝郎中,即辱罵天下孝廉!”


  “吾,膠西高武,為人不才,願為天下同僚,誅殺賊子!”


  司匡哈哈一笑,拔出殘留著紅褐色血跡的佩劍,指著高台,朗聲,“好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真以為吾怕了?子威!”


  “知曉!”孔武目現寒芒,點點頭,也拔出佩劍。


  戰鬥一觸即發。


  忽然,人群中又傳來了一陣聲音。


  “都住手!”


  ……


  約兩刻鍾之前

  西市門口


  邱漢嬰帶著五個笑容滿麵、衣冠楚楚、腰配金玉,年齡約在二、三十歲的男子,率領著十來個人的組成的衛隊,一邊觀賞今夜的明燈,一邊有說有笑的向前走。


  有衛隊開路,他們絲毫不擔心擁堵的問題。


  朱慶來笑嘻嘻的,對邱漢嬰阿諛奉承,“吾等離開臨淄之後,家中老小,便仰仗邱公照顧了。”


  “是啊!邱公多多受累!”牛錫介點點頭,也笑眯眯的。


  左手趁機伸進寬大的袖子裏。


  左掏掏,右找找,摸索了一陣子。


  不一會兒,掏出一塊巴掌大小的金餅,塞進了這位臨淄太常丞的手裏。


  “好說,好說!”邱漢嬰笑吟吟地點點頭,感受著手心中那股熟悉的冰涼,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笑得更開心了。


  臉上的褶子,如同菊花似的,完全綻放。


  剩下幾個人也不是傻子。


  紛紛從口袋裏掏出一塊金餅,塞進邱漢嬰手中。


  他們都是今年,從齊國各地選出來的孝廉,還有幾個月,就要準備奔赴長安了。


  今日臨淄賞燈,恐怕是人生中最後一次了。


  由邱漢嬰領著巡遊臨淄,恩寵算其一,打打感情牌,不要忘了家鄉乃是其二。


  保不準,裏麵會出一、兩個大官呢。


  自古以來,有權就有財,權力多大,無形的財富,就有多大。


  這群人被選中孝廉之後,不再缺錢了。


  想要給他們湊路費進京的商賈,多得數不清,每天家中,都能收到幾千錢,多的時候,幾金都有。


  自從呂不韋投資嬴子楚成功之後,後世的商人,都妄圖來一手奇貨可居,成為下一個呂不韋。


  投資孝廉,便是他們投資方式的一種。


  孝廉者,原為平民者,一定出仕,原為小吏者,可為長吏。


  這種投資,百分百成功。


  朱慶來是最後一個塞金子的。


  給完之後,抓著杆子趁機往上爬,詢問,“邱公,吾等到達長安之後,如何做,才能給陛下留下深刻印象?”


  “是啊,請公指條明路。”


  “吾等若是富貴,斷然不會忘記邱公之恩。”


  五個人湊過來,麵色緊張,你一言,我一語,問個不聽。


  “咳咳咳。”


  收錢就要辦事。


  邱漢嬰咳嗽幾聲,看了看周圍看熱鬧的百姓。


  故意壓低聲音,


  “諸君到了長安,吾建議在陛下召見之前,先去中大夫府邸一趟。”


  “中大夫主父偃乃齊魯之地人士,雖並非齊國之民,但也算半個鄉黨了。且夫中大夫年少之時,曾在稷下求學,對齊地的感情,甚於他處。”


  “若爾等備厚禮,以鄉黨名頭登門拜訪,其有機會,勢必會在陛下麵前美言,使爾等之名,得陛下注意。”


  “噢”


  朱慶來、牛錫介等四人,麵麵相覷,恍然大悟,紛紛點頭。


  經這麽一提醒,他們心中有數了。


  唯有一人,心存憂慮。


  單曉輝輕輕拽了拽邱漢嬰的衣角,小聲詢問,“邱公,中大夫與儒家關係並不好。若吾等拜訪,會不會激怒儒家子弟?”


  “嗬,莫慌。”邱漢嬰微微一笑,擺了擺手,“與其交惡者,公羊也。隻要爾等與其他學派搞好關係,未嚐不能在絕境中,尋得一絲生機。”


  其微微一頓,像是一名熱心的夫子,敦敦教導著。


  “凡事沒有捷徑。若想成功,必須放手一搏。爾等,除孝順之名外,無出色之能,隻能靠鄉黨,同僚。”


  同僚?


  牛錫介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敢問邱公,若有同僚幫助,吾等成功的幾率有多大?”


  邱漢嬰伸出一個巴掌,晃了晃,笑著,“五成!”


  “好!”牛錫介激動地拍了拍手。


  “牛兄?”朱慶來額頭一緊。


  “好字何來?”單曉輝也皺著眉。


  牛錫介笑如秋果,臉色微紅,激動的聲音,收不住了,“諸君所有不知,膠西孝廉高武亦在臨淄。吾前不久碰巧遇見,其幼時曾被司馬相如誇讚!若有他相助,我等,也算是遇到貴人了!”


  邱漢嬰停下腳步,神色詫異,“哦?高公之子竟在臨淄?”


  牛錫介笑嘻嘻的,拱手作揖:“啟稟邱公,晚輩聞之,高武得膠西王賞識,從王得手令,可先行入關,以待詔。”


  “其早就聽聞臨淄燈會,乃山東盛況,在離開之前,來此觀之,意欲來日與長安燈會相比。”


  邱漢嬰聽到此語,不由得麵色恭敬起來,“竟得膠西王賞識。人才也!此人何在?”


  “亦在西市!高兄在吾等來此之前,便進入了西市。其愛熱鬧,想必,現在應該在西市最熱鬧的地方吧。”


  “好!”邱漢嬰點了點頭,萌生結交之心,朗聲,對所轄衛隊下達命令,“開路!”


  “諾!”


  ……


  在太常衛隊開路下,朱慶來、牛錫介等人從人群中走了出來。


  為了進一步討好邱漢嬰,牛錫介直接上前,大聲嗬斥,把原本打算交手的雙方,再次打斷,

  “都住手!臨淄太常邱公在此,何人膽敢造次?”


  司匡與孔武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二人對視一眼,心生疑惑。


  “子威,這人你喊來的?”考慮到孔武博士的身份,司匡小聲問道。


  “不是!”孔武搖搖頭,“吾這次出來,本就想逍遙快活罷了,怎麽可能喊人?”


  “難道是進城門亮身份的時候,被注意到了?”


  “不可能!臨淄城,敢派人跟蹤我的,鳳毛麟角。”


  “那這群人是來幹什麽的?”


  “不知道!”


  在二人交談的時候,朱慶來與牛錫介嘀嘀咕咕,弄清楚了場中哪位是高武。


  朱慶來絲毫沒有注意邱漢嬰那像是吃了蒼蠅似的麵色。


  又上前一步,拱手,高呼,“高武兄,吾等乃齊地孝廉!太常邱公聞公才華橫溢,欲結交之!”


  高武站在高處。


  借助滿市的燈光,眺望下方,哈哈地笑著。


  本地官員都想與自己結交。


  一時間,他有些飄飄然了。


  快速調整麵色。


  隔著老遠,便拱手,聲音朗朗。


  “見過諸君!”


  “諸君稍等!待吾誅賊!”


  結識已成。


  朱慶來喜上眉梢,用充滿了占有欲的目光,打量白子衿一陣子。


  乍然。


  目光突變。


  其將宛如寒風一樣淩冽的目光放在司匡等人身上。


  高聲,“此二賊所犯何事?”


  “侮辱司馬相如!”高武死死地抓著這個理由不放,“其稱,司馬郎中之賦,冗長,劣性甚多!”


  朱慶來氣地跺了跺腳,憤怒難平。


  “豈有此理,是可忍,孰不可忍!這簡直是在說司馬郎中徒有虛表!簡直在間接侮辱吾儕孝廉!”


  “高公毋憂,今日,有邱公做主,此仇必報!”


  他指著司匡。


  手臂移動,又指著孔武,


  麵色猙獰,語氣凶狠,“此二賊,必伏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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