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審判
卞知撿起竹簡,走到陶枼身邊。
??如同一個隻會執行命令的機器,麵無表情,手腕抖動,打開,盯著上麵的文字,聲音朗朗:
??“建元元年:濮陽仲氏之裏仲阿於,繳納田稅十石,折合錢六百一十八。”
??“建元二年:濮陽……仲阿於,繳納田稅十三石,折合錢七百七十六。”
??“建元……”
??…
??“元光一年,仲阿於,繳納田稅九石,折合錢財四百五十五。”
??…
??卞知捧著竹簡,一直讀到黃河決口之前的元光二年。
??合上竹簡,麵向圍觀百姓,沉聲解釋:“此乃仲阿於近十年來的田稅之錄!”
??“爾等以為偽造一份虛無縹緲的數據,就可以讓本官認罪?”陶枼桀然而笑,激動地發抖,“濮陽太常可沒有這種內容。”
??“濮陽當然不會有,本官早就料到汝會趁機毀滅證據。”忽然一陣爽朗低沉的聲音,從一側傳來,顏異身穿官服,雙手交叉,藏於袖口,神色淡然,緩緩走來,“此乃本官從長安大農令署衙查閱檔案所得。”
??陶枼目視,皺著額頭,挑了挑眉,“汝為何人?”
??“都內丞,顏異。”
??“比千石!”一旁劉倫的臉色變了,右眼皮瘋狂的跳動。
??顏異來到高台之下,眨了眨眼,聲音平穩,“無比,本就千石!”
??陶枼雙眸之中閃過一絲凶光。
??他沒想到司匡竟然還認識長安大農令署衙的人。
??失算了。
??不過無妨,還有後手!
??陶枼臉上恢複笑容,嗬嗬地笑了,“有田稅記錄又如何?其無地契,本官不給其土地,也是按大漢律令行事罷了。”
??“哼,不見棺材不落淚。”司匡咧嘴冷笑,搖了搖頭,“本官且問,大漢律令是否允許兜售有罪之田?”
??“汝此言何意!”
??司匡拍了拍案幾,“傳證人!”
??在示意之下,冉崇聖捧著一份布帛,笑眯眯地走了上來。
??司匡瞪著陶枼,詰問,“汝可認得此人?”
??“不認識!”陶枼搖了搖頭,一口否定。
??“哎,太常丞,汝之前可不是這麽說的!”冉崇聖笑容不減,走到陶枼所處的豬籠,蹲了下來,拽著其散亂髒兮的頭發,嗬嗬一笑,“前兩日,汝可是以每畝一千七百錢的價格,出售給鄙人三百畝土地。”
??“此乃證據,上有太常丞之印!”冉崇聖晃了晃手中的竹簡,轉身,走到高台,呈了上去,“請匡人辨別。”
??“嗯。”司匡接過來,假模假樣地看了看,隨後抬頭,注視高台之下,“汝還有要說的嗎?”
??陶枼背後發涼,咬牙切齒,纖細的血絲,纏繞著黝黑的瞳孔,握緊拳頭,忿忿低吼,“爾等……爾等莫不是串通好了?”
??“嗬。”
??司匡翻了個白眼,直接無視了。
??這貨雖然比較蠢,但是腦子的反應程度,還不錯。
??竟然發現受害者、證人、審判之官、執行之士卒……都是自己的人了。
??不過發現了又如何?
??隻要大庭廣眾之下不承認,誰也沒轍!
??哪怕郡守來了,在證據麵前,也無可奈何。
??想到這裏,司匡冷哼,在案幾上找了一會兒,隨後,拿起一卷新的竹簡。
??“孔安國!”
??“在!”
??“念一下這份竹簡!”
??“諾!”
??孔安國捧著竹簡上前一步,打開,望著上麵的數據,一頭黑線,朗聲:
??“元光元年正月二十六,都內丞顏異,率兵攻占太常丞府衙,查抄之後,所得財物如下。”
??“土地地契一千兩百畝、奴仆三百一十二人、牛馬牲畜八十七頭、黃金三百、絲綢布帛九百三十二匹、粟米一萬兩千餘石、書籍一百二十九冊,其他則不計其數。”
??每讀一條,孔安國的憤怒就增加一分,眼中殺意就濃厚一分。
??媽的!
??太常丞這個位置,果然是油水聚集之地。
??當初,司匡借錢的時候,儒家各派湊了半天,也不過湊出一百二十金罷了。
??豬籠裏麵的那個東西,擁有的財產,足夠買下幾十個儒家了吧?
??哪怕道家各派這些年瘋狂斂財,恐怕都比不上這家夥為官貪汙的財產。
??該死!
??高台下,陶枼聽了數據,頓時大驚失色,麵色猙獰,瘋狂掙紮,如果不是被繩子綁著,他早就暴跳如雷了。
??“爾無皇命,怎敢抄家?”
??“貪官汙吏,人人得而誅之!”司匡冷聲,“吾擅自抄家之舉的乞罪書,會派人連同抄家所得,一同交付陛下。陛下若是責怪,本官認了,總而言之不能讓汝繼續魚肉百姓!”
??“說得好!”季信成站在人群裏,突然大喝一聲,瘋狂鼓掌,“請誅此人!”
??“貪官汙吏,應誅之!”
??“殺了他!”
??“殺!”
??圍觀百姓在季信成及其家仆地帶領下,紛紛憤怒地揮舞著拳頭,罵著陶枼的十八輩祖宗。
??“肅靜!”孔武舉手,令人再次擊鼓,“請諸君稍作等候,事情還沒完,還有證人未做陳述。”
??見全場安靜,司匡咳嗽一聲,望著仲阿於身旁的女子,聲音放寬,漸趨柔和,“沈家小娘子,汝可以指認了。”
??“謝司公。”
??沈氏眼眶通紅,站了起來,走到了豬籠旁。
??劉倫、陶枼、衝可株、張鐵魯,皆麵色猙獰,憤怒地瞪著。
??被幾個人恐嚇,三天以來受到的傷害再次湧上心頭,沈氏嚇得後退幾步。
??“孔黃!”司匡皺著眉,揮揮手。
??“諸君,隨我同上!”孔黃從一側撿了幾塊大石頭,叫了幾個比較熟悉的儒生,氣衝衝地走過去。
??一人拿著一塊石頭,把罪犯按在地上,開始暴打。
??硬邦邦的石頭,凶狠地落在身上。
??劉倫等人開始了慘絕人寰的哀嚎,慘叫聲猶如殺豬聲,在這片天地回蕩。
??“停手吧,沈家小娘子,繼續指認。”
??沈氏對孔黃等人行了一禮,強顏歡笑,加以感謝。
??上前,代表受害者,從鼻青臉腫的罪犯中,辨認施暴者。
??五個人她各自看了一眼,心中就有數了。
??重新回到原來的位置,跪下,聲淚俱下,鄭重叩首,“司公,五人之中,除巫祝之外,皆是!請公做主!”
??“請起,”司匡點頭,抬手製止,“先去一旁歇息吧,本官要差人念罪行了。”
??他擔心接下來的內容,重新揭開沈氏這幾天痛苦的傷疤,特意安排人,把人扶了下去。
??受害者離開後。
??司匡從竹簡堆裏,再次取出一卷,遞給孔武。
??魁梧大漢,按部就班,繼續揭露罪行。
??“此卷,乃四人共犯之罪!”
??“劉倫、陶枼、衝可株、張鐵魯自黃河決口之後,以河伯娶親為借口,斂財、擄掠女子、殺害無辜百姓、侵占受害之人田地……”
??“據不完全統計,罪人斂財數目如下:共侵占田地四千三百八十九畝、牛馬牲畜八百三十九頭、絲綢布帛六千三百匹、黃金一千三百、粟米不計其數、書籍六百餘冊……”
??“其等擄掠女子七十餘人,殺害無辜百姓三百一十九名。”
??“根據三日前被擄女子供述,劉倫、陶枼先後召集濮陽大大小小官吏四十餘人,對每名受害者施暴行,每日多達七次。”
??“其中,縣令劉倫,還擁有**之行,在位期間,前前後後迫害無辜孩童多達三十九人。”
??孔武雙眸血紅,殺意濃厚,邊讀,握著竹簡的手邊用力。
??幹脆的竹片,直接被捏碎了。
??合上竹簡,冷視下方,沉聲,“以上,便為主要罪行!請匡人審判!”
??盡管昨晚已經看過了,但司匡臉色還是發黑。
??起身,拔出佩劍。
??“爾等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小子,汝最高趕緊放了本官!”
??劉倫皺著眉,聲調抬高,“汝既然知曉涉及錢財眾多,勢必想到此案涉及範圍了吧?若汝執意,得罪的,可不是本官一人,而是整個濮陽官場!官場可沒有汝想得這麽簡單!”
??“嗬,死到臨頭了還敢威脅?”司匡不怒反笑,“汝以為這就能嚇到本官?不怕告訴你,昨晚,與汝同流合汙者,參與迫害河伯娶親女子的四十多名官吏,皆被拿下!”
??劉倫瞳孔一緊,驚呼,“這不可能,郡守不可沒允許這種行為!”
??“不可能?嗬。”司匡嗬嗬嗬地笑著,拍了拍手,一陣“嗚嗚嗚”的長號聲轟然響起。
??遠處,嘈雜的聲音漸行漸近。
??幾十名衣衫淩亂,鼻青臉腫的官吏被綁得結結實實的,由一百多名公羊儒生押著,走到了黃河邊。
??“孔子威,下麵由汝宣讀審判結果!”
??孔武拱了拱手,從案幾上抓起一卷竹簡,走了下去。
??他來到五名罪犯身邊。
??對五個色各自踢了一腳。
??打開,宣讀。
??“巫祝方某、濮陽大大小小官吏四十餘人,行河伯娶親之事,迫害女子眾多,即刻綁石,投入河水,為無辜之魂陪葬!”
??“鄉紳張鐵魯,非主使者,行腰斬,棄市!”
??“計吏衝可株,主要幫凶,行車裂,棄市!””
??“縣令劉倫、太常丞陶枼,罪大惡極,罪無可恕,砍去四肢,丟入茅廁,行人彘之刑!”
??“爾敢!”陶枼歇斯底裏的呐喊。
??衝可株、張鐵魯早就被刑罰嚇得昏死過去了。
??唯有劉倫,依舊靜靜地呆在那裏,也不叫,也不掙紮。
??司匡麵無表情,大手一揮,高呼,“行刑!”
??頃刻間,數十名儒生一擁而上,把人從豬籠裏抓了出來,押往高台東側設立好的刑場。
??在眾目睽睽之下,在百姓歡呼雀躍的慶祝聲中,犯人的慘叫聲、“撲通撲通”的落水聲,在黃河周邊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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