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指點江山
李境這趟可謂無功而返。他甩開路上遇到的冷麵人，發覺在城裏的冷麵人開始增多起來。躲在房屋中的百姓都是瑟瑟發抖，不但要擔心房屋會漏進來奪命的風雪，還有長著像人一樣卻同樣會“吃人”的冷麵人。那一堵堵抵擋風雪的牆，即是生命之牆，又是絕望之牆。困在房子裏的人暫時保住了性命，但是他們的將來也被一同困住了。不能打開門，他們也就沒有了生存下去的希望，每個房屋裏能存儲的食物都不會太多的，畢竟城裏的人可沒有過冬的習慣。李境看在眼裏，但是他無能為力。或許把他們帶到人多的地方，頂多是解決了寂寞，但是一個瀕臨絕望的人，很容易感染其他還有希望的人。最後，李境還是獨自回到了王城裏。
回到薑夢笙所待的房子，李境進了屋，看樣子不好意思說自己這一趟什麽事也沒完成。薑夢笙倒也沒有怪他，從他口中聽到城裏出現了許多由積雪變成的冷麵人，會襲擊所有有溫暖的人類，薑夢笙這時更加擔心的是百姓的安危。光靠李境的力量肯定還是不夠的，禁軍裏雖然也有人跟著他訓練，多多少少也有一點休息者初學的樣子，但是都派不上用場。像傅晴骨也是學了點修行的皮毛，僅僅隻是能夠把氣從身體取出，在掌心上露出一小團的氣，根本不知道能夠做什麽用途。如此看來，隻有那名書聖是能夠拯救沛安城的符師。就算韓羲之對魔族恨之入骨，還對魔人俯首稱臣的薑夢笙也有不滿，但是她必須要救下這座城裏還幸存的人。她決定親自出麵，去請求書聖為黎明百姓展開結界。李境對那個書聖的印象非常不好，是一個桀驁不馴，驕傲自大的人。就算他義憤填膺，有英雄氣概，怎麽不像燕輕候或者劍聖段天雲那樣直接挑戰魔人，反而隻會在背後說三道四。要不是有其他人證實他是四大符聖中的書聖，李境是怎麽樣都不會相信那個沒落的書生會是一個符師的。但是薑夢笙旨意要親自去，李境也隻好陪同他一同前往。
傅晴骨覺得自己這回真像是一個沒用的農婦。那個比她還小一歲的薑夢笙就知道為了國家親力親為，但是她卻什麽忙也幫不上。她摸摸手裏的魔戒，問著魔戒中的器靈阿紫：“阿紫，你會不會變一個結界出來啊？”
阿紫回答：“主人如果會的話，那麽我也會。我的本領都是從主人那學來的。前任主人也不會結界這類符印，所以阿紫不會。”
傅晴骨這回很失望，覺得自己的丈夫就隻是個莽夫。都說他是魔界的王，但是隻會用手大家，舞刀弄槍，這類能夠救人的技術一項都不會。隨後她又想到了一個主意，問阿紫：“我問你，如果你看一遍別人施法，你是否也能學會？”
“應該可以，阿紫是過目不忘的。”
在得到阿紫肯定的回答後，傅晴骨心中十分高興。她想，萬一薑夢笙親自登門，那個叫書聖的家夥還不肯幫忙，那麽便讓李境去和他打一架。打起來的時候書聖肯定會放一些符印出來。這時讓阿紫偷學符印，說不定就可以學會結界的使用方法了。所以在薑夢笙出發前，傅晴骨也要求一同前往。薑夢笙倒是因為傅晴骨懷有身孕不想她出門，但是傅晴骨執意要一同前去，還說有辦法在書聖不願配合的情況下還能找到製作結界的辦法，薑夢笙便讓她一同前往。
路上，薑夢笙抓著李境的手，這樣李境的氣可以融入到薑夢笙的身上，屏障也可以為她打開。薑夢笙雖然是女媧族的，但是對於修煉之法一竅不通，隻會用自己知道的一些治療方法。傅晴骨則是從魔戒中召喚了器靈阿紫，由阿紫替她打開屏障。半路上她們遇到了冷麵人，兩個女人都驚訝不已，沒想到就算已經從李境的口中知道了冷麵人的情況，真實見到之後還是難以接受那種全身都是由冰雪組成，沒有血肉和五官的“人類”。好在冷麵人的行動速度不快，她們避開冷麵人，往修行者雇傭地外走去。
很快，她們便來到了書聖所在的那間屋子。屋子裏的書聖也知道之前離開的李境又回來了，而且身邊又多了兩個人。其中還有一個隻有靈沒有魂的人，讓他有點好奇。
被冰凍的門被裏麵的人用氣震碎，趁著開門的一瞬間，李境帶著薑夢笙和傅晴骨走進了屋子裏。
屋子裏十分擁擠，傅晴骨和薑夢笙都是女子，在這隻有邋遢男人的地方顯得十分顯眼。屋子裏的修行者雖然都是在江湖上的浪蕩男兒，但是行為舉止還是得體的，懂得對女人的尊重。畢竟對方是公主，從身份地位上就讓人有點敬畏之心。休息者們主動讓出一條路來，讓公主能夠從中間的空地走過。在空地的另一邊，書聖韓羲之還在桌子上繼續寫字，即使心中知道薑夢笙已經在向自己靠近，但是依舊麵不改色，沒有抬頭看人，繼續在桌子上用毛筆寫著字。直到薑夢笙已經站在了韓羲之的麵前，他還是沒有做出反應。
看著桀驁不馴，對公主態度如此不恭的韓羲之，李境十分生氣，想要上去訓斥一番，被薑夢笙攔住。薑夢笙看著在練字的書聖，從服裝樣貌還有氣質上看，確實與眾不同，出類拔萃。她做出貴族女子行禮的方式，以公主之軀向一個普通人行禮。薑夢笙清楚，在災難麵前不應該再有貴賤尊卑，人類本來就應該是平等的。她行禮完畢之後，對韓羲之說道：“本宮是代理執政公主薑氏，聽聞閣下是名震天下的符師，有八仙過海的神通。如今天象異變，突來大雪席卷天下，民不聊生。懇請先生出手，製造結界，讓沛安城的百姓免受水深火熱之苦。”
在聽到薑夢笙的回答後，韓羲之終於停下了手中的筆，把筆收回袖子裏。隨後，他有點不耐煩地轉頭，看向薑夢笙。既沒有行禮，更沒有站起來，仍然坐在凳子上，看著薑夢笙不說話。他上下打量了薑夢笙一番，心想一個國家的支柱目前竟然被一個年級不過十多歲的女人掌握，實在是讓他哭笑不得。這是人類創造朝政以來最失敗的地方，作為一個傳統的受到封建教育思想的人，韓羲之認為一個國家的政治與其被外敵掌握，還遠沒有被一介女子掌握更來的可怕。這個世界上的男人，都認為女人除了結婚生子，三從四德，應該什麽都不能做，什麽都不是。韓羲之就是這種留著迂腐思想的讀書人，這樣的人還是書聖，這才是最可笑的地方。韓羲之對薑夢笙的鄙視其實不僅僅是因為她向魔族俯首，而是他骨子裏就認為女人是一種沒出息的動物。
“你就是公主啊？你才多大啊，就敢代理國政？”韓羲之有點用著輕蔑的眼神說道。
這番侮辱，薑夢笙也是咽下，用好語氣說道：“的確，從閱曆上來講，本宮確實沒有資格代理國政。但是治理國家的不是本宮一個人，宮裏人才濟濟，他們都能夠讓天下子民走向繁榮富強。本宮，不過就是一個門麵罷了，跟年紀沒有關係。本宮也常常看到各國的國史，不是也有不少國家把剛過滿月的男嬰送上王座的嗎？難道在先生看來，本宮十幾歲的年紀，還比不上一個連話都不會說，奶還沒斷的小孩？”
薑夢笙這一次回擊鏗鏘有力，讓身後的李境和傅晴骨默默在心裏給她鼓掌。韓羲之這回才知道他輕視的這個小姑娘確實不簡單，看來她能成為國政代理人還是有點道理的，果然人不可貌相。韓羲之這回站了起來，給薑夢笙行禮，算是對她剛才一番話的認可。
見韓羲之的態度有所改變，薑夢笙便趁熱打鐵地說道：“先生既然是人中豪傑，一定是胸襟光闊，人民需要您的幫助，還請先生施手，救住百姓。”
本以為，薑夢笙這一番誠懇的態度還有親自登門，可以讓韓羲之改變態度，但是這個書聖正是食古不化，心中還是波瀾不驚。韓羲之看著薑夢笙，最後說道：“區區一個結界，我提筆就來。”薑夢笙以為書聖答應了，臉上露出高興的表情，不料韓羲之後續的回答潑了她一臉冷水。
“不過，你得告訴我，你身為人類，居然替魔人掌管人類的世界，你究竟是何居心？”
這句話頓時像一把刀插進了薑夢笙和李境等人的心，李境更是怒火中燒，手中的劍緊緊地握緊，想要給這個書聖一點教訓。不過薑夢笙雖然心裏有波動，但是臉上還是沒有出現變化。她明白這個世界裏有很多人都想韓羲之一樣，隻不過韓羲之敢當著她的麵說出來罷了。
“先生這句話說得很好，也是在座的各位心裏都想問的吧？本宮想先問一下，即使是魔人掌控著國家，那麽魔族有沒有做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呢？”
“嗬嗬，難道還要真的等到那一天出現？”
“先生何以見得那天是真的存在的呢？”
“笑話！這種事明眼人會看不出來？一個養雞場的人養了一群雞，每天給雞喂飽食物，難道還會花錢給一個美好的結局？結果不是顯而易見，那些雞的結果隻有成為盤中餐嗎？這個比喻你還不理解？我們就像那群雞場裏的雞，最終還是會成為魔族嘴裏的食物。魔族吃人這個事情自古以來便人人知曉，莫非一個王族公主，連這點事情都不知道？”韓羲之這段話鏗鏘有力，把自己的心聲徹底說出來了。這就是一個人類的心裏底線，不能接受一個別人種族管理他們，因為那會感覺命運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一樣。
薑夢笙連忙解釋：“魔王他們並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的！他們也像我們普通人一樣，有善有惡，而他們正是善良的那一類，從來沒有傷害過人。”
“沒有傷害過人？在數個月之前，魔族舉兵進犯祁國，那是祁國的國王還是金世傑，是六國之中最強的一任國王。但是在那一戰，魔王一個法術便讓幾萬人的性命從人間蒸發了。隻是一個抬手而已啊，竟然要了幾萬人的命，你還敢說他們是善人？”韓羲之明顯是憤怒了。
“那，那是……”薑夢笙覺得自己不能被影響，閉上眼睛養氣，隨後冷靜回答，“確實，那時死了很多人。但是，哪次戰爭沒有人死？過錯是殺人的人，還是要舉兵的人呢？”
韓羲之一時間語塞，不知如何回答。薑夢笙便繼續說道：“的確，魔王當時剝奪了幾萬人的性命，但是在此之前，魔王已經親自到了祁王金世傑的麵前，告訴他投降，否則會死很多人。但是金世傑意氣用事，把數萬人的性命當做兒戲。等到兵敗如山倒的那一刻，才去怪罪殺人的魔王。你不覺得你這樣太狹隘了嗎？哪一次戰爭是有正確的理由的？那些素不相識的人，他們對麵的人跟他們沒有任何仇怨，但是卻要拔刀相向，殺死對方。過錯的到底是誰呢？是那些想要活下去拔刀殺死對方的人隻為活命的人的錯嗎？”
韓羲之閉口無語，但是他才不會這麽甘心地認為魔族是真的世界的救世主。他索性破罐破摔，坐會位置上，說道：“算你伶牙俐齒，但是我是不會改變我的想法的。這符文你找其他人吧！”
一聽見韓羲之的話，李境便確定對方已經沒有了溝通的打算。傅晴骨用手指戳著他的後背，偷偷告訴他可以采用另外一個方案了。李境心領神會，將想要繼續說話的薑夢笙往身後拉，對薑夢笙說道：“公主，如同你看見的，在你麵前不過是一個讀死書的書生罷了，並不是能夠救人的英雄。他連自己的那一畝三分地都走不出，何來拯救這沛安城乃至全天下的百姓。這種隻會嘴巴功夫的人，還是讓我來替你教訓他！”
薑夢笙想要阻止李境，反倒被傅晴骨拉住了。傅晴骨告訴她，那個書聖不會答應的，現在的辦法就是讓李境和對方交手，讓魔戒中的器靈阿紫偷學對方的符印，這樣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拯救百姓。薑夢笙見事已至此，也隻能用這個辦法了。
見到李境在挑釁自己，韓羲之也終於坐不住了。他默默站起來，對著李境說道：“你小子，人不小，口氣比我還大。”
“哪有你口氣大。聽你在這廢話半天，我早就忍不住了。既然你不願出手幫忙，那麽我就打到你出手為止！”
“好，正好也坐累了，給你這個乳臭未幹的小子見識一下，自己是多麽的渺小！”韓羲之從袖子裏拿出了那支筆，那支筆被稱為“指點江山”，還真是和今天的場景有點相似呢。一個不懂江山的人，居然還能拿著指點江山的筆。
笑看風雲出我輩，我輩豈是蓬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