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膽小如鼠
聽到她欲言又止的聲音，阮集之催促道：“還愣著作甚？爺已經許你這麽大的願。趕緊去把爺吩咐給你的事辦妥！”
待宋秀才與豆花女“偶遇”之後，她站在不遠處看到豆花女臉上燦若紅蓮般的微笑，不禁想起阮集之曾問她的話。
豆花女到底會傷心七日還是半個月。
阮集之視豆花女為可愛的鄰家妹妹，因為不想毀去豆花女一生，所以阮集之便出那般無情的話，讓豆花女徹底對他死心，而後又暗中安排宋秀才出現在豆花女生命中。
待事情辦妥之後，阮集之對她道，宋秀才一表人才，豆花女嬌俏可愛，兩人若是結為連理，定是幸福美滿。
那時她緊了緊手，不由問：“爺，他們幸福美滿了。可是爺呢？”
沒想到她會突然如此問道，阮集之神情一怔，隨即發出笑聲：“斐。爺難道不是一直美滿著嗎？”
因為時常出現在風月之所，被煙花女子所青睞，便是美滿？
仿佛看出她眼中的疑惑，阮集之手握成拳，就像是敲木魚一樣，猛地敲了一下她的腦袋。
吃痛的她“嘶”的一聲，隻聽阮集之道：“爺不覺空虛寂寞，便是美滿。”
的確，她伺候在阮集之身邊多年，從未見過阮集之空虛寂寞的模樣。
而在經過豆花女的事情之後，害怕被阮集之所發現，就像打發豆花女一樣，讓她嫁人，她便將自己對阮集之的心思藏得更深。
不想這麽多年來，她瞞過了阮集之，卻沒有瞞過李香君。
斐唇邊揚起自嘲苦澀的笑，卻聽李香君道：“何笑之有？”
斐聞言一怔。
她乃是身份地位的丫鬟，而阮集之則是她的主子，朝堂上的太常少卿。
她與阮集之，就如同阮集之曾經無情示意豆花女那般，癩蛤蟆想吃鵝肉，妄想。
所以……她的心思又豈會不可笑。
但就在這時，斐驚詫地瞪大眼睛，看到李香君在她麵前微微搖頭。
李香君道：“斐。過去在我看來，身份懸殊便是感情無法逾越的溝壑。他是邊遙不可及的雲彩，而我卻是地上卑微的塵埃。即便是心生愛意，眷戀著彼此。我們亦是無法跨過地之間的鴻溝在一起。”
斐自然清楚，李香君口中所的他並非是阮集之。
但就在這時，李香君卻是話鋒一轉，看向她道：“可是斐，在阮集之眼中，你並非卑微的塵埃。隻是他從未對你心生愛意罷了。”
在阮集之眼中，她並非卑微的塵埃，隻是他從未對她心生愛意罷了。
不想李香君竟出這般殘忍的話來，臉色發白的斐渾身一顫。
見斐沉默不語，李香君挑眉道：“怎麽，你覺得我得不對？”
她曾經乃是媚香樓中有著一顆七竅玲瓏心的香扇墜，對周圍的一切觀察入微。
她已阮集之在一起時，因阮集之所有的注意力皆在她身上，以致阮集之並未注意到斐眼中一閃而過的酸澀。
站定在李香君跟前，不知李香君到底是在安慰她，還是在嘲諷她，斐道：“李姑娘已經住進爺的心裏。對與不對皆已經不重要。”
“不重要嗎？”
不待斐回答，李香君自問自答：“人非草木石心，又怎會覺得自己的感受不重要。隻是你害怕……”
望向斐皺得更緊的眉，李香君欲言又止。
她不由想起一年前，她與侯方域在山洞裏的那一幕。
因為她害怕，害怕是在擁有之後，再墜入深淵。所以從一開始她便選擇了放棄。
一直以來，她都不斷服自己，讓自己忘掉侯方域。
因為她是地上的塵埃，不配擁有上的流雲。
但是現在，快被阮集之寵上的她在不知不覺中早已感覺不到自己的卑微。
她的一切早已攤開在了阮集之麵前，阮集之卻完全不在意染在她人生上的汙點。
這讓她覺得自己仿佛與阮集之一樣，是漂浮在上的雲彩，而不適合被人狠狠踏在地上的塵埃……
斐緊抿著唇，並未在反駁李香君的話。
她怕。
怕從此以後她便會徹底失去阮集之，就連默默守護在阮集之身邊都不行。
而就在這時，斐的耳邊再度響起李香君的聲音：“斐，我會忘了今日與你所的這番話。畢竟，這麽多年來，你都不敢告訴阮集之，你的心意。而阮集之隻是把你當做親人看待。”
李香君罷，收起她落在斐臉上的目光，朝著放置著烏木架的銅盆走去。
柔和的晨曦透過窗欞照入屋內，此時李香君僅著中衣，越發能夠顯露她婀娜多姿的身型。
斐看了一眼李香君，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胸。
眼中的苦澀更深了幾分。
搓衣板與駱駝雙峰。
這差距與流雲塵埃無異。
不僅是身姿氣質，斐極是清楚，單從氣魄這一點，李香君便已甩她十條大街。
斐黯然垂下眸道：“李姑娘得極是，是斐膽如鼠，不敢將自己的心思告知爺。不過比起被爺掃地出門，從此無法再見到爺。斐寧願做一輩子的老鼠。”
李香君拿著巾帕的手一頓，又聽斐聲音低低地道：“隻因有的結果，斐窮其一生也無法承受。”
到底，她不是豆花女。豆花女從初見阮集之，到與阮集之傾訴愛慕這段期間不足半年。
而她從七歲起便成為阮集之的丫鬟，在漫長的歲月中“阮集之”三個字早已銘刻在她的骨髓之上。
在她眼中阮集之不僅僅是她的主子，她的救命恩人，還是她的命運。
丟了她的命運，便意味著丟了全世界。
這樣的風險，她冒不起。
她有自知之明，知曉阮集之對她並沒有男女之情。若是有的話，早已有。
可惜的是……
有的東西，她越是想要擁有，此生都不會有。
所以她才會選擇將自己的這份感情用力藏起來，絕對不能讓阮集之發現。
此時李香君背對著她，斐看不到李香君臉上的表情。
望著李香君婀娜纖細的背影，她深吸一口氣問道：“李姑娘，難道你不在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