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六七歲 下
當晚,雲若泓在房內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喊聲讓韓升也沒有一點辦法。
是因為那塊玉佩。
雲思凡的那塊玉佩其實是一對同生佩的其中之一,兩塊玉佩形狀可以相互扣連,另一塊自然是在雲若泓身上攜帶著。
這是兄弟倆的爹娘留下的“遺物”。
雲思凡與雲若泓的姓氏,其實與流雲山的本家雲氏無關。兄弟倆是尚在繈褓之中時,被遊曆歸來的韓升帶回山門的。
那時候十九歲的韓升已是世間最為年輕的龍遊境靈修,自十六歲下山,憑借手中刀劍,三年來已是名動四野。下諸郡都知道,流雲山的新一代龍首,一位背負巨大道匣,有刀劍收納其中的才人物。
乍現人間驚寰宇,龍行下世無雙。
龍首,是大部分宗門入世年輕一代最強者的名號。
但也有諸如紅蓮佛教,離山三清道,帝城等極其特殊的宗門教派,都有著各自的不同名號。
而龍首遊曆,其實就是各門各派的實力之爭,更是一個門派的未來之爭。所以每位門派龍首,從入世的那起,就注定會在將來某一遇上另一位門派龍首。韓升韓刀劍的威名,就是韓升一刀一劍打出來的。
流雲龍首,首要下同輩無敵手,更應越境對敵無所懼。這是流雲山的那位開山真仙留下的一條規矩。
所以從流雲山上來到人間的韓升,從沒有停下與其他龍首的比拚。他一步一步,走到一個又一個宗門前,喊出流雲派之名,然後贏下一場又一場的龍首之爭。
以至於到了龍首行的後半段,各郡不少宗門都宣稱宗內如今暫無龍首,韓少俠請下次再來吧。
其實這樣的自弱宗門,即便是有龍首出世,韓升也不一定看得上眼,韓刀劍隻向更強者。最後,已是名副其實龍首之首的韓升,以龍遊境,前去挑戰青泊郡的聖人龍暮山。
龍暮山與韓升相同,也曾是一代龍首之首,所以世人知道韓升此舉用意,但也沒有一個人能理解韓升,跨境對決已是難如登,那麽跨兩境與聖人爭鋒呢?不是自找沒趣,而是自找沒命。
就在這樣的背景中,大戰龍暮山前夕,韓升在一間荒廢許久的蓮佛寺廟借宿,那晚上他遇見了一對夫婦。
兩人都戴著帷帽麵紗,丈夫明顯身上有傷,婦人則左右各抱一個嬰兒。
負傷男子看著韓升,苦笑一聲,自己的傷勢已經重到連一個龍遊境的靈修都能看出,著實是有些慘哩。
男子開門見山我們夫婦倆就是為了你韓升而來,想要韓升安全帶這兩個繈褓嬰兒回流雲山。
見韓升略有疑惑的樣子,男子豪爽一笑,然後撓著頭問旁邊的婦人現在該怎麽辦是好。
那婦人無奈地搖搖頭,自家夫君怎就是個憨人呢?婦人開口道:“雲大哥教過你了。”
男子哦一聲醒悟過來,然後對著韓升道:“世間都你是最年輕的龍遊境靈修,要我看啊,不是這麽回事,不信?你看!”
男子忽然一手抓住韓升肩膀,一手猛地向上指,韓升完全無法掙脫男子的手,更是身不由己地隨著男子手指抬頭看去。
破廟的漏風屋頂不見,漫星辰不見,人間不見。
韓升見一條大道,道途盡頭,有座金光大門,不待韓升反應過來,就聽見身旁有男子的一聲:“送韓刀劍一程。”眼都未眨的韓升,發現自己已經置身那座大門之前,輝煌金光刺燒著自己的雙眼有些疼痛,難以直視。
卻聽男子又喊一聲:“再送一程。”
微微眯著眼的韓升,好像看見有一條腿,狠狠踹在金門上,直接把那金門踹得粉碎,一股磅礴氣息隨之湧現,男子將韓升一把推入門內。
破廟中,男子長出一口氣,笑道:“你看看,老雲還是厚道,真是夠兄弟啊。”婦人知道,從雲大哥那裏得來的,男子借以吊命的最後一點仙力已經驟然一空,但她沒有話,她知道夫君隻會做對的事情。
而韓升緊閉雙眼,進入一種玄妙的空靈態,背後的道匣簌簌作響,一刀一劍將欲破出。
男子伸出一根手指虛點一下道:“還未到時候哩,你們明再出來吧。”道匣不再震動,但其中的刀與劍,似乎比之前更蘊聲勢。
夫婦倆就這樣等著韓升,同時疼惜地看著將要分離的兩個孩子,依依難舍父母心。
直到夜尾,月落星散,連山精狐怪都打道回府了。
韓升緩緩睜開眼,感受著完全煥然一新的這方地,他已經明白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
韓升恭恭敬敬地向夫婦倆拘了正禮道:“多謝前輩指路。”
反而是男子現在有些迷惑不解,上上下下地看著韓升問道:“你你如今隻有半聖境?不應該是一步入聖嗎?難道老雲還是把我騙了?”
韓升再拘一禮道:“晚輩曾是聖人。”
男子哦了一聲道:“你子倒是厲害,聖人境就在腳下都能忍得住,難怪老雲對你青睞有加。如今隨時可入聖,就等那個最好的時機了。”
然後男子期待地搓著手,等著韓升話。
韓升正色道:“前輩之恩,韓升自當勞命以答。”
放下心的男子打了個哈哈,傻子,哪有那麽嚴重,你隻管帶他們走,回了山門就好。又老雲果然沒看錯你,是個知恩圖報的好子。
男子忽然又伸手指著一個方向,韓升立馬嚴肅地看過去,好半,也隻有那廟門被風吹得搖搖曳曳。
“想什麽呢,我是叫你出門,該去找龍暮山了,怎麽?不想打了?”
韓升咳了一聲,這次隻是抱拳示意,然後轉身出門。
第二青泊郡內,有人見到一橫劍影斬斷山海,一豎刀光撕裂地,然後又有一指抵住刀光劍影。
韓升與龍暮山之戰,龍暮山沒過自己贏了,韓升也從未過自己輸了。
回到破廟,那對夫婦仍在。
負傷男子坐在門檻上道:“你再走慢點行不?等你老半,還以為你跑了呢。”
那婦人將懷中嬰兒交給韓升,泫然欲泣。
“我兒姓雲,名為思凡若泓,你隻管護他們周全火速歸山,其餘的莫要問了,你還未到火候。”男子語速極快,有些著急的樣子。
旁邊的婦人從懷中取出一塊勾雲玉佩,一開為二,各交予兩個孩子繈褓之中,又撫摸著他們的眉眼。
男子牽起婦人的手,兩人又看了孩子一眼,然後男子一句好了,韓升就眼睜睜看著兩人原地消失不見。
韓升在心中再次道謝。
於是乎,萬眾矚目的流雲龍首在某一,突然就懷抱著兩個嬰兒,回流雲山去了。
話韓升以神通日夜不息歸山後,有件尷尬的事,那就是兩個嬰兒明顯仍未斷奶,好在韓升的師父雲千乩拿出一隻葫蘆,這隻葫蘆曾是離山三清道的神兵,也不知道老人從哪得來的。
這葫蘆裝有大乾坤,酒鬼喝出陳年美釀,渴漢能飲甘甜露水,其實都是靈氣所化,至於兩個繈褓嬰兒,自然就是母乳。所以也可以兩兄弟是自打從娘胎裏出來起,就開始修行了。
而那夫婦留給孩子的玉佩,韓升不曾失禮,沒有隨意察看。至於是否仙物,或隻是兩塊含有父母之愛的凡物,無從而知。
但是稍稍長大一些的雲家兄弟曾告訴韓升,這兩塊玉佩好像可以讓兄弟互相得知對方的大致所處位置,所以應當不是凡物了。而對兄弟兩人來,這兩塊玉佩即便是仙臻品級,或是最為普通不過的凡物,都不如其中所蘊意義來的重要。從未謀麵的爹與娘,就像玉佩一樣,其實從未離開自己身邊吧。
於是就有雲若泓哭慘心絕的一幕出現。在雲思凡送出那玉佩的刹那間,雲若泓就感覺到了,那股一直以來的縈繞心間的牽引之力戛然消逝。身在自己房內的雲若泓,好像心頭少了一片,他一下子找不到玉佩在哪,哥哥在哪了。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是不是哥哥有什麽不測,受了傷?被人抓走了?無助之情好像潮水將他吞沒。
雲若泓哭到韓升帶著雲思凡回來,可是剛剛有些放下心的雲若泓聽完雲思凡所,哭得比之前更加猛烈了,整整一夜不曾休。。
這件事成了兩人心中的一個隔閡,雲若泓從未放下這件事,但還是慢慢原諒了幾分。
雲思凡也一直心有愧疚,對弟弟,對爹爹與娘親,但他從未後悔過,他相信爹娘會同意自己所做之事,弟弟也終有一會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