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第39章)
付秦晉是單位裏負責紀檢方麵事情的人,她長得寬寬大大、結結實實、有模有樣的,臉盤如同一個盛開的大向日葵一樣富麗堂皇、勻稱飽滿,身上還有一股子濃濃的男子漢氣概,顯得與其他女人有所不同。因為她具體分管人事政工,所以和新人談話的活自然就歸她管了。她照例非常熱情地招呼著桂卿進了屋,並拿起紙杯子要給他倒水。他連忙接過空杯子自己去倒水,他可不敢勞人家的大駕。
她見狀也就不再客氣了,轉而開門見山地說道:“桂卿,我是咱局的紀檢書記,叫付秦晉,具體分管人事政工工作。”
他自打到單位以來,多數人開口閉口都是叫他‘小張’,能叫他‘桂卿’的人還真不多,這位付秦晉算是其中一個。就憑著這一聲稱呼一下子就拉近了彼此之間的距離,因此他立即就說了一句“付書記好”,並認真地微笑著,準備聆聽對方的指教。
她較為和善地點了點頭,用比較溫和的目光不停地掃視著他,同時把單位的基本情況簡明扼要地介紹了一遍,然後又說因為他是單位裏為數不多的幾個本科生之一,而且又是剛進單位的新人,所以一定要有一個良好的開端。她勉勵他一定要虛心向老同誌學習,好好地幹好本職工作等。他壓根就沒想到就他這樣的爛學曆在單位裏居然屬於稀缺資源,對此他感到很有點不可思議。他覺得,既然縣裏的單位是如此這般缺乏人才,為什麽縣裏還放著那麽多的大學生不肯給他們分配工作呢?當然了,這個問題要等到很久以後他才能搞明白,現在他肯定是想不通的。
她最後又問他還有什麽困難和要求嗎,如果有的話可以一並提出來。他仔細想了一想,覺得還真沒什麽需要當場提出的事情,於是就微笑著搖了搖頭,說暫時沒什麽困難,也沒什麽要求。她笑著點了點頭,表示出了一種特別的讚許,因為她也就是例行客氣一下,根本就無法給新人解決什麽具體的困難。
場麵上的客氣話誰不會說?
談話結束後她要他去把憲統叫過來。
其實他在早上點名之後就已經抽空問過憲統了,知道對方分在了水土保持辦公室,就在三樓的西邊,於是他徑直去了三樓。去找一個相對來講比較熟悉的人,目前對他來說是一件較為輕鬆的事情。從空間上看水土辦正壓著設計室,當然也是兩間大屋。他這邊還沒進屋呢,那邊就看見屋裏有一個身材魁梧、高大健碩、土塔般的中年男子正在屋子中間非常無聊地轉圈子玩呢,那個人背有些駝,脖子也有些短,完全符合古代畫像中武將無頸的特點。
“來呀,過來小青年,進來拉拉呱,”那個人看見他剛想要進來,便聲若洪鍾地叫道,“昨天我還沒撈著認識認識你呢。”
他見那人在肢體上氣勢如牛,壯得就和大糞一樣,而且說起話來頗有幾分稀裏糊塗和自以為是的硬氣,遂誠惶誠恐地又從門外走了進屋裏,努力地向對方笑了笑,以示友好。因為剛才點名的時候他也沒記準對方的姓名,所以沒敢貿然地稱呼人家什麽,或者不稱呼什麽。
“哦,我是盧建功,”那個人見他表現得有些局促不安,倒也善解人意,便鬆鬆垮垮、吊兒郎、當滿不在乎地說道,“和你一塊來的小李就是跟我幹的,他是我們辦公室的新室員——”
“老盧(驢),你怎麽又閑得×嘴癢癢了?”就在這時,屋裏一位穿著打扮看起來比較時髦的中年女人突然站起來笑道,“什麽叫室員?人家那是正兒八經華北水電畢業的大學生,你胡扯什麽的你!”
“人家行政單位有科員,咱事業單位就不能有‘室員’嗎?”老盧隨即哈哈大笑道,他好像就知道身邊的女人頭發長見識短似的。
桂卿搞不懂他們的這些稱謂,隻能跟著傻笑一下。
“哦,對了,小張,”老盧大笑過之後像具備雄才大略的人指點江山一樣指著剛才說話的那位女同事對桂卿接著介紹道,“這個看起來人模人樣的人,就是我們水土辦的副主任,顧玉蓮同誌。”
這倒是句人話,就是定語加得不好。
“玉蓮啊,你是讓小張喊你顧姐呢,還是喊你顧姨?”老盧又開口消遣道,真是閑得×嘴癢癢了,“你自己看著選一樣吧。”
“小張,你可要想好了,”沒容顧玉蓮同誌正式搭話回擊呢,老盧就爭著搶著繼續嚷嚷道,恐怕那個話把子掉地上了,看來也是個熱衷於嘻嘡著玩的主,“你要是喊她顧姐呢,那你就得喊我姐夫,你要是喊她顧姨呢,那就得喊我姨夫,這個關係你懂不懂?”
桂卿當然是不好回答的。
“你可千萬不要一激動給弄錯了。”老盧又道。
桂卿這裏正聽得有些刺耳之時,就見顧玉蓮走上前去一把揪住老盧的胳膊使勁掐了一下,疼得老盧幾乎要跳將起來並掙脫開去,同時嘴裏不住地求饒服輸。顧玉蓮見眼前這頭老驢確實服了軟,才很不情願地鬆開了那隻玉手,暫且放過了這廝一馬,然後兩人又如火如荼地接著聊起別的事情來,直接把桂卿晾到了一邊。
桂卿的眼裏雖然看著熱鬧,但是心裏卻自覺無味,覺得他並不適合站在這裏看他們男女二人嬉笑打罵,又兼著實在不忍直視顧玉蓮那塗滿口紅的血盆大嘴,遂說了聲“盧主任、顧主任我先走了”之後,就非常自覺地退出屋去,回自己的辦公室了。他的辦公室雖不是他的家,但他終歸還是可以安然地坐在那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