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部(第70章)
“後來這個老頭有一回又去趕北溝集,”時為俊唾沫橫飛地繼續講道,他這回是徹底停不下來了,說出的話猶如射出的利箭一般,“他走到集頭的時候突然又有大便的感覺了。然後他就想了,反正就是一個無所謂的屁,直接放了就是,結果他拉了滿滿一腿襠的屎。”
“同誌們,這個事情又說明了什麽問題呢?”他還是用剛才的表情和語氣問道,一點都沒變樣,整個效果看起來還不錯,“這說明經驗主義害死人呀,我們平時說話辦事絕對不能對著以往的經驗機械地照抄照搬,而是要結合實際才行。”
“有時候有些人看起來就是個屁,”他果真結合實際講了起來,而且還頗能自圓其說,“但是上邊一提拔就提拔這種人,等他們當官了或者當了大官了,你才發現原來他們不是屁,他們是正兒八經的營養非常豐富的一大坨屎。這種屎性大的人往往都有股子斜勁或者說是邪勁,往往最終都能幹出一番讓人震驚的偉大事業出來。”
“所以說啊,”他越延伸越離譜了,有些話明顯透著一股子低級憤青的意味,一聽就不是成熟而睿智的人該說的話,“越是那些大家夥看不起的人,上邊越是喜歡他們,上邊的口味就是這麽與眾不同,就是這麽標新立異,就是這麽高瞻遠矚,就是這麽一覽眾山小……”
“行了,為俊,”渠玉晶終於出麵笑著阻止道,雖然她不知道對方用的修辭手法是排比,氣勢相當強烈,“你就別在這裏傳播你的那些歪理邪說了,顯得你有多管和多能一樣。你就算再牛,再管,你的本事頭子就算再大,現在不還是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人家進步呀?”
“所以說啊,”她又總結性地說道,刺撓完對方之後竟然不忘回歸主題,確實值得隆重表揚一番,“眼下咱還是關心關心咱自己的事吧,替古人擔憂也吃不飽自己的肚子。”
“我也不過是暫時地過過嘴癮,痛快痛快嘴皮子罷了,”時為俊隨後頗為知趣地自嘲道,看來渠玉晶的話多少起了點作用,“這個屋裏除了老劉是正兒八經的副科,說話還有那麽點屁用之外,剩下咱三個人說話連個屁用也不起,對吧?”
“你這家夥別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啊!”渠玉晶抗議道。
時為俊撇嘴笑笑沒再說話,他的嘴大概累了,需要歇會兒了。隨後他一屁股坐到沙發上,很瀟灑地翹起二郎腿,又像個女人一樣理了理那滿是漩渦的頭發,肚子裏不知道又想什麽了。
“小張,你能到這邊來上班,不簡單啊!”搔首弄姿地理完那個小鋼絲頭,他邊看桂卿邊沒話找話道,“在這邊幹活不光認識的人多,出名也出得快,因為你幹的活領導一般都能看見。”
“你要是一直在下邊呆著,就算累死你,誰又知道你是張三還是李四啊,對不對?”他又具體闡述了一下自己的觀點,語氣還算平和,視角還算客觀,“咱單位上上下下那麽多人,有的人都上班多少年了,連一把手的麵都還沒見過呢。”
“這玩意其實就和古代的宮女一樣,”他順便就打了個比方,意思表達得非常清晰,從而增強了不少說服力,“你就算長得再俊,再會討人喜歡,可是你究竟能有多少機會見著皇上啊?你要是連皇上的麵都見不著,你說皇上能寵幸得著你嗎?”
“哦,是嗎?”桂卿裝作很無知的樣子頗顯恭敬地說道,“那照這麽說的話,上這邊來工作還是對的嘍?”
“豈止是對,簡直是很對!”時為俊高聲回應道。
“有個情況你可能還不知道,”言罷,他又突然壓低聲音並攏起精神,一邊斜楞著小眼盯著劉寶庫以防止對方聽到,一邊神秘兮兮地對桂卿泄露道,“當時局裏的意思是叫河道管理所的朱正文來的,誰知道最後蘇慶豐堅持把你給調過來的……”
“當然了,”他又換了個語氣講道,“薑局長最後對這個事也是默認了,他這個人嘛,你來了之後應該也知道的,也就是那麽回事罷了,好像他那個帽子是從棒子地裏拾來的一樣。”
桂卿做夢也沒想到在他眼裏根本就不以為然的事情的背後,居然還有著這麽複雜的狗血情節,真是太叫他吃驚了。屈指算來他才懵懵懂懂地上班不到一個月呢,就已經可能得罪了劉寶庫、朱得遠、朱正文等人,看來在這種單位裏工作確實有點凶險。不過呢,至少現在大家表麵上對他還是很友好很和諧的,他還不用太過擔心。至於深層次的問題他也沒那個能力去計較和在意。他天真地覺得,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切就隨他去吧。有道是無知者無畏,無知者無罪,他充其量隻是一個小小的棋子而已,就算是無意中得罪了人,那也不是他的錯。
他感激地衝時為俊笑笑,以表示他確實感受到了對方的特別信任和關懷。隨後,等時為俊把肚子的話都說完了,把各種消極和負麵的感情都宣泄夠了,最後又戀戀不舍地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之後,他才得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好好地清靜一下,仔細想想時為俊說過的那些話。
時為俊和審計科的呂翔宇在一個房間裏辦公,他回屋後剩下的活隻有一個,那就是一心一意地等待著晚上的酒場,好像離開了酒場他幾乎就活不下去了一樣,也不知道這一天究竟是怎麽過的,真是吃慣的嘴走慣的腿,怎麽改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