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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第2章)

  “哼,我要是真有你說的那個本事,這麽多年了還能混到今天這個熊樣嗎?”時為俊竟然頗為清醒地自嘲道,顯得非常稀罕,這麽一個不喜歡謙虛的人這會子也知道謙虛了,“別管好歹咱也是正兒八經的原始本科啊,雖然專業不咋地,但也不是一般二般人就能上的,多少年了我累死累活地幹到現在,結果連個鳥副科的邊都沒偎上。”


  “你說這世界上哪有真事啊?”他把這句話單獨拿出來說的。


  “咱年輕的時候吧,人家時興論資排輩,”他繼續任著性子發牢騷道,不知不覺中又走上老路了,估計這輩子也改不了了,“人家讓咱給老同誌讓讓路,說他們機會有限,都幹了大半輩子,確實也不容易,得優先提拔。等後來咱年紀大了,好不容易混出點資曆來了吧,人家又讓咱給新同誌讓讓路,說是得大力提拔年輕人,好改善隊伍的年齡結構。反正啊,從來就沒有人主動給咱讓讓路……”


  眾人聽著鋼絲頭噴薄而出的滿腹牢騷和不滿,一時間都沒有接話,因為這個怨氣衝天的家夥說得也很對,差不多算是說出了大家共同的心聲,事情不就是這個樣子嗎?他的話雖然難聽些,帶尖帶刺的,但是理確實是這個理,並不能因為這個話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就不承認其觀點具備一定的合理性和代表性。人人都知道在職場隨便當眾發牢騷不對,可是現實中又有幾個人能真正達到那種完全豁達開朗的境界呢?

  “就是,就是,誰說不是呢,”此時穀建軍肚子的話已經在裏麵翻滾半天了,這回終於逮著機會從嘴裏蹦出來了,隻見他和農村的孝子賢孫搶孝帽子一樣臉紅耳赤地搶話道,“這個世界呀,哎,我給恁說,根本就沒有什麽真事,從來都是咱給人家讓路,然後人家一個一個都高升了,就剩下咱這些讓路的人了,你一個專門讓路的人,誰會那麽好心想著提你啊,是吧?要是真提你了,那你就不是讓路的了。”


  “要說提拔這個事,那是真不容易,又得看這又得看那的,但是讓個路還不容易嗎?”他接著侃侃而談道,一改往日說話結結巴巴、東拉西扯的窘態,真是有出息了,“人家提的時候,你在紙上直接打對號就是,你不打對號也沒用,反正都是事先定完的,你再怎麽反對也沒用,反正最後的票又不給你看,誰知道這裏邊的真假?”


  “我給恁說,沒用的,真的沒用,這種事我還不知道嗎?”他愈加激動地說道,就像一個見多識廣的□□湖。


  他在單位其實就是一個典型的占著茅坑不拉屎的人,白白地領著那麽高的工資,屁活都不會幹,當然他也不願意幹,這會子竟然條條是理地批判起職場某種不公平現象了,真是有點滑天下之大稽的意味。


  “哎,哎,老穀同誌,慢點啊,千萬別噎著你啊,咱能不能把舌頭捋先直了再說話啊?”時為俊很親熱地拍著穀建軍的後背嬉笑道,仿佛這事是他今天最大的興奮點,他就是為這事才來上班的一樣,“反正又沒人和你爭和你搶的,你說你老人家著什麽急啊?你看看你,急得臉都紅了,你說你至於這樣嗎?”


  “小時,以前我看著你也挺年輕的,其實現在看看,你也不怎麽年輕了,你說說我說得對不對?”穀建軍一聽這話臉變得更紅了,脖子變得更粗了,他那一絲不苟的頭發也激動地耷拉一綹下來了,他轉臉死死地看著時為俊,同時非常焦急地說道,“到底是不是這麽回事?其實就是這麽回事,什麽真不真假不假的,啊,沒有什麽真事。”


  “你就拿我來說吧,”他這種一貫屍位素餐的人竟然開始當眾訴起苦和冤來了,真是讓所有人都無語了,天下果然沒真事了,“當年我意氣風發地複員回來的時候,好歹也是個正兒八經的正團啊,那可是相當於正縣級的。結果呢,唉,費了老鼻子勁,他們才給我安排了個不值錢的副科,而且就這麽一個破副科還一直副了這麽多年,你說說,我該找誰說理去啊?”


  “難道說我不是人才嗎?”他越說越委屈,越說越氣憤,就差直接摸著腳脖子哭天抹淚了,“我要不是人才的話,我能混上團級嗎?我要不是人才,那麽請問人才都是誰當的?”


  “噢,多上了兩年學,多喝了兩年墨水那就是人才了?”他又說到了這個事,大家都以為他是指的王繼秋,“叫我看,說不定還是個狗屁不通的書呆子,是個什麽活都不會幹的大傻×呢。”


  “難道說××鍛煉出來的就不是人才了嗎?”他繼續喋喋不休地嚷嚷道,永遠都忘不了維護自己的出身,根本不管別人怎麽看待他的這種出身,他已然給其抹了黑的出身,“在社會上自打自創地混出來的就不是人才了嗎?柳傳書還給真的一樣,搞什麽高端人才引進,真是吃飽了沒事瞎胡弄,本地的人才能用好就不孬了,就別說其他的事了。”


  “噢,外來的和尚就一定會念經嗎?”他挺著脖子置氣道,隻可惜人家柳傳書根本就聽不到他說的話,即使陰差陽錯地聽到了,估計也是一笑置之,並不會搭理他,因為那樣會人家掉價,“就一定會念得比本地的和尚好嗎?我就是不信這一套糊弄人的爛玩意……”


  “行了,老穀,你看你激動什麽的?”渠玉晶及時地插話道,她在一旁已經笑得合不攏嘴了,雖然她那張嘴很少有合攏的時候,“俗話說看透不說透,還是好朋友,有些事你心裏知道就行了,犯不著真生氣。再說了,你現在就是一肚子委屈,一肚子抱怨,你也沒有撒氣的對象啊,對吧?你說你是去找東院找老一,還是去樓下找老二,甚至是去鹿墟找柳傳書本人?你就算找到了,人家知道你是張三還是李四?”


  桂卿這回聽出來了,她說的其實是穀建軍的待遇問題,而穀建軍卻以為她說的是人才引進問題,嚴格來講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但是她的腦回路就是這樣,誰也不能和她辯解或爭論,而隻能順著她的意思來。


  “你直到現在也弄不清當年到底是誰安排的你,對不對?”渠玉晶此言一出,穀建軍總算明白過來了她到底想要說什麽了,時代的車輪已經進入大清王朝了,她老人家還在那裏講大明王朝的事情呢,“你說說,人家當人家的官,咱當咱的民,咱在這裏生這個閑氣有什麽用呀?這就叫皇上不急太監急啊,是不是?”


  “渠玉晶,你扯哪去了這是?”劉寶庫很嚴肅地冷笑了一下後直接褒貶道,他著實忍受不了眼前這個娘們的思路了,“咱現在拉呱,拉的是引進人才的事,老穀說了半天,核心意思是這個,你扯什麽皇上太監幹的啊?這兩者之間是八竿子也打不著啊,對不對?”


  “怎麽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呢?”渠玉晶立馬甩出一副無理辯三分的架勢搶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嘴裏說的是什麽玩意,其中又有什麽實際的意義,“人家都當皇上了,三歲就穿龍袍登基了,你瞪著兩個鷹眼熬了這麽多年,現在不還是個給薑月照打雜的辦公室主任嗎?”


  “你那個副科說起來能有多少實實在在的含金量?”她越說越不像話了,已經非常接近胡攪蠻纏和死不講理了,“要按正常路子走,你哪年才能混上正科啊?”


  “你給我說,有希望嗎?”她連珠炮一般持續追弄道,可算逮著機會賣嘴了,“有日月嗎?有個準信嗎?”


  “你說,這不是太監是什麽?”她再怎麽胡說八道,也忘不了維護自己曾經發出的基本觀點,哪怕這個觀點狗屁不是,一文不值,“噢,太監是什麽?太監就是幹看著別人在那裏過好日子,吃香的,喝辣的,自己卻隻能瞎著急啊,一點邊也偎不上——”


  眾人都不失時機地笑噴了,這種無厘頭式的話也隻有她渠玉晶能說得出來,和時為俊的有些話一樣,雖然聽著不甚入耳,不過其中倒也有幾分可愛至極的小道理,讓人不好過於反駁。劉寶庫聽了也隻有苦笑的份,他雖然也是年深日久的已經長毛了的堂堂原始本科,但是和穀建軍、時為俊的處境相比又能強到哪裏去呢?恐怕也不過是半斤八兩的區別罷了,盡管他從內心裏也沒瞧得起這兩個人,尤其是那個穀建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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