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第12章)
馬中俊耐著性子聽了一會子穀建軍的高論之後暗地裏撇了撇嘴,他太了解自己的這位同屋了,就算給對方一整天的時間,這家夥也斷然說不出個一二三出來,反反複複就那麽幾句老話在嘴裏來回地捯飭,從來也不嫌丟人現眼,就是一個到死都沒有自知之明的人。
“不管怎麽說,你襲擊老百姓就是不對,”終於等到穀建軍知道主動閉嘴了,也終於等到渠玉晶一時沒有話來接的時候,他才緩緩地打開金口言道,“五角大樓好歹還是軍事設施,撞它還勉強有點理由,你說那個世貿大樓在裏麵辦公的都是普通百姓,你非要撞它幹嘛呀?”
顯然,他的話就是針對穀建軍的意見而來的。
渠玉晶其實是毫無自己的觀點和立場的,她純粹就是在那裏看熱鬧和賣嘴皮子,這件事對於她來講既無所謂好也無所謂壞,就像天上突然下了一場暴雨或者無意間刮了一場龍卷風一樣,反正這些事都遠在地球的另一端,都和她無甚關係。所以呢,她便嘻嘻哈哈地在馬中俊和穀建軍中間不斷地調侃,一會兒有意地刺激一下穀建軍,樂嗬嗬地看他急赤白眼的可憐和可笑樣子,一會兒又不分好歹地慫恿一下馬中俊,帶著一臉傻乎乎的表情認真地聽他嘴裏那份似乎還算中肯到位的理性分析。
桂卿的心裏當然是傾向於支持馬中俊的立場的,可是他不能輕易地表露出自己的意思,那樣一定會惹煩穀建軍的,那個人可不能隨便惹惱,這個輕重他還是很清楚的,他絕不能樹一個,埋一個。
無論渠玉晶怎麽看待這次襲擊世貿大樓和五角大樓的事件,都不影響她在大家心目中的印象,因為任何時候她都可以光明正大地用“女人頭發長見識短”來為自己辯解。或者可以說她一直就是這個黑白難分的樣子嘛,明明智商不夠用,還硬要通過不恰當的賣萌來進一步暴露自己的淺薄和無知。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她的膚淺既是十分真誠的,也是不加任何掩飾的,因而天生就帶著幾分難得的可愛屬性,至少她不是一個特別虛偽和做作的人,當然也是一個沒有什麽心機的人。
而劉寶庫和她恰好相反,他雖然在絕大多數時候給人的印象也是智商不夠外加情商欠缺,但是如果旁人仔細觀察並且深入思考一下就會發現,他的這些表象其實都是裝出來的,“裝憨擺呆”這四個字用在他身上那是最合適不過了。這個人其實很聰明,隻是聰明得有些過了頭,因為這份聰明裏麵包藏了太多的私心,太濃厚的狡詐,太多的那種大奸若忠般的不厚道。他當然是不屑於直接談論這些明顯是大路邊的話題的,因為這離真正的柴米油鹽醬醋茶太遠了,離海西省、鹿墟市和青雲縣太遠了,離他自己真真切切的生活也太遠了。他永遠最關心的東西隻是他自己的切身利益,隻是屬於他自己的最真實的快樂,隻是他眼前那一畝三分地上的收成究竟如何。
“其實國與國之間的情況就和咱小老百姓過日子一樣,”等大家都討論累了,一時閑得都沒話說的時候,他喝了口大茶後慢慢地絮叨著,杯子泡的好茶葉他輕易是不讓別人的,哪怕是虛讓,“還是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家瓦上霜的好。你說咱在這裏鹹吃蘿卜淡操心地瞎吃熱有個鳥用啊?我覺得還不如吹個牛,造個業有意思呢。”
“你不想聽俺幾個人關心國際形勢,”渠玉晶極為輕蔑地瞟了他一眼,有些不滿地說道,“你想吹牛造業,行啊,那你先吹一個牛,造一個業給大夥看看,我倒是要看看你這回能吹出什麽新鮮花樣來。”
任何思維正常的人在想要轉移話題之前,無論多少都要過適當地渡一下或者尋找個合適的機會再說,隻有她不必如此大費周折,因為她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想到哪就說到哪,甚至是嘴巴已經說到哪了,而腦子還沒想到哪了呢。所以她此言一出,眾人談論的話題中心自然而然地就轉移到了她慣常的胡謅八扯上來了。辦公室裏好不容易才有了一次高端大氣上檔次的正式談論,結果很輕易地就被劉寶庫一個人給拐下道了,而這其中渠玉晶絕對是功不可沒,她經常這樣被別人當槍杆子使而自己卻渾然不覺,有時甚至還沾沾自喜、頗為得意呢。
“那我就講個笑話給大家娛樂娛樂吧,”劉寶庫順著渠玉晶搭好的□□很順溜地往下滑著,他拿出胸有成竹、老謀深算的架勢說道,“省得你們老是吵吵外國的事,我又聽不大懂。”
“說是有個人到一個旅店住店,”他一本正經地開始胡扯起來了,剛才說的反話大家也沒怎麽在意,“店裏隻有一個老板娘在那裏接待客人。晚上那個客人問老板娘有‘一頭睡’嗎?老板娘當然不明白是什麽意思,就問他什麽叫‘一頭睡’?客人說‘一頭睡’就是枕頭啊,我們那裏都是這樣叫的。老板娘一聽,噢,是枕頭啊,那好,給你拿個就是了。過了一會客人又問有‘叉開’嗎?老板娘還是不明白什麽意思,就問他什麽叫‘叉開’啊?客人說,‘叉開’就是剪子啊。老板娘一聽,噢,是剪子啊,那好,我給你拿就是了。到了快天明的時候,那個客人用剪子把旅店裏的一隻貓給絞禿了,然後沒付錢就偷偷地跑了。結果老板娘早上起來一看就火了,然後她就開始大聲罵開了,你們猜猜她當時到底是怎麽罵的?”
言罷,他兩隻眼睛滴溜溜地轉著把屋裏的人都挨個掃射了一遍,然後很難受地等著大家的回答,看看是不是有人聽過這個笑話。結果大家或嘿嘿暗笑或嗬嗬明笑,卻都回答不出他的問題,顯然眾人都沒聽過這個笑話,他心裏的滿足感陡然間就增加了幾分。
“恁都說說啊,這是哪個×××××幹得好事啊?”他此時很有些得意,於是就在大家熱切盼望的眼神鼓勵之下學著市儈的中年婦女的腔調大聲罵道,“昨天黑天恁要俺‘一頭睡’,俺就給恁‘一頭睡’,什麽話也沒說,恁要俺‘叉開’,俺就給恁‘叉開’,也是二話沒說,結果呢,到天明恁一分錢都不給俺就偷偷地跑了。恁說恁跑就跑了吧,就算俺倒黴好了,結果呢,恁個壞熊揍的臨走的時候還把俺的貓(毛)給絞禿了,恁說恁到底有多壞種吧!”
大夥聽到他最後一句惟妙惟肖的罵聲後不禁都笑得前仰後合起來,有的人更是笑得肚子都疼了,紛紛說這個笑話太猛了,口味確實很重。笑過之後大家很快就把美國人遭受的悲劇給忘掉了,好像壓根就沒發生過這幕慘劇一樣。他講的笑話仿佛一個效率極高的□□,一下子就把其他人肚子裏珍藏著的各種奇葩的笑話都給勾引出來的,於是眾人就開始比著勁地講起各種葷段子來了。
馬中俊、穀建軍、渠玉晶、呂翔宇四人,還有水政法規股的郭景安等人都不失時機地貢獻了一些精彩絕倫的表演,讓桂卿大開耳界,聽得如醉如癡很是過癮,並在心裏暗暗叫絕。這些搞笑無比的笑話仿佛是生活的調味劑,讓他那原本平庸無奇的日子充滿了世俗的歡樂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