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第40章)
“有一回下午,”呂翔宇繼續翻弄著一雙死眼皮嚴肅認真地講道,估計是防止劉寶庫殺個回馬槍的意思,因為這種可能性也不是沒有,他必須得小心點才行,“鄉裏幾個要把的人坐在一塊召開一個聯席會議,沒通知他參加。他中午剛喝完點熊酒,也不知道是聽了誰的邪話,受了誰的鼓弄,知道了人家開會的事,就傻乎乎地跑過去,一把推開會議室的門,對著一把手和二把手就質問起來了:噢,××部明文規定,我享受副科級待遇,你們開會憑什麽不通知我參加?”
“我的個老天唻,”他神動色飛地描述道,那個樣子可來勁了,要是單看這段情節的話他不去當專業的演說家都有點可惜了,“誰不知道在鄉鎮裏邊一把手就是唯我獨尊的絕對絕的老大,基本上就是個土××,平時沒事誰敢去摸老虎的尾部啊?”
“這個劉羅鍋不知道死活,”他頗有點幸災樂禍地講道,看那個興奮勁估計持續到夜裏十二點是非常輕鬆的,“居然敢去和一把手公開叫板,你說說那還能有他的好嗎?結果當時的××坐在那裏一拍桌子,大罵一聲,你算個熊,你給老子滾出去!”
“哈哈,就這樣,他從那之後就算是徹底栽倒了,”他繼續非常開心地說道,因為竭力模仿拍桌子罵人的樣子而變得有些臉紅脖子粗的,如不小心喝醉酒了一般,看著也挺嚇人的,“多少年都沒能爬起來,一直都是那個灰頭土臉的小熊樣,弄得人不人鬼不是鬼的。後來他能混到這個副科,那也不知道是多費了多少勁,多跑了多少冤枉路,多花了多少冤枉錢才勉勉強強弄成的。”
桂卿聽到此處感覺有些好奇,既然劉寶庫是個非常難看的羅鍋子,那麽當年他是怎麽考上的那個××生呢?難道他這副可笑的尊榮能輕易地進入人家××部的法眼嗎?他仔細地考慮了一下,感覺這個問題應該可以提,於是就問了一下渠、呂二人。
不等談興正濃的呂翔宇搭話,激情勃發的渠玉晶就開始炫耀起她那超常過人的口才和豐富多彩的知識儲備了。隻見她聲情並茂且手舞足蹈地講大聲道,全然忘了劉寶庫有可能會回來的事:“據說啊,我也是聽別人說的,劉羅鍋剛畢業的時候,他不光不羅鍋,而且長得還算是一表人才呢,當時鄉鎮上好多女的都相中他了,你想想,這樣的人能長得有多醜啊?”
“再說了,純潔神聖的能人無數的××怎麽會挑選一個醜八怪進入這個圈呢?”她自作聰明地講道,依然改不了講話的時候渾身上下不由自主地搖搖晃晃的本色,“我給恁說,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桂卿點頭表示讚同,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嘛。
“這家夥讓一把手當麵給臭罵了一頓之後,”隨後她稍顯平和地講道,言語中突然間就有了點同情劉寶庫的意思,不像呂翔宇那樣一直都是嘻嘻哈哈的樣子,“算是徹底萎靡不振了,說話辦事也沒以前那麽敞麵了,走路也沒以前那麽有勁了,從那以後他幹脆就破罐子破摔、自暴自棄了,沒事整天喝得東倒西歪的,爹不是爹娘不是娘的,也沒心勁幹工作了。”
“當然了,”她又道,還是覺得自己的話水平很高,思想性和藝術性都很強,“這個時候也沒人拿他再當個人了,什麽××生不××生的,要是沒關係的話,歸根結底又有什麽用?”
“這個人啊,”她頗顯深沉地感慨道,同情的意味一直在不斷地增加,搞得呂翔宇心裏非常不爽,都有點後悔不該提出這個事來了,“隻要精神一垮台,身體也就容易跟著出問題,後來不知怎麽搞的,他的脊柱就出現了問題,慢慢地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哎,不對啊,”羅鍋子的疑問算是基本解決了,但是他怎麽提的副科還是個大問題,於是桂卿就一客不煩二主地繼續問道,“按照你說的情況,要是一把手看他不順眼的話,那他在下邊基本上就算完蛋了,那他後來又是怎麽提的呢?”
“小張,現在的情況你還看不透嗎?”呂翔宇終於又搶到了發言的機會了,但見他非常鄙夷地“哼”了一聲後顯擺道,“雖然說××生的各種關係都在××××部,他們的身份也很特殊,而且一般來講提得也比一般人要快,正常來講沒有幾個會長期窩在下邊的,但是××生內部也分三六九等啊,各人的關係、路子和能力不一樣,最後的結果肯定也不一樣。”
“有些人從一開始壓根就是用來湊數的,”他頗為自信地說道,好像有多了解情況似的,其實有些事他也不過是道聽途說和以訛傳訛罷了,和真實的情況相去萬裏,“他們注定就是陪綁的命,一旦放到最下邊的汪洋大海裏,最後能不能修成正果那就要看各人的造化了,你有招想招,沒招使勁想招。上頭有人的隻是簡單地過渡一下,然後悄沒聲息地就被調走了。對於那些上頭沒人的家夥,你就老老實實地在那裏窩尾巴趴著吧,什麽也不要多想,多想也沒用。你像那種家庭背景本來就不行,完全靠自己又精又能殺出重圍,後來又自打自創地混得很牛的人咱不能說沒有,但是確實極少極少。特別像劉羅鍋這樣的家夥,家裏沒什麽像樣的路子,本人還不大精明,那就隻有等死的份了。”
“你想想,多少人在鄉鎮幹了半輩子也混不上個一官半職的,憑什麽他們××生幹個一年半載的就能刷刷地往上提啊?”他有些憤憤不平地念叨著,雖然年紀也不小了,可還有些憤青的意味縈繞在身上,“就因為他們年輕,就因為他們有文化?”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桂卿隻好保持沉默了。
“所以說,”呂翔宇冷笑道,“麵對這些從天而降的××生,下邊的人大多數心裏都是不平衡的,好不容易有了個落井下石的機會,他們肯定不會輕易放過的,所謂牆倒眾人推嘛。”
“有本事的人,提走的人,大家管不著,你一個倒了大黴趴窩動不了的人,大夥還不好收拾你嗎?”他又刻意強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