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部(第61章)
不知不覺中桂卿迎來了在某校舉辦的為期五天的培訓班開課的日子。他按照上級要求準時趕到了培訓的地方,等到了之後才赫然發現自己來得太早了,因為絕大多數人根本就沒把那個義正辭嚴地標明在通知裏的到校時間當回事,他們習慣性地認為隻要在主要人物講話之前趕到就行了,細枝末節的東西完全不用太過拘泥。
該校是桂卿的龍興和崛起之地,因而他對這裏的一草一木都有著非同一般的感情,盡管這裏並不是他很喜歡這個地方。學校的辦公培訓樓和學員宿舍是連為一體的,一共分為三層,整體呈一個碩大的阿拉伯數字“7”,如果他有機會像個富有想象力的鳥兒一樣從高空往下俯瞰的話,那麽這幢在上班族當中應該是盡人皆知的大樓也像一把直挺挺的大鐮刀。上課的一樓大禮堂就處在鐮刀頭的位置,它顯得空曠又樸實,簡陋又威嚴,比任何其他的大禮堂都更像一個大禮堂。雖然每個學員按照慣例都安排了宿舍,不過大部分人晚上是不住這這裏的,一是因為縣城太小,很多人本身就住在城裏,沒必要非得住在這裏,二是因為這裏的住宿條件十分簡陋,比普通的大學宿舍也強不了多少。當然,午飯和晚飯照例是免費提供的,隻是口味不太好而已,因為對於食堂菜這一中國第九大菜係來說,任何人對其抱有任何多餘的期待都是一種致命的錯誤,它留給很多人的記憶簡直太深刻了。
他在學校那個四四方方的豆腐塊一般的小院子裏盤桓徘徊了好大一陣子之後,進行報到登記和發放學習用品的工作人員才開始懶洋洋地在禮堂門口擺攤做生意,就和已經成為老油條和街滑子的在炮樓街上專門給人算卦的那個老瞎子似的。還是照例,他第一個報到並領了學習用品,這是不怎麽費力就可以表現得很積極的事情,盡管並沒人在意他積極不積極。等他不慌不忙地幹完這些雜事,再抽空抬頭往西一看,忽然發現鳳賢這廝飄飄忽忽地騎著一輛破舊不堪的自行車來了,如平日裏深藏不露的丐幫大幫主微服私訪一般。
“哎呦,是哪陣暈頭轉向的東風把你老人家給吹來了啊?”他抬手招呼著鳳賢,隨即往前走了兩步,同時又調侃道,“你的小卷毛越來越精神了啊,我看很有型嘛,就像某某人戴的飛行員帽子一樣。”
“昨天剛剪(撿)了個酷(褲)頭,怎麽樣,你看帥不帥?”鳳賢笑嘻嘻地就勢答道,他當然明白桂卿最後那句話的意思,隻是不方便在眼下這種較為嚴肅的地方繼續發揮下去而已,“能不能吸引一大批異性火一樣的目光?要是不行的話,我回頭找那個理發的老板娘去!”
“嗤,還用再提嗎?”桂卿直接白了鳳賢一眼,加重了責備的語氣笑著教訓道,“我不是都說了嘛,很有型,很有型!”
“配你那個小身子板已經綽綽有餘了,”他隨即嘻嘡道,“這就叫老媽媽吃糖不含著,嚼(絕)了!”
“哎,對了,我看這回來的絕大部分都是小青年呀,”不等鳳賢再說什麽風趣逗人的俏皮話,桂卿便又接著調侃道,這也是目前他心中老大的疑問,“你這杆滋滋冒油的老槍怎麽也來湊這個熱鬧了?”
“怎麽,既然你能來,我不能來嗎?”鳳賢反駁道。
“完全可以啊,”桂卿笑道,“隻是你這麽一來,一下子就把這個培訓班的平均年齡給抬高了不少呀,你知道嗎?”
“你看,你看,我以前就說你沒文化吧,你還死不承認。”鳳賢當真不當假地日囊完桂卿,稍微活動了一下嘴皮子後,又解釋了一下自己為什麽來參加這次培訓班的事。
原來這次培訓班報社原本並沒打算讓他參加的,因為他既不是人家明確要求的本科生,另外年齡上也偏大了,根本就不符合參訓的基本條件。但是這小子硬是充分發揮了田成縣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永不服輸的精神和為達目的絕對不擇手段的大無畏和不要臉精神,愣是向他們的頭兒多爭取了個培訓名額,這令桂卿驚歎不已。
“呀,真想不到這玩意還能這麽個爭取法,我今天也算是開了眼界了,”桂卿聽完鳳賢的敘述後極為羨慕地說道,“鳳賢,你小子也忒牛叉了吧,真是服了你了,你怎麽就好意思呢?”
“嗨,你說這有什麽呀!”鳳賢立即用半是炫耀半是教育的口氣說道,他沒事總是喜歡借機來給桂卿開闊眼界和提高情商,“我給俺單位出了那麽大的力,寫了那麽多的好稿子,讓他們安排我出來學習幾天,充充電,順便也休息休息,犒勞犒勞我,讓我吃幾頓免費的大席,這不是完全應該的嗎?”
“再說了,”他又白話道,還是一副好為人師的小樣,“萬事皆在人為,你隻要肯去爭取,天下就沒有多少辦不成的事。”
“桂卿你說,咱的臉哪有那麽金貴啊?”他指著自己的臉自嘲道,“我有什麽拉不下麵子的事啊?”
桂卿沒有言語,他也明白這個道理。
他當然更知道,鳳賢能做到的事他未必就能做到,因為這種將靈活性和頑強性完美地結合起來的進攻方法並不適合每一個人。田成人和青雲人從大的方麵來講性格脾氣本來就有著很大的不同,而這種看似不怎麽明顯的地域性差異往往在有的時候卻表現得很是紮眼,並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忽略和無視的,因為它就實實在在地擺在那裏。
等鳳賢辦完手續領完東西,他轉過臉來問桂卿:“從你們單位出來的那個蘇慶豐也來了,你看見他了嗎?”
桂卿一邊驚歎於鳳賢認識人的廣泛性和準確性,連從自己單位出去的人他都知道,一邊對蘇慶豐參加本次培訓班一事又感到幾分好奇,從而忘記了應該立馬看一下蘇慶豐在哪裏的事。
“哎,按理說他不屬於青年的範疇裏啊,怎麽也來參加這次培訓班呢?”他小聲地嘀咕道,就怕鳳賢聽見了會笑話他。
“怎麽,桂卿,你連蘇慶豐的情況都不了解嗎?”就在須臾之間鳳賢似乎看出來桂卿眼中的迷惑了,他便頗有些得意地問道,“哎呦,我的老弟呀,在你們那個大院裏你到底是怎麽混得呀?”
“嗯,是有點搞不清。”桂卿索性承認道。
“還是我來告訴你吧,他前幾天剛提的副科,他現在到文井鎮當副××了,這回你知道了吧?”鳳賢在直接點破謎團之後,一邊用眼神示意一邊笑著解釋道,“要不然他幹嘛來參加這個培訓班啊,對吧?”
“那不是嘛,”他擠眼打啪地說道,“你的老夥計蘇慶豐過來了,他可能是來找你的,他這家夥到哪裏都和個鯰魚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