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第2章)
“行,隻要最後你能通過就行唄,”桂卿繼續勸慰道,有點沒話找話說的意思,他本來和這位表弟也沒有多少共同語言,“你說誰犯得著去和他們再計較這些事啊,”
“再說了,”他又像個大人一樣說道,“現在誰家走個兵不得花個三萬五萬的,一毛錢不花根本就走不成。其實啊,我說三萬五萬那還都是少的呢,有的人為了能走得好一點,或者指定去幹什麽,花上個十萬八萬的也不在少數,光我聽說過的就有好幾個呢。”
“就是呀,所以說我這回走兵俺爸肯定也沒少花錢。”田亮來回晃動著稍顯瘦溜的肩膀有點落寞地說道,難得他這孩子如此深沉一回,也算爹娘沒白養活他一場,比養條狗強。
“行了,有些事你小子知道就行,”桂卿象征性地鼓勵了一下這位可愛的表弟,“等你到了那邊一定要好好幹,爭取幹點名堂出來,這就是對俺小姑和俺小姑夫最大的回報了,說別的都沒用。”
“另外,你在那邊生活和訓練的時候千萬要多長幾個心眼,凡事都要學著聰明點,”稍後他又鄭重其事而又異常熱心地提醒道,像個娘們一樣婆婆媽媽的,“碰到一些特別危險的情況,別光為了所謂的榮譽和表揚就非常盲目地往前衝,遇事要多動動腦子,多用巧勁,少用蠻勁,啊。你要是看到情況明顯不對頭,明顯不該白白送死的時候,你寧可犯錯誤被開掉,也不要稀裏糊塗地去做無謂的付出,懂嗎?”
“我明白,小卿哥。”田亮機械地答道。
“當然了,我說這些都是指在極端特殊的情況下,你要保持自己清醒的頭腦,不能一點腦子都不動,就那麽硬拚硬上,明白了嗎?”桂卿又不放心地囑咐道,因為他看田亮答應得有點心不在焉,“其實在絕大多數情況下你一定要服從安排,聽從指揮,不要任著自己的性子胡來,要認真而嚴格地約束自己。”
“總之就是一句話,”他最後總結道,渾身上下也是凍得要命,不能再這麽囉嗦下去了,“任何時候你都不要頭腦發熱和意氣用事,凡事要多想一下為什麽,因為什麽,同時要多考慮一下還有沒有更好的辦法,更優的路子,千萬不要一條死胡同走到到底……”
“放心吧,保證沒問題!”田亮咧著個大嘴笑道,同時“啪”一聲行了個標準的軍禮。
他的回答和動作都非常迅速有力,以致於桂卿甚至都有些懷疑他是否真正聽懂了自己剛才所講的那番話。在皎潔清亮的月光照耀之下,他那張年輕英俊的臉龐此時顯得更加肅穆威嚴和棱角分明了,一點也看不出幼稚和調皮曾經在那上麵留下的種種痕跡了。
“你這小子,初中都是吊兒郎當地混完的,就那個爛學曆你是怎麽過的關啊?”桂卿出於好奇的原因,便隨口問了一句。
“我的親表哥唻,這個事你還不明白嗎?”田亮一邊十分俏皮地摸著那剛剛留長一點頭發的大腦袋,一邊嬉皮笑臉地回答道,儼然在社會經驗的豐富性方麵已經超過他的表哥了,“現在除了騙子和假牙是真的之外,別的什麽東西不能造假啊?”
桂卿一想,也對。
“你別看我一天高中沒上,一頁書沒翻,”田亮頗為自豪地說道,這話他又說對了,桂卿不得不佩服,“我照樣能拿鹿苑中學的畢業證,說不定我的畢業證比你的畢業證還真呢。”
“哎呀,你這家夥真是五繭不結結六繭啊,”桂卿開心地揭著表弟的老底道,他很珍惜哥倆之間這會子十分難得的空閑時間,恐怕以後就沒有多少這樣的機會了,“天下就沒有你幹不上來的事。我記得你上初中的時候,年年都是花錢買的獎狀吧?”
“怎麽,買的獎狀就不是獎狀了嗎?”田亮厚著臉皮笑著反駁道,倒是很有些臨行前特有的親密之意,也不枉他還是個有些人情味的好孩子,雖然他的學習成績都爛到不能再爛的程度了,“這樣的獎狀還不是一樣用嗎?老師願意賣,我願意買,俺爸俺媽高興,這有什麽不對的嗎?皆大歡喜三方都滿意的事我覺得很好啊!”
“再說了,”他嘟嘍嘟嘍表白半天之後又笑道,這個時候居然又有自知之明了,“我反正就是這個熊樣了,就算把我給累死,我也學不出來什麽好道子了,是吧,俺哥唻?”
這哥倆正親切地說著話呢,突然從大門裏躥出來一個黑黝黝的人影子,像條沒爹沒娘的大狼狗一樣嚇了桂卿一大跳。
“田亮,你幹熊的是?”那個人還未立定身子呢,就在那裏非常粗魯地衝著田亮大聲地叫道,一聽就是痞子和混子的聲音,“屋裏人都撅著眼皮等著你呢,你在這裏拉什麽閑呱的你?”
桂卿一聽那個人喊的話,心裏立即就升起一起無名之火來,他恨不能上去一拳把那個粗魯無禮的家夥幹掉。
“這家夥也太不尊重別人了吧,”他在心裏暗暗地罵著,並且知道自己遇到了一個標準的農村二貨,“他到底是個什麽玩意啊!”
“噢,我這就過去。”田亮隨即應聲答道,就像少了個頭魂一樣,然後就急忙往院子裏跑去,邊跑還邊回頭對桂卿說,“那個,俺卿哥,我先進去了,回頭我再找你拉呱吧。”
“那行,你去忙你的吧。”桂卿隨口說了聲。
然後,他就看見剛才大聲訓斥田亮的那個家夥轉臉就進了院子,就好像剛才田亮是被一條一點都不懂事的癩皮狗給纏住了,而恰好那個家夥及時地出來把田亮給解救了出來一樣。這位英勇無畏的恬不知恥的解救者當然是不屑於同一條癩皮狗搭腔的,所以人家至始至終都沒拿正眼看他一下,完全無視了他的存在。
他感到自己的尊嚴受到了極大的冒犯,為此他氣憤不已,心境難平,再加上現在耳朵裏聽到的都是從山莊裏不時傳來的一陣高過一陣的喧嘩聲和吵鬧聲,攪得他一刻也不想在這裏呆了。他覺得小姑夫淨和這種沒點素質和禮貌的爛人結交,真是品味太低了,格調太差了,正應了那句老話:什麽人找什麽人的。
“來賀喜的人太多了,估計我是排不上號了吧。”他很有些無味地隨便想著,“錦上添花注定不如雪中送炭,我還是先回去吧,等裏麵和他們一家人走得近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再過來吧。”
想到這裏,他毅然決然地折過頭來就回家了,沒有一絲的猶豫,就像離開一個令人鄙視的賊窩和淫窟一樣,他討厭那裏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