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莫問與問
月，高高掛起，圓圓的輪盤，照耀黑暗所至的地方，帶來光明，帶去希望。
潺潺的酒灑在草地上，熒熒點點。
老獵戶端正酒葫蘆，這月夜仿佛又讓他看見了很多老朋友。那時端起的酒杯在現在看來就沒放下過。
“天涯何知？莫問歸期……”口中又念起熟悉的話語，可惜當年嘲笑他的人，如今真得天涯何知，莫問歸期！
他們……他們……
腦海裏一個一個的人走了，漸漸的隻剩老獵戶自己，曾經的話語還在回蕩，可他已經回到現實。
這月夜，這草地。
“故人啊！故人，這杯酒足矣！”……
“哈哈哈哈，老大哥就知道酸溜！”
老獵戶猛然抬頭，手中的葫蘆落了地，可……
沒有！什麽都沒有！
除了月夜，除了草地，除了麵前努力的孩子！
淚水放縱，他早已一無所有！
深夜已至，長長的草原換了個麵貌，一米多高的長草竟然縮進地底，不一會兒，索大的草原成了荒地。
月，突兀的換了顏色，成了赤月。安靜的四周蟲鳴消失。
扭曲的空間之力再次將天地變成混沌，狼鳴聲大起。
黑色的防護圈護住並隔絕了盤坐在地全神貫注的暗，老獵戶收起情緒。
陰風陣陣，這原先保護他的自然，這一次卻站在了對立的一麵。
老獵戶心中不是滋味。
又是狼奴，從空氣中誕生的怪物慢慢走來，腥臭、惡心。
彌漫的味道率先征服了世界。
十、二十、三四五六直到百。
一共百頭狼奴！
老獵戶眼中的百頭狼奴可與暗眼中的不一樣，一個是凶神惡煞，一個是虛有其表。
老獵戶心中蕩漾片刻，強大的控製力又將心境控製住了。
它果然坐不住，不用去找，自己就送上門來。
狼奴個個齜牙咧嘴，隻是嚇人，卻沒有了之前的殺伐之念。
走在最前麵的狼奴王停住腳步，與老獵戶對立！
“滾！”沒有任何準備，一種男女混合的聲音從狼奴王身體裏迸發！
老獵戶默默不語。
這時，眾狼奴也止住了步伐。
當年為了眼前這個男人，它們曾經拋頭熱血，誰也沒有想到最忠誠的護衛最後會站在主人對立的一麵。
這是諷刺？還是嘲笑？
“違背了諾言！別以為我宰不了你！”
狼王向前一步，搖擺的風頓時亂了。
可強烈的亂風不管怎麽吹得塵土昂然，就是吹不動老獵戶的衣絲一角。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老獵戶的聲音很小，在這裏與它對峙，老獵戶有所顧忌，畢竟他要保證暗的安全。
黑暗組成的空間深淵出現在荒野之上，老獵戶說道：“跟我來！”
老獵戶欲要更換地方，可狼奴王卻不為所動。
“這麽謹慎！背後的孩子又是何哪個妖精生的？能讓你這麽嬌生慣養！”
“你多言了！”老獵戶回首時，風止了。
沒有強悍的氣勢與之抗衡，可風就是停了。老獵戶淡淡的臉色看不出任何喜怒哀樂。
狼奴王可知道，眼前的孩子能牽動老人的心緒。
老人變了，曾經他可是冷漠無情啊！
“自行了斷吧！”
狼奴王絲毫不怕，當年他們立下誓言誰都不不犯誰。這是血誓，失信的將已生命為代價彌補！
“哈哈哈哈哈哈——”老獵戶放聲大笑，苦中作樂！
右腿的舊傷讓他無法忍受，拖著殘廢的身子，走了幾步，一屁股坐在地上，慢慢按摩著膝蓋。
“我時日不多了……”
狼奴王看到了老人眼中的滄桑，這是一個英雄的末路。
“欠你們的，我總會還掉！這個孩子……”
狼奴王聽到這已經明白了老獵戶心中所想，以至於後麵的話它沒有再聽！
感受到滔天的怒火，眾狼奴望月長嘯。
翻騰暗浪彌漫天際，層層的雷光閃耀不止，這是場浩劫，來自天地之主！
“瘋子！你憑什麽武斷！那條路已經被你斷絕了！”怒火的聲音不再從狼奴王的身上發出，而是回蕩天地。
“還要留多少血，才能將當年我們犯下的罪惡填補。 ”
“瘋子！瘋子！瘋子！你就不悔嗎？”
悔？老獵戶當然後悔！可他沒有資格後悔！
走上這條路，他就沒想好過。
當年的男人會聽到這些話而據理力爭，現在的老獵戶卻是平平靜靜聽完，而毫無作為。
是的，他已經無需多言！
“我們是被否定了！幾代人的努力是毀在我們手裏！可這是我們呐！”
“不是下一代！總會有人替我們完成大業，一代一代的……總會有那麽一天，我們為之追求的一切會輝煌萬世！”
老獵戶說完時，很平靜，甚至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他會這麽平靜。
當年的暴君變成了一個乖寶寶？
狼奴王不想管了，它的誌向早就不再是當年的崢嶸歲月。時間的蹉跎改變了這些人，有的還在堅持，有的卻已走遠。
“我把一切壓在了他身上，我來這隻是想教導他一切。過後我會給你交代！”
“隻是我想求你一件事……”老獵戶說到最後沒了底氣。
老獵戶不說，狼奴王也知道他想要什麽。
來這藏靈府第的任何人有哪個不是為了獲得靈！
陰沉的眼睛是狼奴王留給老獵戶最後的景象。
狼群消失了，它們突然的來，又突然的走。
狼奴背後的操控者結束時，不覺得垂下了手臂，空氣中還蔓延著陣陣的哀歎……
“老了……”
月夜又重回活力，安靜祥和的深夜仿佛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
老獵戶撤去保護圈，暗絲毫無損。
亞父！我們都變了啊！老獵戶這麽想著，他們以後不會再受規則的限製，這次的談判不是很糟糕。
完成一回天的“覺”，控製魔力的“欲”都是墮落者的本能。
白天的時候老獵戶教給暗控製魔力的方法——本能的欲望。
突然的某個點被點破後，暗醍醐灌頂般通透了，就像出生的嬰兒打一巴掌，哭出來就能呼吸了。
深夜遊蕩在空中特異的魔力雖然極為緩慢，但還是源源不斷流入暗的身體，經過七經穿梭在八脈。
酥麻的感覺傳染至魔力所經過的地方，魔力運轉帶來的精神爽感，美妙無窮，讓人沉淪！
老獵戶看著這一切，已經過去五個小時了，運轉的一回天還沒結束！
雖然第一次的“覺”會比較慢，可也不至於慢到這種程度！
如果不是經曆過大風大浪，老獵戶一定會認為這個孩子壞掉了。
不是暗很垃圾，原因很簡單，暗是一個分裂體，一但離開本體，他所有的力量會變成自身的三分之一，大大削弱。
這也是代價，自由活動的代價！
在世界上有三種特異的魔力被稱為禁忌，“拾金之主”、“永恒榮耀”、“萬物締造”。
不僅是因為強悍的本身，極高的限製，更在於一種預言。
曾經博學多知的巫師預言到，“當世存其一者，可稱王萬世；存其二者，可天地立心；存三者，禍患無窮。”
雖然此人晚年被檢查出患有高度迫害妄想症，但這也磨滅不了他輝煌的曾經。
世人為了方便記憶便簡化這三種名字，取了個通俗易懂的稱呼。
時間、光明、黑暗。
且不論預言正確與否，三種特異魔力雖為強悍，可它們的限製也特別大。
不管是從吸收、控製、反噬都極為苛刻。
而且三者有一個共同的法則，隻存一個傳人。它們不會出現兩者甚至多者共同使用同種魔力的情況。
如果有！隻可能存在於新舊相互交替的時候，正如現在的老獵戶與暗兩人一樣。
終於艱難完成一回天，暗睜開眼睛，遊蕩在四周的各種光點，暗嘴角一裂，他看到了，那時候本尊看到的場景。
玉虛漸開！
老獵戶拾起酒葫蘆，一屁股坐在暗對麵，搖了搖，還剩點，真好！
看著遞過來的幹肉條，暗一愣，隨即想起了昨天晚上不可描述的畫麵。
然而這恐怖的畫麵在此刻卻被饑餓一掃而空，毫不猶豫的接過幹吧的肉條，用力撕咬著。
暗是很感恩食物的，他們六年來沒吃過一樣東西，全憑營養液吊著。
對於五穀雜糧為天的人來講，享受不到食物鮮美是無比痛苦的事。
而現在暗終於有了資格能跟個正常人般吃飯，這是天賜的恩惠，哪怕麵前的食物有多難吃，暗也會毫不猶豫吃完。
因為這是為他付出一切的家人用“生命”換來的！
一根肉條就能吃出滿漢全席的感覺，這個孩子！
老獵戶搖搖頭，真有意思。
酒葫蘆裏最後一口酒被喝的一幹二淨，老獵戶了解得越多，他就越對暗好奇，用他的話說就是——矛盾！
這個孩子太矛盾了。
常識一點都不知道，好多高級的事物卻分得一清二楚，說是地主家的傻兒子，完全沒那氣質！
到底什麽樣的人能養出這樣的孩子。
老獵戶真想一探究竟，但……
他沒時間了！
從指尖溜走的生命超出了老獵戶的預計，他原以為可以苟且一個月的。
可現在，他能再活十四天就是萬幸了！
四十年的知識濃縮到十幾天裏，老獵戶很糾結，他該教這個孩子什麽？
絕高的術法？過人的膽識？還是忠誠的為人處世！
老獵戶迷茫，很迷茫！
狼吞虎咽過後，疲憊的精神迎來了充足感。眼角不經意的一瞥，暗才發現環境的變遷。
草呢？咋成荒地了？
還沒來得急思考，老獵戶的話轉移了暗的注意力，“這魔力叫做黑暗，你可知道它有什麽限製！”
暗搖頭。
“這世界上魔力分兩種——普通和特異。說到底劃分它們的界限是看吸收時有無限製。”老獵戶徐徐道來。
“普通的魔力會遊離在各處，哪裏都有，能做到走到哪吸收到哪！不過是量多量少的關係。”
“特異的，不是跟水火風雷電似的滿天都是，它們有的依靠特定的介質來提取；有的吸收的是液態等等。它們在吸收上限製很大，我們的更是如此。”
“你就沒想過，為什麽白天感受不到魔力，到了晚上才感受到！”
暗猛然點頭，他正有此疑惑！
“限製我們的是時間！黑暗魔力隻有在深夜才會有。一天的時間裏能讓你肆意妄為地吸收魔力，隻是四個鍾頭。”
“一但過了時間點，一但儲存的魔力消耗殆盡，那時你就變成了一塊肥肉！誰也救不了！”
“有的人說，特異的魔力本來就很厲害，再不限製就活不了了！孩子你記著，沒有廢物的魔力，隻有廢物的人！”
“最渺小的東西也能將一個王國埋葬！”
暗不容置疑，白天的兔子與老虎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墮落者有兩個禁忌，一是屬性。人們裏說的什麽火係，什麽土係，都是指墮落者本身七經八脈的屬性，火屬性的七經八脈能儲存火係魔力，但這不意味著其他魔力儲存不了。”
“ 隻不過是不能用，而且……”老獵戶一笑，“你可以試試吸收別的魔力看看有什麽反應。”
暗……
這種笑意肯定是別有深意！
“第二個是眼睛！眼睛是靠近識神海最近的感官，它所鏈接的經脈是最脆弱的，不能將魔力注入眼睛，否則魔力會阻斷脆弱的經脈，致使失明！”
第二種禁忌暗是知道的，普通人的眼睛承受不了魔力的運轉。
但有的人能，一些身體素質比較特別的人可以承受住魔力進入眼睛，這些人叫做開眼者。
隻要開了眼，便有可能覺醒變異的天賦——天眼！
但開眼者數量稀少，而覺醒者更是忽略不計。億萬人族，其難度可想而知！
雷墨修就是一個開眼者，可他窮盡一生也覺醒不了天眼！
時也命也。
因為雷墨修的執著，暗才對天眼有所了解。
據傳天眼一共有五種，分別對應這五種道：“五行”、“陰陽”、“輪回”、“因果”、“大道”！
但各自有什麽能力，暗就不知道了。想來份量應該不低，畢竟雷墨修評價天眼可是“人上人”。
位極人臣的武王這麽說了，還能低了哪去！
“還有一個禁忌是專門針對我們來講的。”老獵戶的話讓暗有點蒙，還有什麽？
“我們在白天使用魔力會受到反噬，這種反噬在精神上是不可逆轉的。要格外注意，對於別人，白天是一個很好的詞匯，對於我們，它便是魔鬼！”
“為什麽？”暗不解，這限製也太大了吧！
“沒有為什麽，這是規則，天地定下的規則！”模棱兩可的解釋沒有滿足暗的疑問。
可看出老獵戶不打算講下去，暗知趣地閉嘴了。
老獵戶不是不想說，而是解釋起來很麻煩，況且這幾十年的經曆讓老獵戶明白了一個道理。
做一個什麽不知道和什麽都知道的人太難了，為人者知一半，留一半。能懂但不全懂，這樣活得才不那麽累！
還有很多老獵戶無法一一向暗說，也許他就是一個失敗的人吧！
“以後不明白的要問，知道嗎！”
暗一愣，瞬間明白了老獵戶的意思。重重地點了頭。
“去哪？”
看到老獵戶起身，暗跟著也起來了。
“離開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