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陰兵當道 (將軍奈何)
順著石子大路,雷淩將沿途的風光看了個遍。從林地到荒野每一處的景象都別致萬分。
可惜,雷淩不懂得欣賞。每每看到寸草不生的地方,總會情不自禁地回憶起葉鋒城的點點滴滴,那些路上的人,那些做過的事,還有最後的那處荒地。
那天夜裏的每一時、每一分總是曆曆在目,就像昨天才經曆的一樣。其實已經過去了一個月。
血印的消失、種子的傳承、蟻皇的故事、再次見到夢兒,然後就是來到這裏。
一個月前自己還是一個臥床不起,每時每刻需要人照顧的廢物,一個月後,自己竟然再為明天的天院招生而奮鬥。
哈哈,天壤地別啊!
其實雷淩大可不必如此,他也知道不管他願不願意,隻要報考天院,他總會進去。
為什麽?
因為雷淩的爺爺叫雷言諾!
因為天院的院長叫雷言諾!
上層世界總是這樣可悲,雷淩完全可以慢慢悠悠的訓練等到了天院,再去拔高。
因為他與別人不一樣。
他的家族是雷家,他的父親是大武王,而他是雷家的嫡承子,更是帝國的世子!
獨一無二!
可雷淩不願意走捷徑!他憎惡雷言諾,憎惡這個拋棄家人的爺爺。在雷淩心中,雷言諾不配!
所以他才要變強,隻有這樣才能保護夢兒,隻有這樣他們才能選擇他們想過的人生……
和大胖子走失後,雷淩並沒有急於尋找。大胖子所有不靠譜的事加在一起已經令雷淩失望了。
在冷靜之餘,雷淩不得不思考,來這裏他到底想要什麽。一開始的欲望迷住了他的雙眼。
如此危險的事,他竟然草率的就答應了!
剛才看到的軍隊廝殺,如何不驚心動魄、觸目驚心!
人貴有自知之明,他那點微弱的實力還不夠一匹馬塞牙縫的。在老虎口中搶食,雷淩沒那膽量,起碼現在沒有。
那為什麽雷淩不跑?
因為他想要見一見“一世浮屠”。
大胖子要是沒騙他,石子路的盡頭就是骨將軍的所在,而那裏就有一朵真正的——“一世浮屠”!
龍鱗帝國人崇尚愛情,他們對摯愛的忠貞不渝勝過自己的生命,在他們眼中背叛愛情比生死還難受。世界稱呼龍鱗帝國是“欲望的國度”,不是因為它有多麽糜爛,而是這裏有著無數對愛情執著的人兒。
每個龍鱗帝國人都渴望見識一種愛情的花,它叫歸槿籮,是生死的冥花!也是對愛情的向往。
所以,雷淩走到了荒地。在滿天的飛沙走石裏,他看到了長長大路的那邊閃爍的勃勃生機。
那是一片綠洲,綠洲真得很小,沒走幾步就能出去。柔軟的草地一腳下去就能出現一個坑,夕陽的落下,迎著天邊火紅的火燒雲,安靜的綠洲別有一番風味。
巨大的骷髏盤坐在綠洲中央,四條寬闊的石子大路匯聚在骷髏之下。
再細看,夕陽的餘暉灑在它巨大的骨架上,仿佛是披上了一件紅衣。它在呼吸,起起伏伏的身子無不彰顯此刻的虛弱,就像經曆過一場鏖戰,支撐它走下去的又剩下什麽呢?
將軍啊!奈何如此?
骷髏察覺到異樣,它抬起頭來,看到了模糊的身影。
以前雷淩覺得鬼怪是最可怕的,然後有了血印,他就覺得血印才是最可怕的。現在他看來戰爭才是最恐怖的事。
漂白的骨骼已模糊不清,身著的鎧甲已是風中殘燭,似乎隻要拿走一片,就會散架。
它本應該凶猛無比,可時間的流失帶走了它的雙手,戰爭的痕跡剁掉了一隻腳。
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閑棍槊棒,鞭鐧錘抓,十八般武器或砍、或刺、或劈、或斬無所不用其極在僅僅的一百多塊骨頭上留下了無法磨滅的傷痕,密密麻麻,不留空隙。
可它還是無悔,多少時候不曾離開半步。
金粉的效果消失,顯身。小小的雷淩仰視著英雄末路的將軍,這一刻沒有再多的言語,將軍重新低下了頭顱。
身後的一切,雷淩透過骨頭之間縫隙看的真真。花開似掌,鮮紅而豔,歸槿籮——一世浮屠,不可得欲!
眼前的幻境真真切切,那個逐漸長大的孩子,那個為了忠義赴湯蹈火的將軍,還有那悲愴的一戰。
曆經千萬年的時間,他們、骨將軍、陰兵在雷淩的眼中上演著一出悲歌。
直到四個人的到來,雷淩才明白,那條大路上與陰兵戰鬥的人,他在抉擇什麽,又在承受什麽。
“原來……是你!”
……
丹藥還沒發揮功效,一聲“混賬”!嚇得時間連忙把玉荊荊吐了出來。
什麽情況都沒搞懂的玉荊荊被虛空吐到箭羽林立的石子路上,重重的跌落。還好玉荊荊反應及時,手中寶劍橫掃一空,斬斷了大多數的箭羽。
情急之下的應對並不是萬無一失,沒被波及到的箭羽還是傷到了玉荊荊。
手臂上幾道深深的口子不停地留著鮮血,調節自身魔力,暫時止住了血液,玉荊荊也是亂了氣息。
她在努力地恢複自己的氣息,一名劍者亂了方寸,這是大忌!
丹藥的失效是玉荊荊不曾預料到的,她的攻勢全是來自近戰殺伐,丹藥可以很好地讓她接近弓手,隻要有這樣玉荊荊才能發揮出自己的本領。
劍可十步殺一人,弓可百步取人性命。
本來玉荊荊對戰弓手就不占優勢,現在丹藥失效了,玉荊荊已經注定了此戰必敗無疑。
想通了的她,毅然決然的站了起來,忍著劇痛,拔掉插在手臂上的木箭,那雙緊握寶劍的雙手更加用力。
玉荊荊將放手一搏,一切看天意了……
相對於寧方和玉荊荊,西方的米大貝顯得輕鬆很多。本來西部的雜牌軍較多,三十個隊長裏麵也就隻有五位在西部陰兵軍隊。
實力是最底下。
可盡管如此,寧方三人還是不放心米大貝,以他的實力就算放在最垃圾的西部也是任人宰割的份。讓他去堅守西方,恐怕戰鬥力會如空氣一般,頃刻間土崩瓦解。
但也是沒辦法,除了米大貝,玉荊荊再也找不到其他人,也許正如米大貝所說的,都死了吧……
以寧方的話說,人米大貝答應守西方就不錯了,還要求這要求那,天下哪有這麽好的事。
不過現實證明他們都低估米大貝了,這個其貌不揚的小夥子竟然能擋住西方部隊。而且是他們裏麵最成功的。
西方不斷的鬼哭狼嚎,很容易讓人才猜測那是不是一場人間地獄。
是的,正如猜測。米大貝擁有一個秘密,那是一個惹下滔天大禍的魔頭,那是一麵封印欲望的山河卷軸。
聖者慈悲,他想讓魔頭曆經千年感悟世間紛紛擾擾,不求醒悟,隻求不再枉下屠刀。
然而聖者卻沒料想到,輾轉流離的畫卷最終會落到一個孩子手裏,而那個孩子也會有一天為了一己私欲再次惹下滔天大禍!
最後的一絲光明終究被吞噬,西邊所有的一切消失在鋪天的黑暗之中,無論是陰兵還是伍長,甚至是隊長都已經化為山河卷軸的養分。得以滋潤的卷軸又長了一截,這一次多出來的空白地方,卷軸描繪上了眾多骷髏。
時而,沉寂很久的黑暗發出了聲響,“你所交代的事,某做到了,現在是你報答某的時候了。”
飄在黑暗中的米大貝還意猶未盡,他還要更多的殺戮,還要更多地鮮血,這樣才能麻痹心中的狠。
隨即山河圖劇烈震動,黑霧被一點一點收回。天地從混動中解放,一個巨大的坑洞擺在地上,顯示著一場大戰的慘烈。
什麽都摧毀了,不管是陰兵還是石子路。整個西邊所剩的隻有一幅圖畫和一個人。
米大貝被黑暗吐了出來,連續滾了好幾圈,才在洞坑中停下。虛弱的身體已經不允許他動彈一下。
隻有一雙求欲不滿的雙眼,死死盯住老天。
山河圖飄到他的麵前,整個卷身化作一股死氣一溜煙鑽進米大貝的胸膛,侵蝕著他的一切。
然而,誰都不曾想到,一聲滔天的巨怒震動了整個藏靈府第。
死氣仿佛被抓住了小辮,一下子從米大貝的身上彈射出去。
剛要奇怪些什麽的時候,一團縹緲的死氣就被一隻手攥住了。
那是隻骷髏的大手,滿是鎧甲的陰兵擺出了笑嘻嘻的傻樣子,它看著掙脫不了的死氣,說道:“正愁沒法把你弄出來,本少爺的可愁的慌。沒想到自己出來了!哎!少爺的運氣好到爆啊!”
變化的時間到頭了,陰兵蛻變成了一位少年,年輕的模樣,輕便的著裝,還有那把掛在腰間的骨扇。
魔力催發,不可一世的山河圖在少年手中竟然乖乖的如同家貓。
重新又變回山河圖的樣貌,少年合上,隨手就把山河圖放進了儲蓄空間。
這一趟賺了!哪怕沒得到“靈”,這一幅圖足夠了!
少年並不是看中山河圖的厲害,相反來自世家大族的他,一個已經成為曆史的人物還入不了他的眼。
七根丟失的東西竟然被自己找到了,恐怖他是古往今來第一人吧!哈哈哈
少年可笑著米大貝擁有如此寶藏竟然不懂得使用,浪費呀!
米大貝怎麽也想不到,他要報仇的這一天,這麽快就來了。
那個男人!那個男人!許椒喻!
“恩?”許椒喻從米大貝的麵相上認出來,他是幾個小時之前逃跑的那個,“喲!還沒死。”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要怪就怪你們沒有本事。”
“不過,本少爺也是很慈悲的,上天念有好生之德。今日少爺便送你一程,去見你小兄弟吧!”
幹淨的富貴手蓋住了米大貝的眼睛……
……
血肉飛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