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嗔 (眾人)
深夜的月光不在那麽明亮,趕路的人們舉著火把,艱難地穿行在山林之中。
“天河”之後的十萬大山,總是這麽破爛。
為首的男人踢斷一根摔倒的樹幹,清脆的聲音給了深夜別樣的味道。
終於不在單調。
“父親?”
跟在男人後麵的青年走上前來,他很少能見到父親如此急躁。
一直把“平常心”掛在口的他總是穩重,可今天有事為了什麽?
“沒事!隻是煩了。”男人抹了抹外套上的露水,他最煩龍鱗的山林了,潮濕的環境總讓人難以忍受。
又加上“天河”剛過,山林的濕氣更重了。
“門主,按理我們再走幾裏路就到雷家了。”這時青年身後的一行人裏麵,走出來了一個清瘦的男子。他身上穿著寬鬆的外袍,本該好看的衣服,沒有被男子的身體體現。
寬鬆的一切就仿佛是穿了別人的衣物。
“我知道了。”
“父親,咱們是直接進去,還是等到天亮。”青年一直有個疑問,既然拜訪雷家,直接走傳送陣不好嗎!非要千裏迢迢走過來。
浪費這些時間,也不知道父親是怎麽想的。
“先休息一下吧,正好烤烤火,濕氣太重了。等明天了咱們再去。”
男人話落,接著令一種聲音緊跟其後響起,“呦嗬!好巧啊!”
蹭蹭蹭!一行人紛紛擋在男人和青年的身前,手中的武器對向山林深處。
他們沒有去管來人是誰,先保護主子才是重中之重。
“沒事的。”男人推開眾人,獨自一人舉著火把,走向前方。
“父親!”青年很擔心,不斷地提醒著男人。
火把的移動照亮了前方的黑暗,深夜的叢林裏,兩個最不可能遇到的男人相遇了。
“我說,小澤叔您老不在聖靈養著,來這幹嘛?”吊兒郎當的聲音很久沒有聽到,男人沒見麵時就覺得聲音很熟悉。
當火光的明亮照清來人的麵孔,薑延聰心道,我倒是誰來!
“這話應該我問你吧!你不在古風待著教你的書,大半夜跑到這孤山野林裏來,抓飛蟬炒著吃啊!”
薑延聰對麵的男人大約三十出頭,蓄著一頭烏黑的短發,看上去極為精神。
淺薄的烏黑外袍之下是一件白色襯衫,襯衫微微張開衣口,透露著男人的鎖骨和胸膛,隱隱約約的痕跡剛剛出頭,也不知道是紋身還是別的,反正有一些長短不一的線條隱藏在白色之下。
男人很是英俊,棱角分明的輪廓彰顯著英姿的俊朗,長眉似柳葉微彎,身如玉樹挺拔。他就仿佛是淡薄霧色中的星光,是落葉成泥的積澱。
除了眼角下的一顆小淚痣有些調皮外,男人的一切無懈可擊。
萬無年!
青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竟然在一個深夜見到了隻存在於傳說中的人物。
一個時代的造就和終結者——萬無年!
噗嗤一笑,“瞧您說的,這都八月了,哪還有飛蟬。”萬無年撓了撓脖子,“老頭子讓我送點東西,送完沒走幾步就聽到身後雜七亂八,我當是誰?沒想到是小澤叔你們。無年造次了。”
薑延聰擺擺手,“哪裏的話,也不知院長他老人家一向安好。”
“安好,整天沒事幹,躺在他那太陽椅上看星星。”
男人的世界總是充滿了虛偽,他們在互相推諉的同時,深深地將自己的目的埋藏。
在各種牛鬼蛇神你一言我一語的寒暄中,兩個老狐狸這才步入正軌。
“看來今天咱倆同路。”
“小澤叔也是去雷家?”萬無年始終保持著秘一樣的自信。
“家族有些事,來處理一下!”
“奧!”萬無年眼咕嚕一轉,“小澤叔,是咱醫家整合出問題了,這些日子了也沒傳出什麽信來。”
薑延聰暗罵一聲小夯貨,三句離不開一個醫家。
“你呀,就別套我話了。來來來……”手中的火把舉了舉,安分的眾人見狀,立馬上前。
八卦的他們也想見識一下,傳說中的偉人。
“給你介紹一下,這個孩子是我幹兒子——薑於孟,這些人那都是我老薑家的苗子,你看怎麽樣,入得了你天院吧!”
萬無年連忙說道:“入得了,入得了,除了我這麽笨的人,怎麽還入不得。”
“哈哈哈!”薑延聰一笑而後,“這些孩子從小跟著我和你大澤叔,沒見過多大世麵。這次帶著他們執行任務,也算是給他們開開眼界。”
“本來想著趕夜路累了休息會。明天再去拜訪雷家。不曾想碰到賢侄了。你說這緣分。”
“原來如此,到真是打擾到小澤叔了,罪過罪過。也不怕您笑話,老頭子交代的事比較急,我這才連夜趕過來。要沒什麽,您先休息著,小侄先回去複命了”
薑延聰點頭,“跟澤叔客氣啥!急事快去辦,別耽擱了。”
“好來小澤叔,您老先歇著啊!”
說完了,萬無年沒有一絲留戀馬上走遠了。
青年的目光一直注視著身影的消失,一絲惆悵感躍然而上。
“父親,您說明年我能考上天院嗎?”
薑延聰一搖頭,“不要跟他去比,一萬萬個人裏麵就出來了這麽一個。說到底也就是那麽一回事。你爹說得沒錯心誌起伏,這是你最大的問題。”
“記得,明天到了雷家也要向今天這般乖巧安分,不問不說,仔細傾聽,切莫給家族丟了份量。”
“明白!”
“我等明白!”眾人緊接在後。
“搭棚子,休息吧!”薑延聰背過身去,麵前的黑暗他能抵擋一陣就抵擋一陣吧,這些孩子還沒長大呢……
……
鬼魅的身影不斷閃現在山林之間,萬無年的速度越來越快,一開始能見到的黑影,現在也模糊不清。
然而路過一旁的大樹,一個身影的若隱若現突然變成了兩個。很少有人能注意到此刻另一個人跟上了萬無年的節奏。
“讓我火急火燎地去,就是為了見薑延聰!”
“見醫家的人還不行嘛!咋,沒套出話來?”
“人又不是傻子,能跟你說真話嗎!”萬無年白了一眼。
“那你還去那麽久,我還以為你得手了,在那乘勝追擊呢。”
“滾滾滾。”萬無年嫌棄著壯漢虎背熊腰的身子。
還乘勝追擊,追個頭。
他就煩這些打馬虎哈哈的話,不管是薑延聰還是他自己都虛偽得可怕。
“得!下次我去還不行。”壯漢摘下墨鏡,頓時覺得眼前明亮了許多。
“榮叫你來的?”
“沒有,好不同意放假,他恨不得二十四個小時都在睡覺。哪有空吩咐我!”
“那你來幹什麽?”萬無年轉過頭去,看著壯漢,希望他給一個滿意的答案。
壯漢和萬無年不一樣,萬無年是真遊玩,而他是有任務的,因為他感受到了“嗔”的存在。
“如果我說這世界上還有一頭‘嗔’,你會如何!”
萬無年停下腳步,陣風漸起,漸漸有了一絲涼意。不敢相信聽得到了什麽,可當萬無年再想詢問時,身旁早就沒了人影。
還有“嗔”活著?禁忌的一族還沒有絕種?
然而就在萬無年疑惑不解的時候,沉悶在深夜之頂,巨大的雷聲震動天地。
一道虛影擋在天的意誌之前,那是兩座隔水想望的山,靜靜地靜靜地。
龍門·伊闕!
震撼的內心從這一刻再也不能停歇,萬無年這趟十萬大山算是值了……
……
雷墨修沒想到,他前腳剛回來,後腳萬無年喊門拜訪雷家。好不容易把這尊佛送走,接著又有出現了龍門。
老天爺就像和他作對一樣,不讓他擁有一個安詳的萬年假期。
結束一切,也快黎明,雷墨修像一隻死狗一樣躺在床上,就快死了似的。這一天累得他,連口氣都沒喘。
這時房門推開,帶著一雙紅腫眼睛的若懷縈回來了,一進屋就看到死狗的雷墨修,若懷縈氣打一處來,“把外套脫了在躺下,多髒的東西!”
“你幫我脫吧,今天累死我了。”雷墨修懶得翻了個身,漏出後背。
“快起來,自己弄!”
若懷縈才沒工夫伺候雷墨修呢,她還要找藥膏接著去陪柳晗影呢。
瓶瓶罐罐的碰撞聲音,爛得雷墨修頭皮發麻,“你倆還沒哭完!都快一晚上了,還去!”
“呸呸呸!烏鴉嘴。”若懷縈還不容易找到消腫的藥膏,“老奶奶走了,晗影能不傷心嗎!這時候多陪陪怎麽了。”
“你讓她自己待會,想開了就是了。”
若懷縈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和雷墨修爭執什麽,“我給老七通了話了,讓他快點來。”
“等來了,你和他先說說。態度強硬一點,知道嗎!”
“知道了——”說話聲拖著長腔,雷墨修在表達自己的不滿,他真不想管兩口子的事情,夫妻床頭吵架床尾和,他倒黴媳婦瞎摻和什麽勁!
若懷縈自動無視雷墨修的抗議,剛要推門,又聽到雷墨修的話。
“你知道剛才誰來了?”
“誰?”若懷縈停住腳步,剛才她隻顧和柳晗影說話了,放鬆了魔力的感知。
“萬無年!”
“誰?”若懷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萬無年來這幹嘛!
“萬無年!”雷墨修又說了一遍。
“他來幹什麽?”若懷縈走了回來。
“送了一大堆好東西,說路過順便進來看看。”
“哼!鬼話連篇。”若懷縈才不相信萬無年的解釋。
“記得老七的事啊!”若懷縈猜測不可能有什麽大事,充其量他就是來十萬大山找點什麽牲畜、藥草之類的。
現在柳晗影的事才是大事。
風風火火又去了,雷鳴輕聲一歎,慢慢轉過身去,眼睛一閉,先眯一會。
等老七來了正好吧氣發在他頭上。
雷墨修這麽想著,他隱藏龍門的事情,是想讓若懷縈心裏別留下擔心的情緒,畢竟她還要照顧柳晗影。
哎!老祖宗走得可惜了呀。
慢慢的呼嚕漸起,雷墨修小睡片刻。過了很久,深夜的顏色即將褪去,奇異的感覺鋪麵而來,就連不上心的若懷縈都感受到了這份熟悉又陌生的感知。
不可能!“嗔”還活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