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三十八章 蟻族 （外城守衛戰七）
“吱嘎——”沉重的城門被一點一點推開，平日裏，少說也要三四個人才能推動。
可在今天深夜，一直是霸主地位的城門經受了挑戰！
副隊長竟然以一己之力撼動整扇鐵城門！
力量到了如此嗎！
素衣男吃下這口震驚，自己窮盡半生才達到的境界，對麵僅僅用了幾分鍾。
老天真是不公平。
副隊長打開城門的刹那，魔力分裂出來的分身也來到控製室。
一眾技術員和護衛雖然被印記遮擋的看不清樣貌，但言語間的語氣，極其不舍。
“大人——”拖著長腔，它們很難接受現實。
“你們也走吧，我剛才說的話，都記心裏……”
“可大人！”
分身挑眉擺手，言外之意，不必多言。
黯然神傷，眾人知道副隊長定下的事，很難更改。剛才那些不聽話的護衛還不是被一腳一個踹下城牆。
唉聲歎息之後，技術員們離開座位，在護衛的互送下離開控製室。
分身坐下，沉悶瞬間，突然它對即將離去的眾人說道：“綠水長流，你們若有幸再遇到它（正隊長），替我帶一句：就是到了陰曹地府，欠我的錢、欠我的酒也要還……”
“以後東店……就拜托諸位了……”
無形的力量頃刻間將房門摔上，副隊長極其自私，就連最後一麵也不願意讓別人再見。
忍住悲傷，再多的撕心裂痛也不允許門外的人停止腳步，肆意喧鬧。
副隊長已經抉擇，而它們也要為東店守住最後的希望……
除了羨慕副隊長急劇增長的力量之外，素衣男還厭惡它的神情。
自以為是的憤怒，將一切的過錯一股腦歸結於對麵。真以為自己是正義的使者，看著同伴的離世，大放厥詞！一臉赴死的表情，給誰看！
蟻翅張展，刺破衣物的兩片透明翅膀不停擺動，提起的瞬時速度衝破一切阻隔，此時素衣男的身位從土柱一下子竄到護城陣的邊緣，與副隊長的距離隻有二百米。
在蟻族隻有一種蟻擁有飛行能力——萬鈞蟻！
二百米的距離不算遠，也不算近，可在副隊長的視線裏，那個飄在護城陣外麵的身影仿佛就在眼前。
而且是緊緊貼住自己的大臉，它身上的每一處毛孔自己都看得真真切切。
素衣男到這的時候，心中的怒火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轉而大笑的它，從哪裏看都顯得格外放肆。
“瑟，你應該感謝我，若不是我將計劃告訴你，那些人可就白死了。我於東店來說，可有大功！哈哈哈哈——”
嘲笑的話語應該成為點燃憤怒中的導火索，奇怪的卻是，副隊長無比鎮靜。冷峻的大臉上除了布滿的風霜，還有的便是城在人在的決絕。
素衣男嗤之以鼻，“世人都說東店的兩位隊長可以抵五個隊首。要我說，那是二十年前！二十年後的今天，為了一個鎮子的發展，兩位殫精竭慮，哪像我們這些無用之人，整天除了練武就是練武，又有哪個為了族群的發展奉獻過一份力量。”
“可是這樣，我還是分出兩個戰場，將你二人隔離。瑟，我知道你不糊塗，哪怕過於迂腐，也比任何人清楚。”
“我既告訴你計劃，便希望你能將部隊調回城中。這本就不是什麽可隱瞞的事。解決魔麵具的辦法雖然蠢笨，但沒有比一舉拿下來的更為可靠。”
“留在這裏還有一線生機，回去必死無疑。我原以為能讀懂你的一切，現在我倒是不明白了，你所謂的正義：是讓自己苟且，別人去死嗎！”
素衣男的話每一個字都深深印在副隊長心裏，它說的沒錯，“魔麵具”的弱點不是逐一擊破，而是一網打盡！
素衣男不懂的，站在這個位置，副隊長考慮事情的出發點不是個人的榮辱生死，而是整個城的存活。
沒有多說一句話，副隊長沒必要解釋什麽。隻是緩慢抬起大手，伸出食指，點在額頭上，用力一戳，魔力瞬間激蕩，頃刻間變撕毀了眼前的景象。
這就像一麵鏡子，打碎了裏麵的虛實，外麵的景象自然而然顯現在麵前。
於是，飄蕩在護城陣外麵的素衣男化為塵埃隨風飄蕩。
副隊長目視遙遠的前方，隻有那數不盡的坑洞，殘廢不堪的戰士以及那小小的半截燒焦指頭……
素衣男沒有離開過土柱，幻術雖被解開，但它的內心卻興奮的像個傻子。
“瑟！你動搖了！這些年所堅持的一切，所努力的一切！哈哈哈哈——到了現在，看看你的周圍，嘖嘖嘖，你失敗了！”
血紅黑夜下，素衣男真正張開雙翼，揮動的透明翅膀帶著清瘦的身體，一點一點靠近東店。
這一次，素衣男沒有停下腳步，尤其是接近護城陣的時候，速度絲毫沒有減弱的意思，甚至還加速不少。
阻隔一切的護城大陣此次發動的代價對於東店城來說，尤其沉重。如此，它應該替護衛們守住東店每一個角落。
可是現在它卻退卻了！
沒有人知道原因，現實就擺在麵前，飛翔的素衣男徑直穿過屏障，先頭後腳然後是整個身子。
抵消一切的法陣在肆意妄為的行動中表現的竟像一個孩子，無能為力！
素衣男越過大陣後，筆直朝向副隊長飛去。此時它身後的護城陣就跟它完整無損的肌膚一樣。
一樣的完整無損。
這是嘲諷，也是忠告。素衣男雖無話，但它的行為告訴了副隊長一切。
費盡諸多性命才建起來的護城陣，在素衣男眼裏，分分鍾可以結束。
此時的戰爭，東店定義它的屬性是生死攸關，對於聯合軍而言，這不過是一場測試，測試整合天賦技能是否熟練。
剛才的感覺又上心頭，明明相距百米的距離，可副隊長就感覺素衣男就在跟前。
“看樣，你忘了我是誰……”素衣男路過大坑洞，路過半截指頭，一直飛到城門下。
也不知道它哪裏來的勇氣，前麵等待的人可是打碎骨頭也要將其挫骨揚灰的仇人！力量不斷膨脹之下，素衣男選擇近身，莫不是天真的相信副隊長的自製力有多麽強大吧？
大手一抖，副隊長邁了一步。
隻此一步，麵對護城陣都沒停下的素衣男，突然停住。
樹立的巍峨“鈞天殿”成為兩人身前身後唯一的阻隔。
此時，控製室的房門“嘎吱”一下，分身猛然回首，就見有些駝背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
兩人眼睛對視片刻，立馬分開。
副隊長心中明了，可以收網了……
收起翅膀，素衣男落地，靜靜等待。它與副隊長之間似乎有著說不出的難言之隱。
“過往消逝，故人走遠。若因果皆我，吾願償還。然這之前，東店不可辱！”副隊長咆哮，內心壓製的波濤洶湧終於決堤泛濫。
烈風呼嘯，猛烈拍擊在素衣男全身各處，白色衣物隨風激蕩，男人迷人的身子被狂風和素衣襯托的淋漓盡致。
麵前的景象開始花白，素衣男看不清前麵的任何事物，風速摧毀了景象。
如此強風，素衣男自然是奮力抵抗，隻是牢牢貼合在大地上的腳麵，正一點一點向後移動。
風還在加強，多重狂暴之下，副隊長早已不可阻擋。
然而任誰都想不到的地方，突然出現一把利劍，不由分說，從背後刺進分身胸膛！
感受到什麽，副隊長身形一頓。
風力見小！
素衣男把握刹那，身形極致閃現，跨越五十米的距離，不過用了半個呼吸。它那隻孔武有力的大手便按住副隊長的頭頂，指尖用力，死死鉗住！
魔力傾盆，湛藍色光芒從上到下包圍住副隊長。
剛反應過來想要抵抗的副隊長為時晚矣，因為那把刺進分身身體的劍，此時竟出現在副隊長體內，一樣的從背後紮進，穿透肋骨，橫貫心髒。
蠻橫無理的異感突起，刺穿心髒的劍，化作一個黑洞，每貪婪吸收一份力量，副隊長就要多承受一份重量。
千斤重不足以用來形容此時的力道，換成萬斤、噸位才行！
此時舟丹蟻橫插一腳，精神串聯成功溝通素衣男與軍團長。
兩人合力，力量再度提升，從素衣男手上決湧的魔力更加洶湧，副隊長好不容易形成的體內防護屏障頃刻間被擊碎。
脆弱的七經八脈就在眼前，這群毫無顧慮的入侵“狼崽子們”可不會跟任何人客氣！
坐擁不斷上漲的超強力量，素衣男本應不是對手，可現在精神、身體雙重禁錮之下，副隊長除了痛苦呻吟，還能做些什麽！
這是“魔麵具”的弊端。
層層狂暴的人無法發揮出狂暴力量的百分之百。
因為它們不熟悉力量。
長年累月獲得的實力，每一分、每一毫自己都懂得如何利用。
可突然間暴增的力量，使原本熟悉的身體變得陌生，且不說熟練。
層層暴增之下，就算能掌握一份力量，可一下秒，力量又會增強。這具身體又會變得陌生。
自己的身體都掌握不了，何談百分百發揮狂暴實力。
一個素衣男解決不了現在的副隊長，但是通過串聯軍團長精神，兩個人合力施壓，再配合突然襲擊。
不熟悉力量的副隊長是應付不過來的。
凸出的眼球上充滿了不甘的血絲，分身背後的人猛然抽出利劍。
看似簡單的一步，它卻斬斷了幾十年的出生入死。在東店任何人都能背叛副隊長，隻有正隊長和中年男子不行！
“為什麽！”
分身好不甘，它吃力伸過手去，想要碰觸男人，無情的中年男子卻一一躲過。
那把沾染血液的劍在身上來回擦拭幾遍，幹淨之後，分身也走到了盡頭。
可笑的是，就在剛剛，分身還以為屬於東店反擊的時候到了！
魔力潰散，身前的座位騰出空子，中年男子坐了上去。
溫暖的座椅還留著分身的體溫，一瞬間中年男子冷峻的麵容崩潰到底。
可馬上它又調整好一切。
副隊長疼得撕心裂肺，難得中年男子就不撕心裂肺嗎？
那可是它用性命換來的生死之交，多少次磨難取走了周圍人的性命，不服輸的幾個人愣是打碎牙咬著肉活了下來。
當年再致命的危險都沒有取走它們的命，可今天它卻死在自己手裏。
為什麽！中年男子也想問問自己為什麽！
長聲歎息，中年男子知道現在再想什麽都晚了……
在眾多按鈕中，中年男子準確找到鬆開護城陣的開關，輕輕一碰。
數條人命搭建起來的護城陣就這麽簡簡單單消亡。
任誰都會覺得惋惜，可戰爭就是這樣，勝利也是這樣！
靜靜的，中年男子解開了術法。
那把還插在副隊長身體上的長劍，慢慢剝離。
一幕一幕的畫麵在副隊長心頭劃過：蟻官的密令、設下的準備、老刀的贈送、深夜的到來……
隻是隨著長劍的抽離，這一切化作雲消雲散。
記憶開始遺忘！
徹底失去抵抗能力，體內肆虐的“狼崽子”酒足飯飽之後，拍著肚子，是時候幹正事了。
個個肥頭大耳，施展渾身解數，像極了一群撅著屁股跳舞的黑熊精，令人發笑，卻又心生恐懼。
一聲一聲的爆炸在副隊長每一寸肌膚下奏響歌喉，泛出血光的骨頭摻雜在破碎的盔甲之內，血肉幾乎被烤熟，升騰的一縷縷蒸汽白白嫩嫩的，其中還帶有焦糊味道。
這些爆炸威力並不大，可聲音卻覆蓋了東店的大街小巷。
奔跑的護衛們雙雙停下腳步，背後的一切不用感知，純靠蟻觸就看得真真切切。
無言的副隊長倒在素衣男身上，垂下一切負擔，唯獨那雙眼睛沒有閉上。
“畜生！！！”……
……
確定無誤後，軍團長斷開連接，精神控製的斷隔導致了持續作用的魔力從副隊長體內移除。
那隻死死按住頭顱的大手，素衣男終於可以拿下來。
身上白衣盡是血紅，“蠢貨……”
素衣男替中年男子回答，也替東店的人民將它的雙眼合上。
最後還是沒有機會說出那句話。
素衣男跟副隊長一樣，它什麽都明白。
“ 獨自留下，絕有後手。”
想罷，素衣男輕言道：“這還是你教會我的道理。”
感知到什麽，素衣男抬頭望向遠方的身影，極盡淒涼。
控製室裏房門大敞，中年男子早就沒了蹤跡。
隻是在歸去的一路上，左思右想之後，中年男子重新做了一個決定。
不如就留在今夜……
……
“我給你留下三個大隊。”軍團長通過舟丹蟻的能力，通話到素衣男心裏。
也正是這番話，把素衣男從遼遠的思緒中，拉回現實。
“不用！”素衣男直言，接著又說道：“一個小隊足夠，但是你要給我留下五名隊首！”
對於素衣男的獅子大開口，軍團長冷哼一聲果斷斷開通訊。
軍團長隻是在告訴素衣男，而不是和它商量！
“原計劃行動，挺進東店，以最快速度到達戰場！”
指令傳遍全軍，眾人齊聲震呼，響徹半邊天的呼嘯勢不可擋！
於是，大軍開拔，直奔東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