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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生

  “趙夫子!”朱玉蘭率先出聲喚道。


  眾人來不及反應發生的一切,便被立於歐陽月身側的趙梟吸引了目光。


  一襲紅衣似血,墨發半束,狹長的鳳眼噙滿邪意,卻又表現另一番魅惑。手持玉骨折扇,巧笑吟吟,自是風流,貌如春曉之花,中秋之月,真真應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稍不注意,就好似能將人魂魄勾去。


  “這位便是小兒提及過的趙夫子嗎?”男子席上,奉天府司馬迪朗聲道。


  “不錯,正是老夫苦口婆心數年,直至前些日子才勸說成功,前來書院授學的趙夫子。”歐陽月這話既是對司馬迪言,也是對在場所有人言。


  此時此刻,秦楚歌內心是矛盾的,且不論趙梟是否出自本意出手相助,他方才確實幫了她。可即便如此,秦楚歌卻仍舊不願與此人扯上關係……


  “這趙夫子模樣生得倒是絕色。”平王楚鄴看向趙梟,扯開嘴角笑了笑道。


  楚蘇凡執扇碰了碰看著秦楚歌的秦淵,調笑道:“我倒覺得,這趙夫子不及你家妹子。”


  秦淵沒好氣的白了一眼楚蘇凡,道:“他是男子,歌兒是女子,兩者自然不能比擬,你且莫要胡言亂語。何況,在我心裏歌兒永遠是最美的。”


  楚蘇凡聞之扶額哀歎道:“罷了罷了,你這寵妹成癡的性情是沒法治了。”


  秦淵低低一笑並不反駁。


  楚心見在場眾人將目光落於趙梟身上,鼻中冷哼一聲,分外不屑,又見秦楚歌垂首不知在想些什麽,忽而心生一計特意大聲道:“楚歌奏出的廣陵散當真非同凡響,本宮竟從中感受到明顯的殺意與恨意,不知諸位是否也感受到了?”楚心施施然站起身來,一副虛心求教的模樣。


  身為女子,卻奏出煞氣衝天的曲子,若說其中沒有緣由,怕是三歲稚童也不會相信,楚心就是要讓眾人對秦楚歌生出疑心,不過一首琴曲罷了,竟奏出又是恨又是怨的意境,誰知道秦楚歌身上曾發生過什麽。


  秦楚歌毫不在意的拂了拂裙擺上的灰塵,隨後慢慢悠悠站起身來,勾唇看向楚心道:“八公主難道不知這首曲子喚作廣陵散嗎?”言罷不再看楚心一眼,轉身朝自己的位置走去。


  “廣陵散曲調激昂,體現的便是為父報仇的精神,有仇有殺正是此曲真正的曲意。”梅夫子瞥了一眼不知所謂的楚心,揚聲道。


  眾人聞言皆是一陣感歎,男子席上便有人說道:“秦楚歌實乃琴藝高超,怨不得我都入了那意境。”


  “我也是,我也是。”另一男子忙附和道。


  “素聞八公主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不曾想竟連廣陵散的曲意都不知。”女子席上,一婦人譏笑道。


  “嗬嗬,誰知道呢。”


  ………


  場上眾人議論紛紛,指指點點立於場中此刻氣得發抖的楚心。


  楚心嫉妒得有些扭曲的麵容一覽無餘,她本意是讓秦楚歌出醜,誰知竟偷雞不成蝕把米,反倒給自己冠了個無知的名頭,著實讓人氣憤!

  琴藝算是考核結束了,至於結果如何,得等到其它三藝和騎射都考核完才會宣布。抽琴結束後本該輪到鬥棋,然監考夫子卻臨時宣布先考核書藝和畫藝,眾學子雖有不明倒也沒人多言。


  書為點,三十六名學子共分做六組,歐陽月率先出題,眾學子一炷香的遐想時間,一炷香過後,每六人為一組上前賦詩一首,再由監考夫子將每人做下的詩收好。學子們做好詩後便可回到各自席間的位置。


  歐陽月負手上前,環顧明倫堂一周,終於將題目落在了一朵開得正燦爛的牡丹花上——詠牡丹。


  眾學子則需圍繞牡丹賦詩一首,詩的意境固然重要,學子們的書法同樣不可忽視。若說撫琴作畫得女子鍾愛,那麽棋與書便是男子所愛。


  男子們慣會以才會友,故而私下也常會約上三五好友,點物詠詩,所以較多數人而言,詠牡丹自然十分輕鬆。當然其中也不乏有南宮司音這類不喜作詩的人存在,秦楚歌曆經前世,知曉歐陽月書藝題目點的便是牡丹,於是她率先默給南宮司音自己以往做下的詩,如此這般,應當能勉強糊弄過去。


  南宮司音與秦楚歌分在一組,南宮司音一邊壓抑著心中的竊喜,一邊裝模作樣的思考了片刻,才提筆將詩句默出。


  考核完書藝的南宮司音一身輕鬆,腳步歡快的走向秦楚歌,邊走邊道:“楚歌你可真快,一轉身你便回來了。”


  秦楚歌聞之淺淺一笑並不多言。


  楚心做完詩看了一眼秦楚歌,許是將方才出醜的事情怪在秦楚歌身上了,當下皮笑肉不笑的朝秦楚歌走來,站定在秦楚歌桌前俯視著她,笑道:“楚歌此番氣定神閑,想來定是做了絕佳的詩句。”


  南宮司音皺眉看著楚心,她委實不明白,這公主為何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尋楚歌麻煩。難不成方才還沒將皇室的顏麵丟夠嗎?

  不待秦楚歌答話,同行的九公主楚月蹦蹦跳跳的走了過來挽住楚心的手臂,嬌聲道:“八姐,你作了什麽詩呀,同月兒說說罷。”


  楚心仿佛不太喜愛楚月,抬手將楚月挽住自己的手撥開,看了秦楚歌一眼,冷哼一聲便走開了。楚月見楚心離開,轉頭朝秦楚歌笑了笑,便也離開了。


  秦楚歌自始至終不動,目光冷漠的看著離開的二人,許是眼神太過冷酷,使得一旁看著她的南宮司音不自住打了個冷顫,秦楚歌聞聲看去,笑道:“怕了?”


  南宮司音連連搖頭道:“我才不是怕了。”


  聞言秦楚歌微微一挑眉,頗覺有些意外。


  男子席上,秦淵看著楚心的身影露出一絲嫌惡,楚蘇凡似不曾橋瞧見般,看向垂首而坐的秦楚歌笑道:“故之,你這妹子倒是變化不少。”


  秦淵聞言偏頭看了一眼楚蘇凡,又將目光放在女子席上的秦楚歌身上,片刻後才道:“長大了。”


  楚蘇凡有些哭笑不得,這是長大了嗎?分明是改變了很多。以往的秦楚歌是決計不可能將廣陵散彈奏得那般淋漓盡致,細細刻畫下的仇恨和煞氣仿佛是由奏樂者本身攜帶……


  “令妹四藝不凡,進內院當是輕而易舉。”楚浩揚若無其事的開口道。


  聽到楚浩揚的話,不單秦淵,周遭的一眾王爺也頗覺意外,秦淵怔了怔神道:“寧王殿下讚譽了,歌兒還當不得四藝不凡之說。”


  凡出門在外,秦淵便不會喚秦楚歌的字,而是以名相稱,隻有在丞相府才會親昵的喚秦楚歌為嶽人。女子的字向來隻有親近的人才能知道,譬如秦淵會在楚蘇凡麵前稱秦楚歌為嶽人,則是真心將楚蘇凡看做同袍好友,無關身份無關權勢。


  書藝考核結束後便默畫,關於“默畫”這一藝,每年歐陽月的出題都不一樣,歐陽月提筆在在紙上落下一個“生”字。即是“生”字,那麽眾學子的畫便要以“生”為題。


  仍是書藝考核留下的桌子,桌上筆墨紙硯仍在,眾學子仍舊分作六組進行畫藝的考核。


  鍾聲“鐺”的一聲響起,畫藝考核便開始了。


  以“生”為題,說難也難,說容易也很容易。“生”字本身就是一個極具特色的字,眾所周知便是將它與活著聯係在一起。


  男子席和女子席上的家眷們不由自主伸長脖子朝正揮灑筆墨的幾位學子看去。


  秦楚歌又被分到了最後一組,所幸也能率先觀賞多數學子作畫的姿態。此刻正在作畫的幾人中赫然有一個秦楚歌的“熟人”。秦楚歌撇了一眼正在認真作畫的楚心挑了挑眉,楚心作為一國公主,又是外院學子公認的才女,畫技自然不差,隻是不知畫意是否飽滿。


  “也不知你妹子會默出個什麽意境的畫來。”楚蘇凡見輪到秦楚歌這一組作畫了,不由朝秦淵打趣道。


  明倫堂正中央,少女端坐在桌前,她輕撫桌上的紙張並不急著作畫,神情專注的盯著空白紙張不知在想些什麽,片刻後,少女才緩緩執起一旁的毛筆,少女脊背筆直,拿筆的姿勢頗有些執拗的端正,像是一絲一毫都不能出錯一般,賞心悅目的同時也惹人莫名心生憐惜。筆墨丹青,素手控製著筆端,如行雲流水繞素筏。


  “歌兒默的定是最好的。”秦淵看著認真作畫的秦楚歌,一臉寵溺道。


  “嘖,我便知道你會如此說。”楚蘇凡露出一副我早就猜到會如此的模樣道。


  “三哥,你莫不是歡喜上了秦楚歌?怎的今日總是言語她。”楚蘇凡撇了撇嘴,不屑道。


  聞言楚蘇凡立馬出聲嗬斥道“楓兒,莫要胡言亂語!”言罷歉意的朝秦淵點了點頭,這才又道:“女子名節大於天,你怎可胡說八道,平日裏夫子教導的聖人之禮可是都忘了幹淨?”


  楚蘇楓聞言皺了皺眉,頗有些不耐道:“知道了,我不說便是。”


  楚蘇凡見狀心道言多必失,便也不再多言而是轉頭看向秦淵道:“故之,楓兒無心之言,你且不必放在心上。”


  “治王嚴重了。”秦淵目光牢牢落在秦楚歌身上,嘴上不冷不淡答道。


  楚蘇凡聞之隻得無奈一笑,他這摯友,平日裏倒是待人和煦,但凡牽扯到自家妹子,便立刻變得冷漠異常。每當這時,他也無可奈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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