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甲上
騎術考核完畢後,箭術考核也接近尾聲。男學子中稀疏平常並沒有出彩之人,女學子中仍舊是葉知秋與南宮司音贏得一片叫好。至於秦楚歌,她並不願將自己會箭術的事情暴露,便裝模作樣的混過去了。
六藝考核完畢,眾人回到明倫堂內等待歐陽月宣布結果,沒過多久,歐陽月便拿著一張眾夫子集體商討過的名單走向前來。
首先宣布學子們六藝的成績,凡各藝考核在乙末或乙末之上者。
“琴類,朱玉蘭,王珩,柳若星,……乙末;楚心,向燕婉,南宮司音,……乙上。”歐陽月念至此處,特意停頓下來,想來乙類就隻是這些人了。
意料之內,南宮司音在琴類的名單中。她那一組本就沒有分到特別厲害的人,南宮司音勤加練習後倒也顯耳,隻可惜馮文身體欠安,沒有來這此處看南宮司音集考,若是再此,定會為南宮司音開心。此刻南宮司音一人獨歡倒顯得有些悲涼了。
歐陽月接著念道:“司馬子禾,落月……甲末。籬落,秦楚歌……甲上。”
“太好了,楚歌你竟得了甲上。”南宮司音比得知自己是乙上還要高興,若不是此處人多,怕是要跳起來了。
秦楚歌見南宮司音如此,也是開心,勾唇笑得絢麗。
看客們也都議論紛紛,秦楚歌的廣陵散曲意濃烈,對她在琴類得了甲上,眾人皆露出果然如此的篤定表情。
按照各藝考核的順序,接下來便應該宣布書類的成績。
書類向來受眾學子喜愛,男子愛才好以吟詩作對會友,女子則愛詩中的風雅。故書類考核算得是個大滿貫,全部的學子皆在乙末之上,便是甲上也有五六人。
學子們做的詩也在宣布書類的成績後被展示出來,在場眾人一一看去,數十首小詩倒也精彩。在作詩中,詠花詠物稀疏平常,女子們好以物抒情,故多數詩句都能品出少女懷春的懵懂心思。男子們則多數借牡丹襯托自己的寬廣胸懷,寄托自己向往仕途之心。
詩好不好,看得不止是文筆還有詩中的意境,譬如葉知秋做的那首詠牡丹,她隻是單純的讚美牡丹華麗的外表,所以她隻得了個乙末。而朱玉蘭那首詠牡丹,字裏行間意趣明顯,她的詩比葉知秋所做更有深意,是以歐陽月的評判自然也更高。
畫類,歐陽月以“生”為題,著實難倒了不少學子。
宏宇書院考核文類四藝,學子們手上的功夫向來隻放在第二位,當中意境才是第一。比起踏實的基本功,夫子們更喜歡學子們靈活機變的想法。
歐陽月捋了捋胡子,中氣十足道:“未曾想一個“生”字難倒了這麽多人,甲末之上者竟寥寥無幾。”
陳悅麵色不太好,琴棋書畫中她最不擅長的便是作畫,此刻聽歐陽月這般說,想到自己做的畫,定是擠不進乙末了。
秦楚歌瞥了眼不遠處胸有成竹的向燕婉,端起茶盞的手微微一頓。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前世集考在畫類中唯一得了甲上的便是她。
與陳悅截然不相同,向燕婉的畫技可謂是登峰造極,歐陽月的出題對她來講小菜一碟。這不,眾學子都因為歐陽月的話如坐針氈,她卻仍舊一片淡定,若不是十拿九穩的底氣,哪會這般自若。到底是真材實學,此刻篤定的模樣倒也不負她那張“生機盎然”圖。
歐陽月繼續念道:“王珩,李然……乙末;曾雨澤,柳若星……乙上;司馬子禾,向燕婉,甲末;秦楚歌,甲上。”
嘩~本就熱鬧的場麵瞬時炸開了,這已經是秦楚歌得的第三個甲上,攏共才宣布三藝的集考結果,秦楚歌就一一囊括。要知道宏宇書院對進入內院的集考極其嚴苛,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者不再少數,但是都能獲歐陽月認可卻是極少極少的,秦楚歌竟這般能耐?
再者誰人不知禦史大夫之女向燕婉,丹青妙手享譽楚國,她若和秦楚歌一同得了甲上,場麵或許不會這般喧嘩,可她偏偏隻得了個甲末。
諸位看客議論紛紛,向燕婉卻隻微微皺了皺眉,並無半分多餘情緒,倒真像將集考成績看得很淡一般。同坐一起的禦史夫人也是一派平靜,嘴角典雅笑意仍在,大方得體的迎接其她人或是幸災樂禍,或是惋惜的眼神。
好事者總是隨處都有,這不,就有一婦人話中有話道:“不是說燕婉畫技無人能及麽,莫不是本夫人記錯了?”
另一婦人聞言捂嘴笑道:“瞧你這嘴,這馬有失蹄人有失足,可不是什麽奇怪的事。”此話乍一聽似責備之前的婦人不會說話,實際也是嘲諷向燕婉畫技不夠紮實。
向燕婉畢竟隻是初長成的少女,不及禦史婦人沉著,聽到婦人們如此赤果果的嘲諷,當下氣得有些發顫。禦史夫人仿佛察覺到向燕婉的怒意,伸手搭在她的素手上,對偏頭看來的向燕婉微微搖了搖頭,目光溫柔卻嚴肅。這般才使向燕婉重新鎮定下來,隻是看向秦楚歌的目光多了些探究和其它。
女子席上婦人小姐們的交談聲尤為顯耳,男子席雖不及女子席吵鬧,卻也議論紛紛。
“秦楚歌竟勝過向燕婉得了甲上!”王珩不可置疑道。
司馬子禾點了點頭頗有些佩服道:“山長確實這般說的。”
“如何可能?向燕婉的畫技你我有目共睹,前些日子她作的那副百花齊放圖就連夫子都自愧不如。怎會連個甲上都得不到?”曾雨澤搖了搖頭,一副不相信的模樣。
“曾兄這般說倒也在理,若說向燕婉同秦楚歌都得了甲上,倒也不足為奇,但為何隻秦楚歌一人得了甲上?”司馬子禾不解道。
曾雨澤思量片刻,出聲道:“除非……”
王珩連忙追問道:“除非什麽?”
“除非秦楚歌的畫作比向燕婉更上一層,以至於山長認為兩人的境界相差太多,所以畫類才隻有一個甲上。”司馬子禾皺眉接茬道。
曾雨澤點了點頭附和認同道:“對。”
如司馬子禾和曾雨澤這般想法的自然不在少數,尤其是楚浩揚等皇室子弟,沒有快速的應變能力自是不可能的。
“你這妹子當真令人刮目相看,竟一連得了三個甲上。當初你考入內院時也才得去兩個甲上,這樣便被壓了去。”楚蘇凡搖頭晃腦一陣感慨。
秦淵斜了一眼楚蘇凡,道:“你今日當真多話。”
楚蘇凡搖扇的手一頓,笑道:“不瞞你說,若是往常,我肯定不會碎語,隻是你這妹子今日尤為不同,莫不是真同你所言,長大了?”
實話實說,楚蘇凡當真覺得秦楚歌變得不一般了,今日第一眼看見秦楚歌時他便有這種錯覺,此刻更甚。
“往常你總言歌兒性情孤傲,也不常與她來往,你既不懂她又怎知今日她尤為不同?莫要說笑了。”秦淵麵上自然,語氣也無其它變化。
楚蘇凡狐疑的看了看秦淵,心道,是嗎?
歐陽月負手而立,見在場眾人討論熱烈,大手一揮,夫子們便將眾學子的畫卷打開。
眾人心中篤定向燕婉發揮失常,故畫卷打開後,第一眼便朝向燕婉的‘生機盎然圖’看去。
平心而論,向燕婉的‘生機盎然圖’確實畫得極好,向燕婉的‘生’立意‘生機’。懸崖邊上,亂石之中,一截枯樹紮根於此。迎著落雨淅淅,枯樹上冒出一株生機。枯樹逢春,萌芽便發。當真將生機盎然展現得淋漓盡致。
向燕婉畫技高超,畫意也堪稱立意高遠,這樣的一副畫作,任誰看了都會點頭稱讚,偏生這樣一副佳作卻隻得了個甲末,眾人不禁迫不及待的想要瞧瞧秦楚歌的高作到底如何模樣了。
待到眾人目光落在秦楚歌畫作上後,明倫堂頓時鴉雀無聲。
畫卷上,烈日懸空下,男子身披墨甲寶衣,漫漫黃沙中挺拔如鬆。雙目直直的看向前方,似從畫卷中凝望在場眾人,那眸中夾雜著不舍,思戀,擔憂和釋然。再朝下看去,一柄利劍穿破寶衣從胸口冒出,鮮血淋漓,沁濕龜裂的地麵。
黃沙依舊,哪怕滿身創傷,男子仍舊英姿勃然。越是這般,越發能感覺到畫上男子散發的淒涼。
“山長。”一道女子的嬌聲響起。
眾人猛地回過神來,循聲望去,正是向燕婉。
歐陽月捋了捋胡子問道:“何事?”
向燕婉從座位上起身,看了一眼秦楚歌,爾後才道:“回山長,燕婉實在愚鈍,沒有看出這幅畫中的‘生’,不知可否請秦學子解惑?”
一石激起千層浪,眾人猛地醒悟,是呀!畫類的題目明明是‘生’,秦楚歌作卻是與生截然相反的‘死’,這如何解釋?
當然,這隻是不諳世事的少男少女同隱於後宅的婦人們的想法。那些朝中大臣以及楚浩揚等人卻看懂了其中玄機。
歐陽月聞言看向秦楚歌道:“秦學子,你且將你的畫意說一說。”
秦楚歌點了點頭,隨後淡然起身朝自己的畫卷走去,眾人的目光霎時隨著那道倩影移動。秦楚歌走到畫卷前,在眾人各不相同的目光中抬手撫上畫中男子,動作輕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