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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看他起高樓(中一)

  京城是明王朝的心髒,核心,各地的人才、物資在此匯聚。因而,城內外都建有各地方的會館。


  弘治十四年,三月初十的午後,位於南城的浙江會館中,幾名來自江浙的商人在大堂中爭論起來。


  這幾日京中最火爆的話題便是:玻璃。大半的商人都被國泰商行和“張記”邀請參與洽談,銷售玻璃。


  江浙位於南方,毗鄰南直隸,經濟發達。雖然如今國朝禁海,但海上貿易絡繹不絕,吞吐貨物、金銀。這裏來的商人自然看中商機,參與玻璃的銷售中。


  玻璃自古以來就有。隋唐時更是有大量的玻璃製品從絲綢之路上輸送而來。至明朝時,中國燒製玻璃的工藝已經在民間傳開,將玻璃從奢侈品變成工藝品。


  但是,在此時的海貿中仍舊有大量精美的玻璃製品作為工藝品從海外輸進來。其價格不菲。


  李時珍在《本草綱目》寫道:“玻璃,本作頗黎。頗黎國名也。其瑩如水,其堅如玉,故名水玉。與水精同名。”


  現在京城中有兩家商號能燒製出不亞於海貿中進來的透明玻璃。這對於從事海(走)貿(私)的商人們來說,不吝於是一場財富的盛宴。他們怎能不參與?

  隻是,選擇和哪家商號合作各自的選擇不同。國泰商行那邊采取的是預繳保證金製度,賣不完可以退貨。而且玻璃鏡子的底座、鑲邊都製作精良。但是價格略高。


  張記這裏采取的是現金提貨的製度,出售的風險全部在經銷商身上。當然,以目前玻璃鏡子的普及程度,不愁賣不出去。同時,張記的價格便宜五十文。很有競爭力。


  此時大堂一樓的酒桌處,被數落的是一名年輕人,“趙安,你真是傻的!有七百五十文的貨物為何要去買國泰商行八百文的?你帶到京中有多少銀子,這樣揮霍?”


  趙安來自寧波府,那裏是海貿的港口之一,二十四五歲,濃眉大眼,和數落他的中年人爭辯道:“忠叔,國泰商行的東西雖然貴點,但是他們隻需要預繳三成的保證金就行。我同樣的銀子,買來的貨物可比諸位同鄉多。”


  站在中年男子身邊的一名商人嗤笑道:“所以說你傻。你買來這麽多貨物,打算賣多少銀子?玻璃鏡子運回杭州去賣900文嗎?你怎麽和我們競爭?”


  還有一人道:“國泰商行也是個傻子。這年頭隻收三成的保證金,我回頭做點假賬,他能知道我賣沒賣出去?屆時他怕是成本都收不回來。”


  “哈哈!”


  幾名商人都是會意的哄笑起來。無商不奸!這不是什麽好話。但是商人若不奸詐點如何賺到銀子?如何能生存下來?

  趙安沉默著,袖子裏的手用力握拳。因為國泰商行的洽談會比張記要早三天。他早早的把保證金繳納,且簽訂銷售合同。他是國泰商行在浙江布政司的省代。


  價格問題是他這兩天所擔憂的。但是,他更看重國泰商行所表現出來的專業性。在他購買兩千銀子的玻璃貨物成為省代後,他和國泰商行的大掌櫃陳康有一次麵對麵的交流。


  談到了雙方的合作、市場開發、鋪貨、運輸、價格管控等等問題。都有一係列的前瞻性規劃。而張記後來的洽談會他去看過,完全就個草台班子。銀貨兩訖就完事。


  他家並不是寧波府最大的商號、家族。但是搭上國泰商行這趟車,就有可能成為第一!這幫同省的商人沒和陳掌櫃當麵談過,完全就是憑著自己臆想。帳根本不是這麽算的。他對國泰商行在競爭中勝出有信心。


  最先數落趙安的忠叔嗬嗬一笑,自得的拿起二錢酒杯喝著小酒,倚老賣老的道:“年輕人,出門在外做生意,就是要多學多看。要能穩得住。老夫當日勸你你不聽。嘿,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呐!”


  趙安心裏不痛快,黑著臉,拱拱手,“告辭!”他心裏明白,有信心。但目前的形勢而言,他如何反駁?


  帶著長隨出了會館,在街頭看看日頭,吩咐道:“去找家客棧,我要搬出去。”不搬出去,難道留在這裏每天聽這幫老家夥得意的奚落他嗎?


  不就是一塊鏡子的出廠價便宜50文嗎?這就叫會做生意?

  …


  …


  壽齡候府的玻璃鏡以750文的出廠價格賣給各商號,確實動搖了部分國泰商行的經銷商的信心。


  畢竟,這意味著潛在的競爭對手們的銷售價格更低。若不是國泰商行是預繳保證金製度,允許賣不掉退貨,這兩天就會有人去堵國泰商行位於城北二十裏的玻璃窯。


  這種動搖同樣影響到平江伯府。


  臨近中午時分,剛剛去崇文門外大街的商號中視察回來的陳夕鳳被叫到平江伯陳銳的內書房中。他的兩個兒子陳熊、陳泰都等候在書房中。


  “二妹,你來了。”陳泰招呼著妹妹一聲。他是家裏的嫡次子,爵位和他無關。因而對庶出的弟弟、妹妹們都要客氣許多。


  陳夕鳳十七歲的年紀,穿著雅致的水粉色長裙,身段曼妙,凸凹有致。梳著明代的少女發髻,頭戴金釵,一步一搖,肌膚如玉,明**人。一雙水汪汪的丹鳳眼尤其的惹人矚目。


  陳夕鳳展顏微笑著答道:“嗯,二哥。”聲音清澈動聽,更添她的風姿。再向坐在木椅中的父親、平江伯陳銳行禮,“女兒見過父親。”又向長兄陳熊道:“小妹見過兄長。”


  陳銳時年六十三歲,被弘治皇帝貶居在家,複起無望,心神受到很大的打擊。整個人心灰意冷。抬抬手,算是答應他這個曾經寵愛的小女兒。


  陳雄微微頷首,神情倨傲,問道:“夕鳳,玻璃的事情怎麽回事?我聽鎮遠侯家的顧新說,壽齡侯府的玻璃賣的非常好。我記得你是進的國泰商行的玻璃?”


  陳夕鳳負責著家裏的商號已有一年。


  麵對長兄的質疑,陳夕鳳肅容答道:“兄長,壽齡侯府的玻璃賣不長久。”


  陳泰適時的插話道:“這是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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