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一章 頓悟
毛文龍在三個內官的幫助下，正全神貫注的製作著沙盤。他在遼東、鴨綠江兩岸經營多年，再加上他作為統軍將領的緣故，對那裏的地形地貌早已了然於胸了。
為了不影響毛文龍，朱由檢就這麽默不作聲的，在沙盤的另一側，稍遠一點的地方站定，看著這位已有52歲年齡的老將軍，那一絲不苟的樣子，滿意的點了點頭。
沙盤在毛文龍的手下，來來回回的抹平、重做，抹平、重做，修修補補了好幾次後，輪廓漸顯，已逐漸成型。
依朱由檢的眼光看來，毛文龍製作的這個沙盤，地形地貌雖然和實貌略有出入（朱由檢在玉帝的那一方小世界裏，見過真正的地圖和地貌），但總體還算準確。這在當下這種沒有衛星、沒有精準測繪工具，落後的條件下，能做到這樣，就已經是相當的不容易了。這也足以說明，毛文龍對他所在的、賴以生存的這片土地，是格外重視的。
就在毛文龍沙盤製作工作即將完成的時候，朱由檢瞄到門外，王承恩帶著孫承宗正快步趕來。
今天，孫承宗正在兵部和孫傳庭他們商議著，如何對“三大營”進行整編的事呢，看到王承恩到來說皇帝召見，趕忙丟下手頭的工作就跟著王承恩來了。
為了做到心中有數，路上他還特意詢問了王承恩：“王公公，陛下召老臣有何要務？”
王承恩知道孫承宗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也不敢托大，忙側身悄聲：“哦，孫尚書，是這樣，毛文龍將軍到了，正在向皇上奏稟事務呢？”
孫承宗心係國事，聽此心下就是一驚：他怎麽來了，東江鎮真麽辦？等見麵後再相加詢問！現在他也不好過多詢問。
當他倆快到尚書房的時候，就看到皇帝已經站門口，麵帶微笑打了個輕聲的手勢，又示意他倆輕步進屋。
孫承宗滿腦子的官司：什麽情況這是？
等他來到屋內，朱由檢拉著孫承宗胳膊，用手指了指裏屋，又用右手食指放在嘴邊輕“噓”。
孫承宗順著皇上所指的方向一看，疑慮更甚。他看到裏屋正中央，四個人圍著一個放在桌子上一個大大的四方木框子在擺弄著什麽？
孫承宗就這樣被皇帝拉著，躡手躡腳的稍微走近了些停下腳步，細瞧下才看清，原來這四個人在擺弄盒子裏的沙石草木。
細看之下，孫承宗感覺這地形地貌怎麽看著有點眼熟？再細看上麵標注的一些地名，豁然明了：這是自皮島擴散到三岔河、清河直至撫順關的地形地貌，遼東地圖？！地圖還可以這樣弄？！
遼東這片大地他太熟悉了，雖說，沙盤上沒有呈現出，孫承宗所苦心“經營”過的遼東-關寧地區，但他還是對沙盤上，所呈現出的這片土地相當熟悉。
朱由檢看著孫承宗略顯詫異的表情，沒有吭聲，隻是微微笑了一下。
全神貫注製作沙盤的毛文龍，此時停下了手頭的工作，心無旁騖的就這麽靜靜地站立在沙盤旁，陷入了深深地沉思當中。
他在想什麽？別人或許不大清楚。但是朱由檢卻是感悟得到，當年在玉帝的那一方世界裏，朱由檢本人第一次看到現代軍隊，如何運用這沙盤時的情形，也和現在的毛文龍差不多：滿心的新奇，伴著滿滿的一目了然的頓悟感：原來如此的頓悟充斥著心間，還有若如此這般這般的暢想。現在的毛文龍，應該正處於這種暢想狀態之中。
朱由檢不敢打攪他，這個頓悟過程，可以說是毛文龍軍事素養，能否提高一大截的關鍵，頓悟了就是頓悟了。這就和學習一樣，一旦開竅成績那是一個勁的往上躥，擋都擋不住。
朱由檢示意做幫襯工作的那三個內官，肅靜！不要亂動！
一時間尚書房內寂靜一片。
不經意間，朱由檢還注意到一個細節，此時的孫承宗不自覺的已經快移步到了沙盤邊上。他盯著沙盤上標著的，詳細的敵我勢力劃分、攻防路線示意圖，好似也陷進去了。
朱由檢苦笑了一下：將軍們的通病，現在的和後世的將軍都一樣，古今通用，此病傳染，隻要是發現與軍事有益的相關事務，他們獵奇心就來了，還特重。無法，等唄！
他悄聲退了兩步，深坐在到那設計的無比舒適的龍椅上，和王承恩對視了一眼，皆搖頭苦笑。
王承恩很有眼色，他看到皇上坐下閑來無事，就悄然沏上一杯熱茶。
朱由檢現在考慮著，如何才能使毛文龍的遊擊戰，更好的、最大化的發揮作用，怎麽和關寧軍隊、蒙古軍隊有機的結合起來，互為犄角。還有，怎麽才能徹底堵死“三順王”的叛亂。
至於後金打敗蒙古人與逼其會盟之事，現在的朱由檢倒不是太擔心，畢竟楊嗣昌、曹文詔他們，在蒙古大草原的相關工作已經有序展開了，依據他們傳來的消息上看，現在工作進展的效果還算不錯。
神遊天外的朱由檢，此時忽的想到了一個，被他閑之置在兵部的洪承疇了：有一段時間了吧，這個鷹，熬的時間應該也差不多了吧，把他放到哪裏好呢？想到洪承疇，朱由檢不由得用右手的拇指和中指手揉起了太陽穴。
此時的洪承疇，正在兵部替盧象升、孫傳庭、孫元化他們三人，整理著他們在前段時間收集來的，有關“三大營”的一些相關資料，這可是一些有用的東西，後續的整編工作可是得用得上。還別說，洪承疇的能力真不是蓋的，把如山的資料整理得井井有條。這會兒，剛忙完事情，洪承疇正閑暇的坐在椅子上歇息呢，突然感到鼻子一陣麻癢：“阿嚏！阿嚏！阿嚏！”一連打了三個噴嚏，眼淚都出來了，抬頭望了望天，心道：怎麽了這是，沒感冒啊？不會有人罵我吧？誰呢？
此時尚書房裏屋，毛文龍的眼睛看似盯著沙盤，可他自己感覺卻是，自己已經身處這方天地間開始了躍馬沙場了。各種戰役不斷，瞬息萬千，在哪裏突襲、在哪裏設伏、在哪裏轉移、在哪裏撤退，等等種種可能，反反複複走了一遍又一遍。假若如此這般會怎樣、如此那般，又如何？種種假設層出不窮、不斷變換……。
想著想著，毛文龍忽然感到大腦一片清明，福靈心至的感覺頓然而生：遊擊戰，遊擊戰！對啊，遊擊戰原來也可以這樣打啊！若如此，那老子就可以把他娘的攪個天翻地覆！
想著想著，毛老將軍不由得手擊額頭，哈哈大笑：“哈哈哈……！暢快！哈哈哈。”
手端茶杯，正神遊在外的朱由檢嚇了一哆嗦，茶水滋了一身，燙了一下。他趕緊站起身來，抖了一下身上的水，嚇得王承恩：“皇爺，沒燙著吧！”忙過來給朱由檢擦拭。
孫承宗也被嚇了一跳，身子還明顯的晃了一下。也不神遊了，他扭頭看了眼皇上，又扭頭看著毛文龍。
此時的毛文龍已經被王承恩的“皇爺”的話給驚醒了，定眼一看：孫承宗！他什麽時候來的？再看被茶水濺了一身的皇上，可把個毛將軍嚇壞了，趕忙緊走兩步來到孫承宗身側，朝朱由檢跪倒請罪：“臣死罪，冒犯天威，請萬歲責罰！”
朱由檢到沒怎麽在意這些，他反而為毛文龍感到高興，他看得出來，毛文龍定有收獲。也沒讓王承恩給自己擦拭，忙上前兩步伸出雙手攙扶毛文龍：“毛將軍，毛愛卿，你何罪之有啊。這沙盤做的如此成功，你有功才是。來起來歇息歇息。這不，孫承宗孫大人可是看你這傑作老半天了，一會啊你們交流交流如何啊。來，來，先都坐下歇會，毛愛卿定也累了。”
直到此刻，毛文龍才緩過神來，忙向孫承宗躬身行禮：“卑職毛文龍，見過孫大人。”
孫承宗忙扶住毛文龍的胳膊，由衷的地讚道：“毛帥，使不得，使不得。我孫承宗應該向毛帥致敬才是。”
朱由檢暢快的哈哈大笑：“哈哈哈，兩位愛卿你兩個啊，你們都是朕的倚仗。正好毛帥……！”
聽到皇帝叫自己毛帥，毛文龍感到老臉通紅，連忙施禮：“萬歲直接喊臣的字即可。”
有人評價毛文龍：性情剛烈，嫉惡如仇，清正廉潔，不蓄私產，耿介自守，不附權閹；可見其卻是個大丈夫，就他手下的那些將領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也是人才輩出，後來都成了滿清的急先鋒。
朱由檢也看出來，毛文龍其實是個誠實幹練的漢子，聽得毛文龍如此說來，也不由得再次哈哈大笑：“毛愛卿，自此以後朕就直呼你的字“鎮南”了！”
毛文龍聽皇上如此說來，內心感到無比的激動和溫馨，皇帝沒把自己當外臣啊，今後還怕什麽朝中無人啊：“臣，謝萬歲！”
孫承宗內心也是無比的喜悅，皇上能如此對待有功於社稷的邊關大將，這份胸懷實乃大明之福、邊關將士之福啊。
朱由檢又看了麵帶欣喜之色的孫承宗，然後對毛文龍道：“鎮南，你字為“鎮南”，現在可現在卻是名副其實的鎮北將軍了啊。”
皇帝這麽打趣的一句話，把尚書房內的幾位逗得暢懷大笑，幾個太監也憋的呲呲的笑，
朱由檢看向孫承宗：“孫愛卿，你看，朕把鎮南給召來，也沒給你這個兵部尚書打個招呼，不應該啊。”
孫承宗：“哎，這個，皇上，這到不必說，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嘛。”
朱由檢無奈笑了一下：“朕若非不得已而為之，也不會如此。朝堂的牆不密啊，鎮南此次前來，也是做了周密的安排的。來鎮南，你向你的頂頭上司稟報下，你是如何安排的善後工作的吧，免得孫尚書擔心呢。”
沒有推辭，他本就擔心東江鎮的防務問題，聽皇上如此一說，也聆聽起毛文龍的闡述來。
毛文龍就如何避免後金奸細知道自己進京見駕的工作，向皇上、孫尚書做了詳細的闡述。聽得這君臣二人也是感慨不已，真可謂是，精心策劃、深謀遠慮、算無遺漏、老成持重呢！
朱由檢自己和孫承宗都不由得被毛文龍的這次的表演給折服了，何況後金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