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六章 流民
看著大臣們還是跪地不起，崇禎也沒有再強勸：“眾卿，朕，能聽得出，這發自眾位愛卿的肺腑之言，朕甚慰！”
首先肯定了，他們這種勸諫乃發自“公心”、表現出了的是“忠心”。
大殿“哭爹喊娘”的聲音漸靜，都跪在那裏邊“休息”，邊聆聽皇帝的下文。
崇禎深諳一個道理：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啊。
這幫子人享樂方麵上行下效快，受苦付出的時候，再讓他們來上行下效那可就太難了。隻有想辦法堵住他們的嘴，再來強製措施才管用。
崇禎已經下定了決心的，怎麽可能被這棒子家夥給攪黃了，自己吃的長這方麵虧還少嘛。
自己的信念絕對不會動搖，不過崇禎還是緩緩的道出了此舉的理由，一個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理由：“諸位臣工就不用再勸了！眾卿都是博學之士，可還記得魏征給唐太宗說的話否？他對太宗說過：居人上者，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他還引用荀子的話告誡太宗：君主似舟，人民似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不知眾卿有何感想？有道是：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大明帝國現在就到了非變不可的地步了。”
崇禎說完這些，沒有再繼續說下去，而是靜等眾人的反應。
孫承宗倒是真的被皇帝的這個決斷所震撼：“陛下，老臣頓悟了，臣願跟隨陛下，留……。”
一看孫承宗想要表態，崇禎沒等他說完就開口接過了話茬：“孫愛卿稍安勿躁，這件事是急不得的。朕這兒呢先式推行，以觀成效。至於諸位臣工倒也不急，回去後好好思量一二再說吧！”
崇禎幹嘛不讓孫承宗帶著個頭啊？他也想啊，可是崇禎心裏有陰影唄！別到了最後，弄得和自己上一世求捐那般情景，可就麻煩了。
崇禎要等，他要自上而下的來推行這件事，還要在魏忠賢的土地丈量完成以後在，再推行這個決策也不遲，這可是要革人家命的大事啊。
“朕，需要說明一件事，那就是朝廷在土地這方麵得有一個底線，什麽底線呢？那就是：一，必須保障每一個帝國的臣民都有田種；二，田賦方麵，必須確保每一名帝國的臣民都留有保命的糧食。這就是朝廷的兩條土地方麵的底線，這兩條底線必須守住！否者定嚴查！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查到哪裏就處理到哪裏，誰那裏出了紕漏就嚴懲誰！這是毋庸置疑的！希望各位臣工看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監管好你們手下的官差老爺們。在這大堂上的各位，你們誰觸犯了這兩條底線的話，朕，也絕不會輕饒！”崇禎在龍椅上站起身來，直視堂下還跪著的一眾幹吏。
聽到這話，大臣們的心突突直跳，有的人腦門上開始冒虛汗，心疼加害怕的唄：這皇上看來是要來真格的了。
“都起來吧！”崇禎聲音是嚴厲的。
此時，大臣們的動作也變得芝麻利的起來，“嘩啦”一下全都起來站班歸列了。
“說完事關土地方麵，朝廷必須嚴守的兩條底線，那麽，朕，再說說這執行的方案，朕認為，可以如此：凡獲得這種田地的農戶，三年內必須多繳納田賦，10稅1與太倉，另10稅1與原地主；三年後五年內交10稅1.5，這當然1歸太倉，0.5歸原地主；五年後，與其他田地之田賦相同，10稅1歸太倉。”
說完這條，崇禎環顧四周，看的眾大臣都不敢直視。
“還有至關重要的一點，天下的土地盡屬帝國，非朕、非你們、也非天下某個人所有。這天下的土地歸屬帝國所有，實乃是天下的所有人，既包括朕，也包括汝等，更包括這天下之所有之百姓！事關土地，個人不得、也無權買賣，這是鐵律！望各位臣工謹記：天下所有土地，個人不得買賣，所有買賣必須經官府之手方可生效。官府、朝廷本就代表著帝國。若誰不明白的這些道理，散朝後，自己回家好好思量去吧。”崇禎嘴裏開始跑火車了，吐嚕吐嚕的冒出了一大坨匪夷所思的論調來，還讓大臣回家麵壁思過體驗人生去。
“啥？非誰的，還怎地？又是誰的，啥意思？”大臣們腦門上又開始畫圈圈了。
崇禎相信，這些觀念定會慢慢被人領會、深入人心的。
另外，崇禎出言打斷孫承宗後麵的話，還有一層意思在裏麵，孫承宗肯定會說願效仿皇帝，捐多少多少良田等等。這樣是好，朝中的大臣若都是忠良之士還好，那樣就會很快的形成一股良好的氛圍，“積極踴躍、心甘情願”的效仿“偉大的”皇帝陛下、效仿朝中棟梁孫承宗孫大人，進行良田捐獻的大好局麵。
但是現在的朝臣是個什麽玩意？！大都是自私自利，厚顏無恥之徒，孫承宗願捐了，沒人響應咋辦？捐個一畝、兩畝咋辦？那樣孫承宗就徹底的和其他人對立了。
崇禎自己搞的這個“不言行教”也就失去了應有的效應。
再說眾臣，當聽到孫承宗說出“老臣願”的時候，心裏狂打鼓，狂罵孫承宗：＠＆＃§№◎……。當聽到皇帝打斷了生產中的話頭的時候，眾臣都不由得心裏生出對偉大的皇帝感恩戴德的情愫來：＠＆＃§№◎……。
崇禎：“孫愛卿能有此公心，足以了。朕的信心就更足了！”
孫承宗的大力支持，可不就是他背後那45三大營軍隊的支持嗎嘛！那誰還不掂量一下，自己有沒有反抗的能力。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麵對那些承載我大明帝國的百姓，麵對那些現在無田維持生計，無家可歸的百姓，朕情何以堪、眾卿情何以堪、天下的還在吞並強占土地的豪強們情何以堪！”崇禎高聲說出了三個情何以堪之後，又略微降低了聲調：“故此，朕意已決，不可更改，眾卿無需再勸！”
一眾朝臣，看到皇帝沒有逼迫他們的意思，又聽到皇帝嚴厲的口氣，都不由得心下露怯，眼角偷偷的瞄向魏忠賢。
魏忠賢也是怕皇帝強迫他捐田，現在看來此事沒有發生，再者他畢竟是太監，骨子裏還是不希望皇家沒落，眼下一看崇禎君意已決，也就作罷。
崇禎看向魏忠賢：“魏公公，你現領銜農桑部，會後汝就派人查點朕名下的良田何幾。朕呢，準備籌建幾所皇家學府和幾所皇家新軍學堂以及所需軍械之用的軍械局，籌劃完之後，就將朕名下所屬田產，盡皆安置那些，至今仍無田維持生計，無家可歸的百姓吧。至於所安置人員，一定要做好排查統計，杜絕冒名頂替之事發生。駱養性你負責此事，要謹記，這事容不得半但馬虎，否則以欺君論處！”
駱養性趕緊應諾領命。
此時，老城沉重的孫承宗，在被皇帝打斷話後倒也沒有多少不爽，他知道這是皇帝在保護自己，不讓自己來出這個頭罷了。不過現在他在考慮另外一件事，皇帝說要把皇莊分與本地的無地農民還說得過去，可那些流民是怎麽回事？難道皇帝不知道，這樣一來，豈不是鼓勵更多的流民進京嘛，解決一批再來一批那如何是好？
就在皇帝的話音稍停的時候，孫承宗還是又站了出來：“陛下，臣，還有一事不明。”
看到孫承宗又站出來的時候，崇禎還有點不高興了：你老這是幹嘛啊，不明白我的心思咋地！
可當聽到孫承宗說“還有一事不明”的時候，崇禎懸著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不和咱杠著來就行，不過還是充滿了疑惑：“孫愛卿請講……？”
“陛下，老臣覺得，這流民不應該在京師重地領受這皇家田地，應該還是遣返他們回祖籍領取田產的比較好。如若這些流民都可以在異地領取，朝廷賜予的田產的話，那朝廷是不是在鼓勵，那些一旦遇有困難的百姓充做流民呢？即便是陛下許了現在京師周邊流民田產，把這部分流民的問題解決了，那其他地方的流民，聽的有如此的好處，再流竄而至那將如何是好呢？真到那時，陛下又將如何解決?”孫承宗徐徐道出了心中的疑慮。
崇禎雖然聽到“遣返”、“流竄”這幾個詞，心裏不大舒服，但是也是覺得有情可原的，畢竟當前的社會形態本就如此，沒人覺得這樣說有什麽不妥。
崇禎沉默了好大一會，才抬起頭來看向孫承宗：“孫愛卿所慮極是，是朕考慮欠妥了。不過，現在的天下的流民難以數計，孫愛卿以為當如何＂遣返＂？＂遣返＂所需如何解決？即便是＂遣返＂回原籍，那他們就能立馬脫離困境從而得到田產？地方上的那些地主豪紳願意伸出援手來接濟他們，真若如此，那他們也就沒有必要當著流民了。食不果腹，衣不遮體，背井離鄉何其難哉，卿以為呢？”
崇禎帝說到這兒，眼角裏似有所憂慮，他眼前先是浮現的是那些饑民遍地、哀鴻遍野場景，這個畫麵使得他內心充滿了酸楚；而還有一個畫麵使得他不寒而栗：
這些被迫成為隨地遷徙的流民，他們對現在所處的地方根本就沒有認同感，其想法也和本地的現住民不同，他們隻會追求短期的、眼前的利益，根本不會考慮其他，這樣一來就，他們可就成了一種這會上不安定因素了！若政府控製不力的話，他們就很容易，被一些“胸懷大誌”的人所利用，引導走向造反的方向，形成數量巨大的流民大軍。這可是一股可以摧枯拉朽，破壞力極強，幾乎推倒了所有的統治力量的可怕力量。
想想這些，崇禎就感到後背發涼，前世的一幕幕就會浮現在眼前。
所以，崇禎的想法就是，要讓這些已經在這兒的流民定居下來，讓他們有個穩定的居所，有份穩定的職業；另外，崇禎還有一個想法，那就是穩定住這一兩百萬的人口的話，那也得要他們有所付出的，除了田賦外，崇禎還想在他們中間挑選出年輕力壯的幾十萬的兵員來，畢竟三大營正在整編，那些老爺兵們不堪重用的盡管剔除出去，空額就由這些新生力量來填充了。
孫承宗以及朝中的一眾大臣，被皇帝的這話說的一愣一愣的。
“不過，孫承宗的憂慮也是甚有道理，不讓流民再行流竄，或者返回原籍，那得采取個措施，讓各地的流民自願的留在當地還是返回原籍，就是不可以再行流竄。但是這得有個前提，那就是得讓各地官府出麵拿出有效的措施來解決這些人的生計問題。”崇禎還是給與了孫承宗一個首肯。
崇禎感覺今天的朝會開的差不多了，光自己的這個決定，就夠天下人震撼的了，“亂世重典”不假，但也要有個度不是？
崇禎站起身來，走下龍案平台，在大殿上緩步走了個來回，隨後又背手而立在乾清宮的大門口的正中央。崇禎生的本來就英明又神武的偉岸形象,身材高大，按現在的說法，得有1米8多的身高。
眾臣盡皆跟隨這高大偉岸的皇帝，轉身朝外，躬身行禮。
崇禎此時抬手一指大殿外麵的天空：“眾卿，人在做，天在看！朕希望，不要再做那將來下地獄之事了，眾卿好自為之吧！”
崇禎的大手遙指遠方，平緩而動，像是在撫摸了什麽似得：“這天下蒼生，乃朕、及眾卿的衣食父母！望眾卿憐之、惜之呢。”
崇禎轉過身來對著眾臣深施一禮，嚇得眾人全都下跪叩頭不止。不要小看古時皇權在人們心中的分量。
崇禎施禮道：“今日之朝議諸事，煩請眾卿勞心了！”
眾臣皆惶恐不安：“臣等不敢！”
崇禎站直了身子，換了緩口氣：“眾卿平身吧。”
說完，崇禎返回龍案前：“黃愛卿。”
黃立極趕緊跪倒：“臣在！”
“內閣，第一政令，就是要各地官府配合魏公公盡快完成這土地丈量，各地豪紳亦應積極配合，還要求他們積極的拿出措施來安置流民，避免他們滋事生出事端，誰做不好就嚴查誰！不得有誤！欽此！”崇禎表情相當的嚴謹。
黃立極：“臣領旨！”
“嗯，今天就到這兒吧。”崇禎感到有些疲憊了，向王承恩示意了一下。
王承恩：“皇上有旨（三聲），散……朝……。”
最後，崇禎一臉肅穆：“眾卿謹記！百姓之事無小事！切記切記！”
說完轉身離開了太和殿。
眾大臣看到皇帝離去後，也隨魏忠賢、孫承宗表情各異的緩緩走出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