陝西巡按馬懋才到任不久,可皇帝的聖旨緊跟著也就到了。
說來這道聖旨也甚是奇怪,滿張紙上就一句話:著陝西巡按馬懋才,速速剿滅反賊王二,時間自決。主犯王二等人抓捕後皆嚴辦!
還一下馬懋才頭大了,自己才到任沒多久,連王二這支“義軍”的蹤跡還沒搞清楚呢,如何才能速速查辦啊!
沒法子,聖旨都到了,這可是帝國的最高旨意,那就抓緊準備吧。
隻要什麽事情,一旦上升到朝廷重視的程度,那可就是不得了的事情了,國家機器一旦開動,那所凝聚出來的力量將是空前的強大。
巡撫政令:各衛所抽調組織兵員、組織各鄉裏壯丁“保家衛國”、籌措軍備以及散出軍候偵查叛軍蹤跡等;
布政使政令:籌措錢糧,征召輔兵,並號召各方勢力捐獻錢糧以做軍資等等。
整個陝西,自聖旨傳來,到巡撫政令發出,上至巡撫、布政使衙門,下至鄉老、裏甲都動了起來。
話說陝西起義軍首領王二,這支隊伍自天啟七年(1627)七月,由於饑荒更加嚴重,加之疫病流行,“草木盡,人相食”。在此背景下,白水農民王二、種光道等,聚集災民數百人,插旗造反了。
其後,由於王二率領的這支農民軍和戰力不強且無心戀戰的官軍多次作戰,並且屢屢打敗這樣的官軍。這一現象,使得一些饑餓百姓好似找到了一條能吃飽飯捷徑,義軍所到之處,這些饑民也都紛紛加入,一些受欺壓饑餓不堪的官軍逃兵,也加入了造反的隊伍,這支隊伍快速的擴大到數千人。
打了幾次勝仗,王二好像找到了一些可以和官軍作戰且可以戰勝官軍的經驗,那就是繼續遊走作戰,決不能被官軍包圍,所以他們的活動範圍變得飄忽不定,在韓城、蒲城、宜君、洛川、白水等地,來回流竄與官軍周旋,但真實的根據地還是在黃龍山。
至於洪承疇,崇禎皇帝幹嘛不派他去啊,上一世的洪承疇簡直就是農民軍的克星啊。若不是崇禎自己被袁崇煥給弄怕了,不敢太放權與帶兵的將領的話,估計明朝的曆史將會改寫。
崇禎也想啊,可是洪承疇現在連軍營還沒紮好呢,各衛所抽調的兵員根本就沒到位,你讓他那什麽跟農民軍打去?
再說了,崇禎現在可不想讓洪承疇現在就陷在這平內亂的戰事當中。
崇禎覺得,王二還算不上大事,隻要把後續工作把握好了,糧餉到位的話,自己這崇禎元年大規模的農民起義有可能將不會發生。
崇禎現在是想,提前把衛所的可用兵員抓到手裏,免得將來,不是當逃兵就是入賊兵的讓人心煩。
崇禎相信,隻要九邊幾個總兵官掌控好現有的兵力;東江鎮再擴充一部分兵力;袁崇煥訓練掌控好20萬南大營大軍;洪承疇訓練掌控好20萬北大營大軍;再加上自己有意而為之的還田於民的政策,定會穩住大部分地城的百姓的心;還有統管部穩住所屬的近20萬的“治安隊”。那麽如此一來,自己就沒有什麽好怕的了,就可以大膽的放手一搏,進行吏治、賦稅、土地改革。到時候,誰反抗就拿誰開刀!
至於王二,崇禎的想法就是,先讓地方上那些地主豪紳們得感到痛、受些罪。其後,再讓孫承宗在報紙上來個“為什麽會有人造反”的大討論。那麽,自己就有了由頭,來整治這些貪得無厭的帝國的蛀蟲了。
就是要強壓地方政府自己想辦法進行平亂,咱崇禎就等著秋後算賬就是了!鬧吧,先鬧會吧!狗頭鍘不光給王二準備著,也還給某些人準備著呢,不是某人而是某一些人。
這邊馬懋才正緊鑼密鼓的籌備著兵員等事情呢,那邊的王二就得到消息了。
王二和幾位小頭目一合計,不能就這樣幹等著挨打,得主動出擊,趁著官軍還沒有準備好,得狠狠的打他一下,讓他們知道害怕,說幹就幹!
一時間,一份份奏報送到了馬懋才的案頭:韓城方向、白水方向、宜君方向都有賊兵出沒,且三地均由地主被殺滅門,家產亦被瓜分一空。
這樣一來,可把馬懋才給愁壞了,這賊人到底有多少?戰力到底如何?對這些情況,他還是眼前一抹黑。但是就憑他們能在三地,迅速地殲滅幾個大戶地主這點來看,他們的戰力也是不容小覷的。
馬懋才下定決心,一定要把招募的兵員大力訓練,達不到“強軍”的標準絕不出戰!反正皇上說了“時間自決”,隻要能盡快,且嚴辦了賊頭就成了。
王二沒有想的是,自己這次震懾的效果不是很好,不光不好,反而是起到了反向效果,給馬懋才敲響了警鍾的效果。
若知道事情會朝著對自己最為不利的方向發展的話,估計王二打死也不會來這次“震懾”了,還不如示弱加以備戰,而後痛擊“來犯之敵”劃算呢!
青龍山寨,剛到寨門就能聽到在立於山寨中央的,一座木料搭建而成的大廳裏麵傳出來的喧囂聲:“哥倆好啊、五魁首啊、三星高照!喝!喝!哈哈,老子贏了,再來!哥倆好啊……。”
此時的“聚義廳”,大廳裏人頭攢動,還不時的有小嘍囉上上下下的穿梭其間,傳送著菜肴,。廳堂四周亂七八糟的擺著一張張大圓桌;廳堂中間擺著一長長的,由七八張長方桌拚湊而成的長方形大飯桌。不論是大圓桌,還是這張大長方形的飯桌上邊,都滿滿的擺放著各種佳肴“雞、魚、肉、肘”不一而足。
桌子周圍坐滿了穿的各色服飾、高矮胖瘦、黑白不一、胡須拉碴,頭發亂糟糟的,且表情興奮的極致誇張模樣的一群人;
在這張大飯桌最裏邊一頭坐著一彪形大漢,袒胸露腹,伴著濃濃的胸毛,一臉的鋼針般圈臉胡須,眼睛也是不小,但還談不上是豹眼,達不到那等的凶狠,一身的不知道哪兒繳獲的勇字盔,有些不協調的套在身上,這就是匪首王二,估摸著王二還以為這是穿的著一身的將軍服呢!
此時的王二正得意洋洋、口沫莫橫飛的大談自己的英武果斷:“各位兄弟,都喝,喝的差不多了吧,先停會再喝,半帥管夠,今天管夠你們。來來,聽我說!”
大堂裏的一眾嘍囉和坐在中央大桌子周圍的各位堂主,聽到王二的吆喝也都停住了劃拳聲,轉過臉來還是帶著一臉的滿足看著王二。
“各位兄弟,當哥哥的問問你們,這幾天痛快不痛快!”王二想來個鼓舞士氣。
“痛快……痛快……!”各種聲音混在其中,由粗如洪鍾的、由尖細如絲的、還有陰陽怪氣的,反正是不洪亮。
“好,那個什麽者,什麽乎來?就是那些個書呆子搖頭晃腦說的那一句,叫什麽來著?”感到王八之氣護體的王二,想找個文縐縐的詞表達一下心中的感慨時,竟然一時卡殼了,撓了撓頭愣是沒想起個啥來。不過他到是覺得,自己能說出這什麽者,什麽乎的時候,還是聞到了自己身上冒出了一絲文人的氣息。
“大當頭,那叫知乎挨宰。”一個聲音冒了出來。
大夥均用崇拜的眼光看向了他:沒看出來啊,這小子雖然是個斜眼,但還是個有知識的讀書人,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奧,你小子不錯嘛,對,就是紙糊挨宰!來老子敬你一碗!”王二給了這個斜眼送去了一個讚許的眼神,並端起碗來一口喝了下去。
斜眼“書生”一看,大當頭給力啊,一聲好後,也一口喝了下去,接著就一下子禿嚕到桌子底下去看不到人了,邊上正羨慕他的小嘍囉一看,表現的機會來了,趕緊的一把把他提溜了起來:“大當頭,他酒量不行了,讀書人就是不頂事,我把他送回去了。”
“好好,速去速回!讀書人真是廢物!”王二一看這情況,文豪氣息一下子跑了個無影無蹤。
“大當頭,你剛才想說啥來,大夥都聽這呢!”一個因當了逃兵參加到造反隊伍後,因懂點軍陣之術,而被王二賞識後,得到提拔的小頭目提醒著。
王二也不拽詞了,滿臉自傲的神色:“奧,這事,兄弟們,這幾天咱們趁著官兵立足不穩,給了他們一個下馬威,還為民除了害,殺了不少的地主,你們看看這是什麽!”
大廳裏的一眾嘍囉,前麵離得近的把腦袋往前伸了伸,以示要仔細瞧了;後麵的往前擠了擠,也把脖子往前伸了伸,那意思也要仔細瞧了;後麵離得遠的,看不清的,也是把頭往前伸了伸,那意思,我們都在仔細瞧了。
王二一看,把大家的好奇心都調動起來了,彎身搬出一個大箱子,“呼”的一下打開,伸手就在裏邊抓出來一把灰黃色的紙張來,“嘩”的一下扔在了大桌子上一角的空閑處。
“這是啥啊?還以為把那些銀子分了呢!”大夥一陣的困惑,
“啊!地契!還都是紅契!”有識貨的拿在手裏一看,頓時認了出來,拿著地契的雙手也開始微微的顫抖個不停。
地契有“白契”和“紅契”之分,買賣雙方未經官府驗證而立的契據,叫“草契”或“白契”。“白契”上加蓋府、州、縣官印或粘貼由官方排版統一印刷的契尾,就成了“官契”或“紅契”,表明官方對地契的承認。
仔細觀察這份契約,其上官府印章十分顯眼,應為“紅契”。
大殿裏頓時炸了鍋:“地契!地契?真是地契?……老天爺啊,這可是地契啊。”
這會兒,激動萬分,滿腦子懷抱土地的他們也不想想,這地契是在眼前啊,可是他們現在能用福分得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