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九章 難以逾越的冰麵
“安答,有何良策,快快講來!”黠戛斯顯得有些急切。
這關乎家族興衰大業的事,不得不讓黠戛斯上心。
依黠戛斯所講,對於他們部族的這些曲折曆程,曹文詔還是信了大半,但有些細節,還是需要見到楊嗣昌打探詳情,或者回朝後再行考證再說了。他畢竟不是文人出身,對於這些曆史事件知之甚少。所以眼下階段,曹文詔也不大可能把心中的一下想法和詳情,如實的兜給對方了。
“安答,不要著急,這事可急不得,還需從長計議啊。當下,我們的頭等大事,還是想辦法拖住林丹汗,以待卜失兔王爺援軍的到來。”曹文詔轉移了話題。
倒是林丹汗大軍壓境這事,才是曹文詔最頭疼的頭等大事,眼前的困難若不能度過,那談什麽都是枉然。
卜失兔到底有沒有援軍,曹文詔也不知道,但是黠戛斯卻是很清楚的,真要硬拚,卜失兔王爺還是能再湊起個幾萬人馬的,就是不知道經曆了上一次的慘敗,卜失兔王爺還有沒有與林丹汗決戰的信心。
黠戛斯略有不甘,但想想曹文昭說的也不無道理,便點了點頭,道:“說來也是,此事也隻好以後再來商議了。那接下來的事,不知安答有何見解?”
站起身來,舒緩了一下情緒,曹文詔現在的心情,可以用異常興奮來形容。
自從受皇命,執掌這“漢蒙聯軍總督-——總兵官”一職以來,特別是從到大同到現在的這段時間,自己的種種親身經曆,簡直就是幽若夢幻般的難以想象,先是偶遇仙女般心愛女神的垂青,而後又得一草原勇士結義兄弟黠戛斯,現在還喜獲所有武將都會夢寐以求的、沙場征戰必備之寶物,如此等等這般,現在想來,就連他這個親身經曆者,也都感覺似夢幻般的不真實。
又喝了口奶茶,情緒平複了不少,曹文詔道:“安答,現如今,這歸化城已然被林丹汗大軍所圍,四門被困,信使也難以派出,援軍的事就先不要考慮,先做好最壞的打算,就是外無援軍,我們獨自守住城池。不過,幸好得是,我方有個人質在手,這還能在關鍵時刻要挾林丹汗一二。但用人質要挾對方這事,萬不可過早的使用,隻有在關鍵時刻、敵我都困乏之際,方可用那人質來要挾林丹汗,否則將會事與願違。”
黠戛斯聽著曹文昭的分析,也是若有所悟的點了一下頭。
“嗯,另外,我猜想著,明日定會有場惡戰,他林丹汗也不會那麽輕易受這要挾,他定會想辦法,通過向我方施以高壓,以軍事恐嚇的方式,以求達到迫使我等恐懼服軟,釋放料圖台極或迫使我等開門投降的目的。”
黠戛斯點點頭,雖說還是眉頭緊鎖,但還是表示認同這個觀點。
曹文詔接著道:“所以啊,今晚最重要的任務,除了安排人手加強戒備外,就是好好的睡上一覺,養精蓄銳以待明日來犯之強敵。”
聽聞曹文詔此言,黠戛斯神色稍緩,麵露無奈的笑容,曹文詔也看著黠戛斯這番表情,也笑了起來。曹文詔這一笑,黠戛斯也跟著笑了起來,而且是越笑聲音越大,好似要把胸中的陰霾全都釋放出來一般。
笑吧,兩人相視一眼,又是無奈的輕笑了兩聲,才熊抱作別,各自養精蓄銳去了。
再說被狙擊在黃河對岸的卜失兔王爺他們,從上午到現在,天都快黑了,大軍還沒能衝破敵人的阻截,登上到對岸。
坐在臨時的行軍大帳裏邊,卜失兔坐在主座,楊嗣昌在卜失兔王爺左側落座,額璘臣濟農首領和永謝布酋長坐在卜失兔王爺右側。
卜失兔正愁眉苦臉呢,他心裏有些發苦:剛拉上大明來壓製林丹汗,可誰知,還沒高興一天呢,他娘的林丹汗就打來了,還把自己堵在這裏回不了家。
今天一趕到這裏,發現有敵軍在河對岸狙擊自己的時候,卜失兔在大帳裏,征詢了楊嗣昌、額璘臣濟農首領等人的意見後,毅然決定派突擊隊強行過河。
於是,在中午時分,酒足飯飽,天氣漸暖,卜失兔王爺就下達了王令,命令額璘臣濟農首領派出一千名敢死隊以作前鋒,額璘臣濟農本人則帶領額鄂爾多斯部五千人馬以作後隊,永謝布首領則是帶領本部五千人馬以作策應,卜失兔自己則和楊嗣昌帶領各自的衛隊,外加額璘臣濟農所部留作生力軍的近萬名精兵以作後軍。
如此安排倒是沒有什麽紕漏,自己這邊近兩萬人馬,較對岸那五千人馬人數也是占優,問題是,作為新敗的部隊,麵對痛毆過自己對手的時候,心裏總是底氣不足的,再加上現在的這個季節,黃河雖然還處於冰封的季節,但已經開始有水化的跡象了,當人緩行的時候是問題不大,但要萬馬齊奔就難說了。
黃河結冰期本就是12月份到來年3月份,現在這個時候的冰層有些水化的跡象,冰麵變得滑擦的厲害。有些朋友可能體驗過,在冰麵上滑冰玩的時候,冰麵上有點冰花的話,走在上麵將會更滑,搞不好就跌個跟頭。
昨天早上,卜失兔他們一行人踏著冰層過河的,冰層還倒是不太滑。現在到了中午這會,冰麵表層就開始有些水化的跡象。別說騎著馬在上邊跑了,就是催著馬走,都有點提心吊膽的怕滑到,更何況現在還要千餘名騎兵快馬飛奔在冰麵上了。
士兵們也是怕滑倒,在接到命令的時候,就開始著手在馬蹄上包了塊布。一千兵丁在長官的一聲令下,開始催馬前進,他們不敢過多的耽擱,知道處境不利,唯有強行突破敵人的狙擊,才有可能趕回家去。
開始還好說,但跑了一會問題就出來了,馬蹄上包裹著的布上沾滿了冰花,這帶有冰花的蹄子,踏在冰麵上那會是什麽後果,不用想也知道會發生什麽,加上對岸的弓箭順風襲來,這千餘名的敢死隊在衝鋒的過程中,不是被滑倒跌落下馬,就是被迎麵而來的羽箭射下馬來。
噗通墜馬聲,中箭慘叫聲,起伏不斷。
第一輪攻擊的士兵士氣還是沒說的,千夫長吆喝著加速前進,衝勁十足。怎奈最先衝到對岸的騎手,提馬還沒躍上河岸,就被守候在那裏的敵軍摟頭砍下馬來。
一波一波滾落河岸的同伴,砸碎了這支敢死隊的決死之心,就在看著又有幾個人脖頸處噴著熱血,滾落河岸的時候,這支千人敢死隊也就瞬間崩潰了,再也沒有一往無前的決心:什麽他媽的敢死隊,這他媽的哪裏是打仗啊,簡直就是給人家送人頭啊,保命要緊,扯呼!
千夫長砍翻了兩個不聽指揮轉身後撤的同伴,還沒來得及吆喝,就被對岸的一支飛箭射中了喉嚨,這名千夫長也隻有手捂箭尾,望著河對岸不甘的墜馬身亡。
敢死隊在丟下三百多同伴外加一名千夫長的屍體後,潰敗逃回本鎮。
額璘臣濟農大怒,揮刀砍翻了剛退回來的部卒,並嚴令他們繼續整隊待命,督戰隊也都亮出了明晃晃的戰刀,對準了他們。
這一下,這些個潰兵傻眼了,也回過神來,哪個還敢亂動。
憤怒之下,額璘臣濟農又糾集了一千兵馬,連同先前的近七百名潰兵,在河岸邊擺出了箭字衝鋒陣型。
“馬蹄裹上布,休息半刻,繼續衝鋒,凡畏敵不前者,殺無赦!第一個衝破敵陣者賞牛、馬、羊各百頭!”額璘臣濟農高聲宣道。
“好!”新組建的敢死隊發出一陣興奮地吼聲。
但是先前潰敗的那七百人的呐喊聲顯得是那麽的微弱,額璘臣濟農往這邊看了一眼,也懶得理會,鼻子裏領哼了一聲:“哼!你們充作箭頭,要將功補過,奮力殺敵!去吧!”
軍隊牛皮大鼓“咚咚咚”的擂了起來,並且越擂越緊。
這鼓聲,聽在先前的那七百名潰兵的耳中,猶若催命的符印直衝腦海,讓他們心神不穩;而聽在新組建的千名敢死隊員的耳中,猶若天外籟音,成群的牛羊呈現在眼前,伴隨著是快速亮起的雙目和滿麵泛起的潮紅。
“阿拉……!”一聲令下,大隊猛地發出一聲聲喊殺聲,胯下戰馬也飛速的衝了出去。
剛才還在鼓噪的對岸敵軍,此刻又見千餘名不知死活的人頭即將送上門來,不由得更加興奮起來,這種仗誰不願意打!
這邊是黃河冰麵上奔馳衝刺著的戰馬,那邊是沿著河岸緩慢跑動,施射出支支奪命箭棘的對手。
在冰麵上奔跑,還不忘控製馬匹的重心以防滑倒,這就影響了他們射箭的速率和準確性。而岸上的敵人卻是能夠心無旁騖的、準確的射出支支奪命的箭棘,這反差可就出來了。
攻擊隊員的決心不可謂不大,奈何,這一次的攻擊行動還是和上一次那般,半途而廢。潮水般的攻擊出去,又潮水般的退了下來,身後又留下了近五百人的屍體。
見此景,額璘臣濟農首領胸中發悶、發苦。這一次,他卻再也發不出火來了,大半天的進攻,自己就損失了近千人的精銳部隊,讓他看的心裏直冒血。
看著潰兵敗退回本鎮,額璘臣濟農竟然一改往日的暴躁,沒有去處罰一人,而是朝著督戰隊揮揮手,敞開軍陣放這些潰兵進來。
默不作聲的看著發生的這一切,額璘臣濟農首領雙眼通紅的盯著對岸那些晃動著、鼓噪著的敵軍,眼睛一動不動好像在思考著什麽,周圍的親兵部將皆不敢打擾。
沉思了好一會,在對岸隨風飄來的一陣一陣的笑罵和嘲笑之聲中回過神來,額璘臣濟農忽然眼珠子動了一下,他好似有了某種決定一般,命令部隊原地待命,自己則折回大營,他要麵見卜失兔王爺。
遠處的永謝布首領看到這一情形,也令部隊原地待命,隨著額璘臣濟農離去的身影,催馬趕上,他也要和額璘臣濟農首領一同去麵見卜失兔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