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4章 此恨難消
幾位參將領命各自整軍備戰去了，而曹文詔卻是不由得陷入沉思，他擔心，萬一在自己出兵突襲多鐸的時候，林丹汗不回援夾擊那該怎麽辦呢？憑自己的軍隊，人數差不多的情況之下，絕對不是後金大軍的對手，即便是比對方多些，也難說能敵得過對方。對後金軍隊的戰力的了解，曹文詔再清楚不過的了。
走到沙盤前，拿起那根被削的光滑無比的木杆，在林丹汗部的首城，瓦察爾圖察漢浩特(金剛白城)處點了點，心想：林丹汗萬一潰敗了，他定當會退守此城。
瓦察爾圖察漢浩特處地理位置優越，為丘陵草原地貌，草原河流縱橫、土壤肥沃；北接大興安嶺山脈南麓，高聳的山脈阻擋了北方寒流的南下，使得氣候冬暖夏涼，其環境適合人類在此生產生活；東側一道自然形成的山穀橫穿大興安嶺，形成了蒙古高原通往鬆遼平原的天然通道，因此具有十分優越的交通地位和戰略地位。林丹汗將在此處建設都城於這些方麵都有著直接的關係，此城牆體雖是用土坯壘築，但卻是相當堅固，可以用易守難攻來形容。
所以，曹文詔猜測，林丹汗即便是野戰打不過多鐸的部隊，他也會憑借此城來抵禦對方進攻的。
思索半天，曹文詔喚來書記官，口述了一封給林丹汗的密信，大意是：近聞後金來襲，大汗倉促間退守首城，事出無奈。你我盟友，貴部受襲，吾當助之。今朝廷特派聯軍前來助拳，望大汗在吾之大軍鏖戰後金軍之時，出兵夾擊多鐸之賊，以解大汗被襲之恨！
封好書信，喚來靈透親兵以做信使，特叮囑道：“你前去察漢浩特城，先想法子進得城內，待林丹汗大軍退守城內之時，你再去見他，並把此信親手交於林丹汗。要與他說明，我大軍已斷後金之後路，望大汗配合前後夾擊，已圖共殲來犯之敵。若，林丹汗沒有退回城內，你就尋機出城歸隊，切記！”
信使喬裝一番領命而去，曹文詔則帶著寶勒諾德走出行軍大帳，他要到各處轉轉，看看大夥都準備的怎麽樣了。
後金軍這邊，到目前為止，黃台吉派出的三路大軍，要說打的最為艱辛的，當屬阿敏帶來的四萬大軍了。
自一六二六年二月，努爾哈赤進攻寧遠城失利後，這“攻城”之戰，可就給後金的勇士們留下了深深的的心理暗影，每每想到矗立在麵前的是高大厚實的那堵城牆，他們就會不自覺的產生一種發自內心的顫栗。
阿敏自帶隊度過大淩河，派大軍把大淩河城團團圍困後，阿敏就觀察到守城明軍神色那叫一個緊張。
阿敏想來他們定是怕了自己，不由得心生鄙視：哼！膽小的南蠻子。
於是，阿敏就想著，看看能否借著一路打秋，風培養出來的這股子士氣，一鼓作氣拿下眼前的這座大淩河城。
攻城的命令發出後，阿敏都懶得觀看，這個他自認為是場一邊倒的戰鬥了。攻城自有那些奴兵和帶甲兵卒去做，有自己的本部兵馬看著就行，他自己回道行軍大帳內歇息去了。
在大淩河城守城的，也算得上在是遼東軍小有名氣的遊擊將軍黑雲龍。早在後金軍到來之前，黑雲龍可就和其他諸城的將領一般，接到了堅壁清野，盡毀城外房舍，盡牽百姓入城的命令，並得到了堅決地執行。
城牆上已經安置好了火炮、箭矢、煙灰等守城物資，就靜待敵人靠近攻城之時，就給他們來頓胖揍。牆頭上隆隆的炮聲、箭雨聲，伴著聲聲淒慘的哭爹喊娘聲，後金的攻勢一波一波的被打退了下來。
阿敏聽著聲音不對，走出大帳，跨上高頭大馬來到城下一看，差點沒把鼻子氣歪了：打了大半天了，明軍反倒是越戰越猛了，自己這邊攻城的帶甲兵卒，打的都快沒了精神。
憤恨之下剛想發火，阿敏忽然想到了什麽，頓時一身冷汗就驚得冒出來了，他不由得打了個激靈，暗道：大汗可是叮囑過我，絕不可強攻大明遼東軍的城池。寧遠、寧錦之戰血的教訓萬不能忘！差點壞了大事，犯了大忌！還好，本貝勒想起這茬還算及時，不礙事。
忙下令收兵，聽到命令，攻城的帶甲兵卒頓時來了精神，潮水般的呼啦一下子退了下來。身後城下則是留下了幾百具血肉模糊的屍首。
阿敏感覺很是不爽，敦促捉來已叛變投靠後金的明軍士兵前去勸降，高喊什麽：我大金兵馬十萬橫掃遼東，豈是小小的大淩河城能當的！還什麽，我大金勇士一發怒，定叫你大淩河城內血成河；我大金勇士一發狠，定叫你大淩河城內無活人，等等一通狂妄至極的胡言亂語。
站在城頭的黑雲龍聽後則是哈哈大笑，探向城下斷喝：“叫你家主子阿敏前來受死，本將軍的箭下還差他這個鬼魂，哈哈哈哈……。”
見自家主將都如此，守城的官兵也都拋卻了開始先前的那種慌亂之色，盡皆哈哈大笑起來。
哄笑聲傳到阿敏的耳朵裏，可把他給氣壞了，大怒之下，剛想再下令攻城，黃台吉那淩厲的眼神，好像透過時空一般的一下子閃現在他的眼前，頓時，阿敏一個激靈就變得冷靜了不少。
撥轉馬頭，命令手下，留下一個牛錄帶領一千兵丁監視此城的動向，而他自己則是帶著大軍風馳電掣般的掃向遼東內地。他這是要去大搞破壞抓壯丁去了，反正城池他是不攻了。野戰？他阿敏倒是想啊，想野戰可得有對手才行啊！可現階段的明軍有那個膽量嗎？
就這樣，每個城池下，阿敏都或多或少的留下兵馬進行監視，而他自己卻是帶著大部隊繞著遼東的各大城池遛起彎來，半個多月的時間，雖然收獲不大，但也抓了兩三千沒有來得及或者是舍不得家裏那一畝三分地的老百姓，和數量不多的金銀糧草。雖心有不甘，但也沒辦法不是。
幾天下來，後金士卒身上的戾氣加重了不少，包括阿敏亦是如此。押著這兩三千名老百姓，每經一座城池，先是叫罵一通，再就是殺個把年齡大的、走不了了的男女，再就是拖出個把還算年輕的女子，光天化日之下的淩辱一番。
守城的大明士卒也深感羞辱，除了怒罵著向城下射出毫無意義的箭支，也別無他法，軍令如山，誰敢出戰？再說了出去還不是送死，確實打不過人家啊？
錦州總兵孫祖壽，眼含淚水對屬下講：“眾將士請放心，這羞辱、這仇恨，本官會牢牢的記在心裏的，本官也要求眾將士，將此仇、此恨，牢牢地記在心裏！此仇今生不報，誓不為人！”
滿城的官兵皆圓瞪怒目，高聲大吼：“此仇今生不報，誓不為人！”
聽到錦州城內的怒吼叫罵聲，城外的阿敏卻是哈哈大笑：“哈哈哈，笑死我了，有本事出城來戰啊？啊，哈哈哈，貝勒爺我可就在這兒呢？不用永世，就現在，來啊，啊，來啊，哈哈哈哈……。”
侮辱，徹頭徹尾侮辱，赤裸裸的侮辱。孫祖壽忍了，全城的官兵忍了，雖說是含著血淚忍下的這份屈辱，但還是忍了。
讓阿敏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就是這幫遼東的官兵，就著這些被他羞辱的這些官兵，將來卻是成了使他靈魂顫抖、埋葬他族人的急先鋒！
孫祖壽的一封邸報，不久之後便隨著祖大壽的一封邸報同時飛進皇宮。看著孫祖壽描寫的慘像，崇禎得手都被自己的指甲掐出了血而不自知，狠狠地道：“此恨難消！多鐸，朕，定叫你百倍來還！”
在這裏要交代一句，為什麽黃台吉特地交代阿敏，不要他強攻堅城，而是繞道襲擾大明遼東腹地呢？這除了可以更快的破壞遼東軍民生產、生活外，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原因，就是黃台吉刻骨銘心的一段記憶：那就是，自努爾哈茨的寧遠之戰失利以後，黃台吉不甘之下，親自率軍揭開的寧錦之戰。
這次是黃台吉即位後，第一次對大明主動發起的一次具有曆史意義的一戰。一六二七年也就是天啟七年的五月，發生在明與後金的戰爭中，明遼東巡撫袁崇煥，率軍擊退後金大汗黃台吉，圍攻錦州、寧遠的作戰。
一六二七年五月，黃台吉親率後金軍圍錦州，攻寧遠。袁崇煥率眾兵將固守城池，才得以保全。五月十一日，後金軍直抵錦州，四麵把錦州城合圍。袁崇煥留寧遠兵固守寧遠城，另選精騎兵四千，令尤世祿、祖大壽統率，繞到後金軍後，再遣水師東出牽製後金大軍進行襲擾。
可就在尤世祿、祖大壽等將剛提兵出城，後金軍就突抵達寧遠城下。可見，後金對大明遼東諸城滲透的是何其的恐怖了。也幸得有城被偷襲的前車之鑒，致使各守城將領變得更加的謹慎，開始嚴查細防，才不至再次出現城池被偷襲事件的發生。但是情報還是被源源不斷的傳遞出去，要不然，也不會出現前腳剛出城，後腳就來攻城事情的發生了。
事發突然，幸得袁崇煥應變力強，他忙與中官劉應坤、副使畢自肅督將士登陴守戰，列營濠內，用大炮轟擊後金軍。而尤世祿、祖大壽等大戰城外，士卒多戰死，仍力戰不退。
有堅城炮利加上城外依城而戰的精騎兵的死戰，黃台吉見寧遠難攻，於是就撤圍，放棄攻打寧遠，繼而增兵去攻錦州了。然而結局一樣，後金士卒損傷無數，錦州終不可破。六月五日，黃台吉隻好率後金大軍撤走。此役史稱“寧錦大捷“。
也就是這次，讓黃台吉痛中思痛之下，對大明的策略有了一個新的變化：避開寧遠一線，繞道漠南蒙古，突破明軍防禦鬆懈的其他關隘，再行襲擾大明複地，從而調動遼東兵。（曆史上確實如此，就在走的喜峰口長城諸隘，攻陷遵化城，京師戒嚴，史稱“己巳之變”。）這說明黃台吉已經走出了寧遠、錦州之戰中戰敗的陰影，決心放棄之前的笨辦法，開始嚐試新的戰術。攻其所必救，將遼東軍調出寧遠，在運動戰中發揮八旗騎兵的長處，相機克敵，待尋得戰機，再行攻占遼東。
現在，黃台吉還是想著如何占領關外，威逼蒙古，現階段的大明，對他來說還是以尊生了病的大神，隻敢褻瀆一下，而不敢也沒有信心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