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老龍是個臨近中年的男人，大塊頭，皮膚黝黑，滴溜溜的圓眼睛，鼻子略塌，大嘴叉。大概是小時候得過水痘，疏於看管被抓破了不少，老龍的兩側腮幫子深溝野壑一般全是麻坑。他的頭發是標準的板寸，根根直立，胡子倒還剃得幹淨。


  老龍瞟了瞟大毛，又瞟了瞟大毛斜後方的栗小賢，歪著嘴笑了笑：“來吧。”


  大毛慢悠悠掏出三張百元鈔，放在笸蘿邊。老龍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也掏出相同的金額，壓在大毛的錢上麵。


  “你還用這隻？”大毛從腰後的鵪鶉籠裏掏出一隻鵪鶉，掐在手裏。


  “對呀，咋的？”老龍道，他的語氣很黏，即使沒喝酒，言語裏也似乎帶著三分酒氣。


  “剛鬥一場，它累了吧？”大毛道。


  “我這鵪鶉常山的——常勝將軍。”老龍道。這隻鳥自然不是什麽常山的，老龍也不清楚常山是哪兒，這麽說，隻是借了《三國演義》裏麵，趙子龍的典故。


  “好，你認就行。”大毛說著，把鵪鶉放到笸蘿裏。


  老龍懶洋洋地抓了一小把穀子，撒在笸蘿中間。


  通常鬥鵪鶉，都會在賽場中間撒鳥食。不能撒太多，以造成二鳥爭食的局麵。這也是刺激鵪鶉的一種手段。


  老龍的鵪鶉已經鬥了一場，耗了些力氣，見到穀子，倍感親切，趕快低頭去啄。


  大毛的鵪鶉卻對穀子不屑一顧。大毛和栗小賢訓練的時候，都用小米。穀子有殼，要磕開才能吃，小米則不用，直接就可以吃。大毛的鵪鶉吃慣了小米，穀子對它沒有吸引力。而且，以栗小賢和大毛的訓練方法，訓練出來的鵪鶉會認為對手的肚子裏有食物。


  大毛的鵪鶉沒有像老龍的鵪鶉那樣去啄穀子，而是直接開戰，去啄老龍的鵪鶉。


  老龍的鵪鶉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掉了幾根羽毛，一條翅膀也傷了，登時動不了。它發出幾聲尖叫，也許是因為疼痛，也許是因為被激怒。


  老龍的鵪鶉放棄吃穀子，開始反擊。可是大毛的鵪鶉並不給它機會。大毛的鵪鶉一鼓作氣，接連進攻，很快再次得手。老龍的鵪鶉的肚子被啄出一個口子。它翻騰了兩下，然後以一個扭曲的姿勢倒在地上，不動了。


  大毛算是旗開得勝。他連忙抓起自己的鵪鶉，喂他吃了幾口手裏的小米，然後放回腰後的鵪鶉籠裏。


  老龍拎起自己的鵪鶉看了看，雖然那隻鵪鶉已經死了，老龍還是忿忿地把它摔在了地上。


  大毛勝了，他一伸手，把笸蘿邊的賭金一把抓過來，揣到兜裏。他既不嘲笑對手，也不兀自得意。他不說話，目光平平地看著對麵的老龍。從他的眼神裏，什麽也看不出來，用呆若木雞這個詞來形容都不為過。


  大毛不說話，圍觀的人們竟也一片安靜。老龍打破了這片安靜，他粗聲道：“再來。”


  “好。”大毛點點頭。


  周圍跟著又聒噪起來。大家開始你一言，我一語，都覺得接下來有熱鬧看了。


  老龍向身後伸手，有跟班的小弟遞上來一隻鵪鶉。老龍把這隻鵪鶉放到笸蘿裏。